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松凛推断,如果神秘势力的目标同样是摧毁横滨的话,以对方在网络技术上展现的高端水平,那么抢夺白鲸控制权,在最后关头让武侦社的拯救计划功亏一篑,就是对方在此局中最后的机会。
*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有必要每次都要玩这么大吗?”
若松凛坐在白鲸背上,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她能看到不远处的中岛敦从喜悦到不可置信,到如今担心焦急的全部神情变化。
座下的白鲸也从短时间的停顿之后,再次向着城市的方向前进起来。
“凛姐姐,已经捕捉到该控制信号,正在追踪其源头位置。”诺亚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
若松凛夸赞道:“干得漂亮,诺亚。”
先前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联手对敌弗朗西斯的时候,若松凛趁机潜入白鲸内部,找了个端口将诺亚接入了白鲸的控制系统。
不一会儿,诺亚回道:“已锁定对方位置,对方察觉到我的入侵,已物理隔绝网络,不过之前发出的控制命令仍然有效,凛姐姐,要不要我夺取白鲸的控制权?”
“嗯,好……等等。”若松凛刚想回答夺取,那边太宰治的信息就发送过来了,让她暂缓停止白鲸的行动。
“好吧,虽然不知道太宰在玩什么,应该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计划,诺亚,帮我接通坂口安吾。”若松凛按了按蓝牙耳机说道。
诺亚:“了解。”
嘀的一声后电话接通了,传来坂口安吾那平淡的声音:“……莫西莫西,请问是?”
若松凛随意地道:“安吾先生,是我。”
坂口安吾:“啊,若松小姐,是你。”
“安吾先生,听说你车祸住院了?”若松凛刚寒暄了一句,就单刀直入正题,“虽然让一个重伤的公务员拖着伤体起来干活不好,不过我这里有一条重要的情报,是关于此次Guild入侵事件在背后捣鬼的另一个势力,你如果马上派人赶过去,大概还能赶得上,去晚了估计就只剩下一个毫无价值的空壳子了。”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条件?”
若松凛:“时间紧急,我也不多做要求,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坂口安吾:“可以,地址。”
“安吾先生真是爽快人,”当机立断,都不带半点犹豫地,若松凛讨要这个人情是为未来可能在横滨进行的动作,抢先要得一枚通行令牌,要知道让坂口安吾这个人情王欠人情可不容易,若松凛也就上次救织田先生时成功过一次,“地址我已经发给你了。对了,额外附送安吾先生你一个忠告。”
若松凛远远看见一架小飞机朝着白鲸直直飞过来,于是直接从白鲸背上一跃而下,半空中打开降落伞。
在下落的风声中,后半句话才到达坂口安吾耳中。
“最好派你们异能特务科能调动的最厉害的异能者去,如果真的围住了那个幕后黑手的话,这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的。”
其实她还有半句话没有说,那就是若松凛直觉异能特务科此行会落空,以对方发觉诺亚的警觉程度,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他们转移了。
沉默了片刻,坂口安吾干涩的声音从耳机另一边传来:“我明白了。”
几分钟前,诺亚刚刚反追踪到敌人发信据点的那刻。
“啊咧啊咧,真是的……”优雅低沉的男中音叹气道。
看戏看到剧幕进展到最高/潮时,最扫兴的是什么?
当然是被人打扰,不得不切断了屏幕信号。
身材纤细的俄罗斯人从屏幕前站了起来,“没想到舞台上出现了我事先没预料到的,意外的客人……以对方强过我的对网络的掌控力,白鲸停下来只是时间问题,这次计划失败了。”
“要转移了吗?”Guild的牧师从他背后的阴影里走到亮处,他身上绑着大量绷带,显然之前与芥川龙之介的大战让他受伤不轻。
在昨日获悉首领的疯狂计划之后,Guild的成员就被首领安排陆续分批撤离白鲸,而他也正是在这时,遇到这个俄罗斯人的,在有所求的情况下,接受了对方的邀请。
费奥多尔·D回头一笑,笑容慵懒而嘲讽。
“当然,现在还远不是我们登台亮相的时刻。”
*
降落伞挂着若松凛,还飘在半空中,白鲸那个庞然大物就已经被小小的飞机撞得坠入海中,因为离港口海岸线尚有一段距离,掀起的水浪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这亦代表着若松凛为期四天的横滨之行,正式落下帷幕。
若松凛控制着降落伞方位飘到地面,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行程表,忍不住自言自语:“还好没错过明天和园子她们约好的大阪之行。”
能赶在周五结束Guild事件再好不过,且幸好这里是异能特务科主场,麻烦的收尾工作不需要她指挥,就是不知道安吾先生拖着伤体又要抓捕幕后黑手,又要处理白鲸坠落的社会影响,工作内容多如山高,到底忙不忙得过来。
若松凛为对方掬一把同情的泪水,决定先去吃顿好的犒劳自己,再驾车回东京。
听到手机响了,她没有多想,顺手接起:“喂……”
“凛!你在哪里?”安室透焦急的声音从手机另一段传来。
“这个嘛,”若松凛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在诺亚小声的提醒下报出确切的地址,“……我在港口海湾XX段这里。”
她刚说完,安室透那边回了一句“在原地等我”就切断了电话。
“什么嘛,不说一声就挂了?”
