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葵忍不住想摸烟,但及时想到后面还坐了一位,讪讪收手。
“你早点跟我说,我会安排的。再说,你以为我是特地接你么,我是去接轻言。”
许轻言寡言,性子很淡的样子,刚才也只是跟着梁见空打了个招呼,此后一直没怎么开口过,跟梁见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此时,被夏葵点名,她素净的脸上浮起一抹浅笑:“是他不好,没有提前告诉你。不过,他这次能请出年假也很不容易,直到前天,我们还以为这次的行程又要落空。”
先是给老公一棒槌,让夏葵舒心,再来帮老公说一句公道话,老公也舒心。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了,夏葵依然觉得许轻言是她见过最厉害的女人之一,云淡风轻的一个眼神,就能把某位在外称霸王的爷哄得妥妥贴贴。
这不,许轻言发话了,梁见空就没再那这事涮夏葵:“我们现在去哪吃饭?”
“火锅可以吗?”叶雾白仔细想了想,夏葵喜欢吃火锅,火锅一般人也不太挑口味,况且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老店。
梁见空欣然答应:“我有段时间没吃火锅了,正好。”
车子开到餐厅的时候,已过下午一点,夏葵饥肠辘辘,下车回头拉上许轻言:“饿死我个神,赶快进去点菜。”
夏葵很喜欢许轻言,这种喜欢跟性别没有任何关系,单纯的喜欢、欣赏。
换位人生,她未必能做得到她的一半。
“你干嘛呢?”
夏葵觉着自己身后有一股大力阻止了她向往美食的步伐。
她压着脾气转头,见到梁见空拎着她的衣领,不客气地说:“靠边。”
夏葵翻了个白眼:“梁见空,还防我?”
梁见空此时已摘了墨镜,一张脸和印象中完全重合,就连左眼下的伤疤都丝毫不差,他的英俊没有因为岁月而打折扣,反倒越发利落明朗,少了许多过去眉宇间隐藏的深沉。
大概,这就是阳光见多了的缘故吧。
梁见空自然而然地牵过自家老婆的手:“你有黑历史。”
她曾经用了手段,调戏过许轻言,倒也没存多少坏心,但这事就被梁见空死死记下,时不时拿出来戳她脊梁骨。
叶雾白跟在后头,只觉得有趣,他们看似谁都不肯落下风,但实则关系不差。
四个人找了个靠里头安静的位置坐下。
夏葵算不上什么地主,无非是比梁见空早到几天,叶雾白倒是可以算半个,于是,他照顾了一圈,把大家想吃的都点上,回头又去端来茶水,一杯杯分好。
梁见空道了声谢,佯装喝茶,悄悄打量了一番叶雾白。
男人气韵淡然,眉目舒展,谈吐不凡,看上去是个无可挑剔的温文君子。
梁见空很快收回目光,噙着笑道:“早上你们还顺利?”
夏葵第一反应是去看许轻言,但许轻言像是没听到一般,正对着手机打字。
夏葵含糊道:“还行,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梁见空嗯了声:“一会说。”
火锅上桌,他们选了鸳鸯,四个人的底料也各有不同,梁见空想要加辣酱,被许轻言阻止了,最后只能无辜地对着一盘子酱油醋加小葱叹气。
“你不能吃辣?”叶雾白观察细致。
梁见空摸了摸胃:“年轻时落下的病根。”
这对应该不好意思拒绝他的提议,叶雾白顿觉抱歉:“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梁见空自然不在意这种事:“没事,我吃清汤。”
叶雾白大致了解梁见空的事迹,很传奇,可以拍一部电影,也能理解夏葵面对他时极为复杂的情绪。
本以为场面会冷,但终归是他多虑了。
夏葵能言,这位爷话不多,但句句高能,能把夏葵噎死。
夏葵忍不住道:“梁见空,你闭嘴行么,我快要消化不良了。”
梁见空从锅里捞出一片羊肉,笑道:“哦,刚好,我常备胃药,借你?”
