一天总共才十二个时辰,光是花在练武上的就足足有四个时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准备去考武状元呢,哪里有待嫁之人的样子。
苏父拿着银枪跟女儿对打,父女二人过招不至于拼命,但也得耍出样子来,他在招式上略胜女儿一筹,可是每每打到最后,他拿着银枪的虎口都震得发麻。
人的力气在少年时随着年纪渐长也会变大,他当年如此,阿苑如今也是如此,只是年仅十六岁的阿苑力气已经远大于他了,这要是等到二三十岁,怕不是连五六百斤的鼎都能举起来。
如此想想,苏父一方面为自家女儿觉得骄傲,另一方面也有几分同情怀城,无关感情与否,有一个力能扛鼎的夫人,这滋味儿想想也觉得……酸爽。
连苏父都觉得女儿力气大,当事人就更是清楚无比了 ,苏苑依稀还记得小说当中的内容,女主虽然力气比常人大,但也绝没大到她这份上。
虽然没有试过自己具体能搬动多重的东西,但苏苑一年前就能用手劈开棍棒,用来对打的银枪也被她掰折过。
这力气简直不可思议,已经超过了科学可以解释的范畴,好在经历了穿书一事,苏苑已经不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了,对于自己怪异增长的力气,也接受良好。
力气大总好过手无缚鸡之力吧,这也算优点,只要自己平时多注意一些,就不会因为力气大而破坏掉那么多东西了。
梳头发的时候,不能因为心急捏烂了簪子;生气的时候,多做几次深呼吸,别把面前的桌子拍散架;气不顺的时候,也别招惹花草树木,哪怕有成年男子腰一般粗细的树,也不一定能挨过她一脚……
可惜了,她这辈子不是男儿身,一身的力气无用武之地,不过既是多出来的一生,苏苑已经在偷着乐了。
第17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17)
金秋九月,天已经凉下来了,伴随着一场又一场的秋雨,赐婚的日子临近。
说来也是怪了,二十六日下了场秋雨,把地面都打湿了,二十七日的时候,天还阴着呢,到了二十八大婚的这一日,却是一个晴天,万里无云,难得的好天气。
钦天监在四个月以前选定的日子,也不知这是巧合,还是有真本事,若真是有这样的本事,那可比后世的天气预报都精准。
身为安乐公主的苏苑,婚礼的一切流程都是按照公主的规格来,所以驸马需要到公主府迎亲,而不是国公府。
依着大燕朝的规矩,驸马在迎亲之前,需要先到宫里拜见陛下,到了周怀城和苏苑这儿又不一样了,去宫里拜见的不止皇上,还有太上皇。
拜见了这两位,由宫中的侍卫浩浩荡荡地抬着聘礼和赏赐,才能启程去公主府,一路上都有皇家的乐人在一旁奏乐。
苏苑已经身着嫁衣,也盖上了红盖头,拉着红绸子,连驸马什么模样都没瞧见,就被送上了轿子,一路摇摇晃晃,去的不是周家,而是驸马府。
不拜天地,不拜高堂,也没有夫妻对拜,更没有送入洞房。
到了驸马府,便有皇上赐下的宴席,也就是说由女方来设宴招待众人。
众人之中,地位最高者莫过于太后和皇后,苏父苏母连同老夫人也有过来,阿苑以公主之礼出嫁,他们虽是娘家人也是可以过来参加的。
二房和三房虽然分出去了,但都是国公府的近亲,自然要来。
周家人丁兴旺,不是苏家能比的,此次大婚,周家男女老少都加起来,足足过来了有几十人,若是把仆役、丫鬟也算上,那将近有上百人呢。
大婚的整个过程,都累人得紧,各种习俗礼仪就不提了,关键是身上这些家伙什太重了
苏苑头上的凤冠和嫁衣、首饰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几斤重,就算是天生神力,猛不丁的带这么多东西走来走去,也很难习惯,尤其是脖子,这简直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真不知道,若是换做一个弱女子来穿戴这些东西,那大婚一次岂不是就相当于‘服劳役’一天,吃苦又受罪,能不能忍得下来都说不定。
好在,大婚这种事情一生只有一次,一辈子就只吃这么一回苦。
苏苑回房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给她拆头发、换衣服,往日她都喜欢自己来做这些事情,但是今天实在难以忍受,速度越快越好。
周怀城穿着喜服进门的时候,阿苑已经收拾利落了,连脸上的妆都卸干净了。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齐国公府几乎已经成了周怀城的第二个家,跟旁的未婚夫妻比起来,他见阿苑的次数确实很多。
素着一张脸的阿苑不难见到,这人原本就不爱上妆,尤其是练武时,脸上基本不上妆,也不带钗环,怎么利索怎么来,周怀城时常能见到这样的阿苑。但是完全散着长发的阿苑,他还是头一次见。