“……”
“没见你以前这么顶我。”
“那是以前。”
“以前怕我。”
“呵呵。”
“现在不怕了。”
夏葵撂下筷子。
梁见空喝了口茶,似笑非笑:“你这种过河拆桥的思想很危险,不利于稳定的契约关系。”
“……”
夏葵以前把梁见空当“神”,现在,他已经不是她这个世界的“神”了。
而她,不过是找着理由跟他发泄自己的嫉妒。
她还会嫉妒,大概就还有救吧。
吃饱喝足,大家商量了下,梁见空和许轻言打算先回酒店。两个男人因为买单的事好一阵你争我抢,一直抢到服务台,最后还是叶雾白以地主的名义抢单成功。
随后,叶雾白送他们回酒店休息,但这个休息只是指许轻言,梁见空自然还要跟他们有一番交流。
许轻言没多问,直接上楼,她一向来心思通透,对于梁见空的事,她全然信任。
三人在酒店餐吧坐下,梁见空将墨镜搁在矮桌上。
餐吧的正有人现场演奏钢琴,梁见空开口的话打破了这种安逸:“方剑名,他很滑头,他应该不会这么快承认。”
梁见空说起正事的时候,毫不含糊,夏葵隐隐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听他布置任务果断明了,绝不拖泥带水。
时间回到今晨,夏葵刚换好衣服,打算跟叶雾白出发去医院,接到了来自梁见空的电话。
她当时没时空跟他多说,可梁见空一开口就把她拉住了:“到B市了,你要查的人都查了,今天碰一面,之后我不一定有空。”
夏葵心头一动,立马问了方剑名的情况。当时情急,没细想,眼下她不由问道:“你怎么查出来的?”
梁见空的个性要强,从前都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所以,他没跟夏葵啰嗦他是怎么找人托的关系,费了多少精力,把方剑名偷偷买假发套的事都给查出来了。
总之,结论就是,他查到了方剑名的把柄:“这个事他做得很隐蔽,要不是我多留了个心,从他儿子身上下手,就漏过去了。他儿子成绩一直中上水平,几次模考都不够水平,据说他一直说自己儿子能考个T大,他就满足了。但在最后时刻,通过自主招生,进了B大。”
“还有呢?我们光诈他是没用的。”夏葵关心的是证据。
梁见空收起一条大长腿,人稍微往前坐了点:“你们以为他做事会这么不小心,留下把柄?”
夏葵:“……”
梁见空抬眉,要笑不笑地说:“还就真被我找到了。”
夏葵作势要打他:“你话能不能别说一半?”
“葵哥,”梁见空点了点太阳穴,“上次我就说了,动动脑子,以前我说一半你就能理解,现在怎么老要我把话说那么明白。”
夏葵忍不了:“你再放屁……”
梁见空:“贾舟,你给我的另一个人,在当年,竞聘副院长的时候,主动放弃,另一位教授顺理成章成功了。而这位教授,跟方剑名儿子的导师,是老乡。”
夏葵一下子没了脾气,迅速看向叶雾白:“你知道吗?”
叶雾白蹙眉,回忆道:“当年我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贾教授身上,但听师姐提到过,教授当年没能升上博导,但没提具体原因。”
夏葵提出疑异:“可,这也难作为证据。”
梁见空不以为然道:“不用什么证据,现在高校学术造假、职称考聘、招生录取都管得很严,举报就够他受的了,懂了吧?”
夏葵试图梳理眼下的状况:“如果我们推测的不错,贾舟利用了方剑名给儿子铺路的弱点,让方剑名以章美心自杀结案?前两天方剑名深夜去找贾舟,可能是因为他们担心康琼出事并非偶然,跟章美心的案子有关?”
梁见空耸了耸肩:“这个就不清楚了,当年章美心的案子,因为没有取到证据,在他手里结得很快。”
“没错,我一直找他沟通,但是他咬死我妈是自杀。”提起往事,叶雾白的声音低了几分。
梁见空沉吟道:“方剑名这个人,生活里比较贪图小利,圈子里的口碑一般,这么多年也没得到晋升。如果当年他真的故意隐瞒真相,那现在就是考验他心理承受力的时候。”
夏葵明白,梁见空现在的身份,跟她碰面并不合适,帮忙调查还是念了点情,她杠归杠,谢也还是要谢。
“谢了。”
“我也是为了了梵。”梁见空淡淡道。
他们说他蛰伏十年,翻脸无情,可他天职如此,又有何错。
只不过,每当回想起那些一起喝酒撒欢,追逐街头,笑骂人生的片段,总是如鲠在喉。
许轻言说他也是凡人,所以会痛,会伤,会难过。可他说,路是自己选的,背负血海深仇,也要走到底。
他们又聊了一会,夏葵看了解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告辞。
“等下。”梁见空指关节敲了敲桌面,“你没忘了什么吧?”