“九思也快去把衣服换了吧,这比练武都热、都累,还好是定在了秋日,若是换在夏季,这一天都能热出痱子来。”苏苑毫不扭捏的道,“我让人备了晚膳,马上就能送过来了。”
虽说是新婚夫妻,但二人已经很是相熟了,再加上苏苑本身的性格,大婚之夜也‘坦坦荡荡’如同往日一般,就如同昨夜从阿娘手中接过避火图的时候一样。
如果脸颊上的红晕可以再收一收,那就更自然了。
完全素着一张脸,没有抹胭脂水粉的苏苑,即便是在天色已经暗下来的时候,脸上的红晕也依旧能让人看得清楚。
周怀城推门进来的时候,本来紧张的不得了,但是看清楚阿苑脸上的红晕,心情倒是平复了几分,只是依然能够感受到‘砰砰’的心跳声。
“阿苑这身打扮极美,那我先去换衣服,很快回来。”
周怀城走向里屋,到门口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的房间,常服放哪他都不知道,只能转过身去看向阿苑。
他身边的小厮,当然不能到寝房里来,打小也不喜欢用丫鬟,在周府时身边就没有丫鬟伺候,到了公主府,就更不可能带两个丫鬟过来了。
这寝房虽然不是苏苑亲自收拾的,但是她亲自设计的,家具怎么摆,放什么样的摆件,摆什么样的花,各样的东西如何规制,都是她安排下来的,虽然知道两个人的衣服放在那里。
亲自去拿了一套正红色的常服过来,直接放周怀城手里:“红色喜庆,还是穿这套吧。”
确实挺应景的,周怀城虽然没去看,但是他敢笃定,新房柜子里放的衣服全是正红色。
大婚这几日穿正红色既喜庆,又能讨个好意头,他记得上面那五个哥哥和七弟、八弟大婚时,都穿了好几日的正红色。
早在几个月前,皇上刚刚赐婚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了,大婚后,他要穿整整一个月的正红色。
苏苑身上穿的也是正红,因着要用膳,便用发带给自己扎了个低马尾,就连这发带都是红的,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今儿是她的大婚之日。
等晚膳呈上来的时候,苏苑都在庆幸,幸好有个公主的身份,免去了掀盖头的流程,否则她能尴尬到用脚在新房抠出个洞来。
丫鬟们都被打发出去了,房间里只有新婚夫妻二人,桌子上摆满了碗盘,全都是挑两个人喜欢的口味叫的,但这会儿苏苑却是紧张到连味道都快尝不出来了。
别看她活了两世,两辈子活的时间加起来也快有三十年了,可就跟歇后语里说的一样,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周怀城也瞧出来了,阿苑虽然看上去是在专心致志的用膳,但额头上的汗都已经冒出来了,之前只是脸上有红晕,现在耳朵、脖子都已经是红的了,就像夏天成熟的桃子,裹上了一层红晕。
阿苑确实像他一样紧张,甚至有可能比他还要紧张,紧张的……连筷子都折了。
“明天早上咱们要回周府一趟,我先提前跟你说说家里边的情况,嫡亲的几位嫂嫂已经嫁进周府多年了,长嫂和二嫂性子还不错,不爱找麻烦,都是喜欢关起门来过自己日子的那种,四嫂小事就有点多了,而且嘴还比较碎,不过这人没什么脑子,想办坏事也没办不成,有点欺软怕硬的意思,所以跟她千万别客气,忍让一回,她就蹬鼻子上脸,剩下的嫂嫂和弟妹,就不必关注了,有母亲在,都老实着呢……”
周怀城说着的时候,苏苑已经从食盒里拿出了备用的筷子,都怪这筷子做的太细,刚刚她也没怎么用力,不过是稍稍走了一下神,反应过来的时候筷子就已经折了,还是两个一块儿折的。
苏苑身为公主,而且婚后又不打算住在周府,与妯娌们如何相处倒不重要,只要跟公婆过得去就行,不过用膳时聊聊天,的确可以缓解紧张,尤其九思说话还这样的……坦诚。
优点也好,缺点也罢,一点修饰都没有的说出来,甚至有几分毒舌,不过苏苑曾经见到过周怀城喷人,这种程度的毒舌,还真不算什么。
“那侄子侄女们呢,性情如何?明日的见面礼我都已经备好了,不过是依着身份准备的,若是能知道他们的喜好,现在也来得及往里各添上几样。”
苏苑也是财大气粗,皇家给的嫁妆是依着公主的礼制来得,除此之外,姑母和表兄还各给了她一处皇庄,祖母和父母准备的那就更多了。
光是明面上的嫁妆就有一百二十八抬,私底下公主府里的很多东西,都是从国公府分批送过来的。
阿娘给了她十万两银票、十处铺子、十个庄子,千亩良田,求的便是‘十全十美’之意。
这些嫁妆虽然没有全都写在婚书上,可起码有一半写上了,周怀城当然知道自家殿下阔绰程度堪比整个周家,周家虽然是几百年攒下来的家底,但这一代人丁兴旺,将来分家时,家产总是越分越少的。
“我知阿苑的心意,只是不必这样麻烦。我们家人口多,若要做到处处都妥帖,那不知要花多大的心思在里头,为人处事不出差错即可。像我,家中那么多兄弟,我也只跟二哥关系不错,虽然是一家人,但性情相合就多处一处,性情不和,那就少些来往。”周怀城一板一眼的道。
他家中那么多人,亲戚朋友那就更多了,真要是处处妥帖,他早些年也不用读什么书了,打理庶务时间都不够用。