夏葵刚要起身,跟他对视了好一会。
梁见空转过头,对叶雾白客气道:“叶店长,我和夏葵许久没见,还有些旧要叙。”
叶雾白不太确定梁见空的态度,虽然这个人不会对夏葵不利,但他和夏葵渊源太深,总归容易掀起夏葵以前的伤口。
叶雾白去看夏葵:“我在外头等你?”
夏葵已经重新坐下:“你先回吧。”
叶雾白见她神色如常,点了点头:“好了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夏葵没说好不好,叶雾白同样客气地跟梁见空道别。
梁见空偏过头,直到叶雾白的背影消失在大堂,他还没收回视线。
夏葵叫来服务生,给自己换了杯果茶:“你要我查的事,不已经发你了吗,还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了?”梁见空翘着二郎腿,不正经道。
“我没空。”夏葵烟瘾犯了,可酒店禁烟,只好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夏葵:“戒烟了?”
夏葵鼓着腮帮子答:“没。他给买的,说是控制下烟瘾。”
梁见空冷不丁问了句:“喜欢他?”
“……”
夏葵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他是男的。”
“嗯,所以,喜欢他?”梁见空又问了一遍。
夏葵白他一眼:“你忘了我的性取向?”
“哦,你半夜把我从梦里叫起来,问这问那,跟得了思春病似的,现在连烟都能为他少抽,我以为你转性了。”梁见空修长的手指轻轻在膝盖上弹钢琴。
夏葵愣了愣,恨不能穿越时空,改变过去。
她别开视线,咬着棒棒糖换到另一边:“你到底要说什么,不会是来关心我的私生活吧?”
“我觉得有必要关心下。”
“少恶心我。”
梁见空还在那继续说道:“你没交过男朋友,也不知道看男人的眼光准不准。”
夏葵懒得跟他顶了。
梁见空敛起玩笑味,问了句正经的:“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夏葵伸出手指开始数叶雾白的优点:“脑子聪明,个性很好,人也挺仗义,我觉得做兄弟没问题。”
那方面也不错。
夏葵心理暗暗补了句。
梁见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你觉得,你的这位兄弟完全对你信息共享了吗?”
夏葵不太喜欢梁见空这种问话方式,总感觉在审犯人:“我跟他现在是同盟人,他对我隐瞒没有好处。”
梁见空这时候停下手上的动作,餐吧里的钢琴曲也恰好演奏完一曲,他的声音便格外清晰:“那他有告诉过你,他母亲案发现场,有一个目击者吗?”
夏葵的神情空了一拍。
梁见空紧接着甩出一句:“而这个目击者,就是他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二爷:嗯,听说不少人想念我。感谢在2020-06-09 08:21:33~2020-06-09 20:4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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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夏葵盯着眼前的杯子, 好一阵沉默。
叶雾白并没有把这件事相告。
梁见空低沉的声音说出的每一个字, 清晰无比地传入夏葵的耳中:“这个案子的档案,我还在想办法, 但初步了解, 当时的情况还是比较复杂的,尤其案发现场, 章美心和叶雾白都倒在地上。”
夏葵沉默的这一会,一直在回想这段时间叶雾白和她提到过去的事情:“他说过,他不记得了,头部受到过创伤。”
“嗯,当时的判断也可能是他想要阻止章美心, 但章美心击晕了他。”
夏葵闭上眼, 按了按眉心:“如果当时他在, 且只有他和章美心两个人, 他为什么不相信章美心是自杀?”
梁见空分析道:“他当时精神状态不稳定, 证词都没有被采纳,毕竟是十年多年前的案子, 要找到当时的相关人和线索不容易。”
夏葵回想起叶雾白温柔的脸上, 只有在提到章美心自杀一事才会露出的执着与肃穆。
“他很坚持。但他的理由是,他母亲不是会自杀的人。”
“估计,不止这一点。”梁见空道, “我不了解他,但今天接触下来,感觉他这个人给人感觉很好, 但太好了,不太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