阿苑家中人口简单,岳父岳母就只有一双儿女,不清楚家里人口多了会有多大的麻烦,他得趁早说清楚才行。
“见面礼按照他们每个人的心思来送,那将来送年礼,是不是也要这么麻烦?还是从一开始就简单些好,按着亲疏远近和地位高低来,不会出错,也不麻烦。”
这可比苏苑想象中的轻松多了:“听你的,那就还是按照原来备好的礼去送。”
听九思的意思,那么多兄弟当中,他跟二哥关系最好,不过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送什么礼大家都清楚,给二哥二嫂一家的礼确实不能单独准备,还是随大溜比较好。
从平辈聊到小辈,从为人处事聊到星辰大海,再怎么磨叽,也终有聊完的时候,到了时辰,他们不着急,也还是有人进来提醒的,该洗漱洗漱,该沐浴沐浴,该就寝就寝。
洞房花烛夜,就算是聊得开心,也不能坐在外间干巴巴的聊一夜。
第18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完)
清早起来的时候,苏苑还有那么几分不好意思,并非是初为人妇的羞涩,而是昨日她没能控制住自个儿,右手扯破了枕头,左手硬生生从床沿上掰下了一块木头。
苏苑不光在见证这一幕的人面前不好意思,在进来伺候的春桃和夏竹面前也不太好意思。
虽说她已经把床铺过了,可被扯破的枕头摆在那里,一眼就能看到,更别说还有那块从床沿上掰下来的木头了,上面还带着雕花呢。
周怀城昨夜倒是很淡定,虽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但阿苑力气比常人大他是早就知道的,大婚之前,他就见过阿苑用手劈开木棍、用脚踢断银枪……
所以不小心扯破枕头,不小心掰下块木头来,也不算什么,正常操作罢了。
昨夜便没把这当回事儿,到了今日早上,就更不会把这当回事儿了,神色自然的跟阿苑用了早膳,出发去周府前,心情过于舒畅,还有感于发,做了首诗。
比起周怀城的处处淡定,苏苑的淡定不过是表面上装出来的。
她就纳闷儿了,这不过才是大婚的第二日,两个人虽然相熟,但也不过是在婚前见面的次数多些,可是底下相处并没有几次,昨晚用晚膳时还有几分拘谨的周六郎,过去一夜,那份拘谨和紧张好似全都没了,给她挑簪子、给她夹菜、给她寄披风,出门的时候孩子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清早梳妆的时候,若不是她拦着,这人还要给她画眉呢。
六郎画得一手好丹青,她当然不担心对方会画不好眉毛,只是……太快了,一夜之间,从拘谨紧张直接转换到蜜里调油的模式,哪怕是做了夫妻,她也觉得快了些。
按照苏苑最初的构想,即便将来她们有幸成为爹娘那样恩爱的夫妻,她与六郎也会磨合很长时间,先相互了解,相互适应对方的生活习惯,然后再互为对方做出妥协,最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感情再慢慢加深。
这才是苏苑想象当中的婚后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进入蜜里调油的阶段,连她这个被迫接受的,心里都涌现出几分甜蜜。
这样猝不及防的甜蜜,苏苑心里边没法淡定下来。
到了周府,周怀城先从马车上下来,苏苑慢了一步,就见对方站在下面,自然而然的伸手扶住她。
马车下面放着的车凳,下马车如同走楼梯一般轻巧,就算是没有车凳,马车的高度对于苏苑来说,想跳下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无需让人搀扶。
苏苑不太习惯,但想想这是大婚第一日,在周府的门前,无论如何她都要给驸马面子,更何况人家也没做什么,她要是把手抽回去,岂不是让驸马觉得尴尬。
苏苑稳稳当当的从马车上走下来,原本搀着她的手,变成了牵着,驸马爷从神情的动作都无比自然。
这年头在外面秀恩爱的夫妻不多见,刚成婚就这么秀恩爱的夫妻更是凤毛麟角,到了周府人眼里,这是六郎能做出得出来的事儿,但温柔细致到这样,又不太像是周六郎。
二十三岁大婚,二十二岁才开窍的周六郎,虽然不张嘴的时候,看着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可事实上不光是怼起人来不留情面,接人待物也绝称不上温柔细致。
早些年,周母不是没有给周六郎安排过通房、丫鬟,可这孩子硬是不要,嫌弃通房麻烦,嫌弃丫鬟心思多,就连小时候的乳母,也早就被周六郎打发回周母的院子了。
开了窍跟没开窍不一样,上了心跟没上心不一样,周府的众人算是见识了,六郎一张嘴能把人怼死,细致温柔起来,也远胜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