说起来她的行李箱还在安室透公寓里,也是需要和对方汇合才能回去。
正在她望着横滨海岸线发呆,比较着其与东京湾的异同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若松凛刚回过头,就忽然被人拥在了怀里。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第65章
先前若松凛在白鲸上看戏的时候, 安室透正在地面,以降谷零的隐秘身份指挥横滨当地公安活动。
无论是白鲸可能坠落要进行的民众疏散避难,还是Guild基层成员的追踪记录, 和最后的逮捕、移送,都是非常繁琐且麻烦的工作。
为此,安室透还特地向咖啡馆请了一天假, 专心指挥工作。
昨晚, 他从凛那里得知,武侦社商议了白鲸突入计划, 而凛亦要随之同行。
在地面仰望那只庞大的白鲸之时,降谷零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它就是儿时看的那类特摄片里毁天灭地的怪兽, 而现在这只怪兽要来毁灭城市了。
降谷零相信凛的能力,无论面对怎样的险境, 凛都有能脱出困难的强大实力。
但看着越来越逼近横滨海岸的白鲸, 他内心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惶恐。
在拯救他人的路上, 凛一贯身体力行,不会假手于人。
他会为她所吸引, 最初就是因为从她身上散发出那种耀目光辉,那种想要守护的信念与他一致。
换做降谷零他本人, 为了公众利益,如果牺牲自己就可以拯救更多的人,他同样会眼也不眨地选择死亡。
可这不代表着选择牺牲的人是凛, 他能无动于衷。
眼看着白鲸离陆地越来越近, 一直联系不到凛的降谷零, 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最坏的一种猜想。
然后, 他亲眼目睹着一架小飞机撞向白鲸, 以自己的牺牲换取白鲸提前坠落在海中。
驾驶员……是谁?
降谷零不敢去想象,生怕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他反复拨打着凛的号码,并发送短讯,一直没得到回应。
终于,电话接通了,“喂……”凛熟悉的声音从中传来。
降谷零紧悬已久的心,终于平安落回了地面,“凛!你在哪里?”
*
“那个、你没事吧?”
若松凛被安室透拥在怀中,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好像不大对劲。
安室透沉默了半晌,才说:“……以为驾驶小飞机撞击白鲸的是你,所以非常担心。”
若松凛顿时明白了安室透的言下之意,搞了半天,这是PTSD发作了啊。
PTSD又名创伤后应激障碍,在他们做公安的这行中,目睹敌人、无辜的路人甚至同事死亡都是家常便饭之事,所以普遍都有点PTSD,也就程度轻重不同而已。以降谷零这样做到黑衣组织高层的卧底,心底积压的负面情绪肯定更多,以为亲近的同事去世,一时创伤应激发作也就不奇怪了。
“没事了,没事了,那个不是我驾驶的,”若松凛想了想,对于PTSD患者要以温暖来关怀他们,于是回抱了一下,还安慰地拍了拍安室透的背,“我听到太宰那边的通话线路,好像是让镜花少女驾驶的。”
“嗯……刚刚来的路上让风见去确认了,好像是武侦社给泉镜花的入社考验。”安室透低声说,“抱歉,能不能久抱一点,我现在的表情可能有点难看。”
“啊,没问题,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吧。”
对于病人,若松凛自认要以宽广的胸怀去包容他们。
安室透将脸埋在若松凛肩颈间,苦笑了一声,他知道凛应该是误会了,告白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担心一旦被拒绝的话,就再也找不到借口接近她了。
直到这时,安室透才恍然察觉到,原来在感情上,自己竟也是一个胆小鬼。
*
和太宰打了个招呼,若松凛向安室透借了公寓钥匙去取出自己的行礼,再将钥匙还给还在忙碌消除此事不利社会影响的安室透,这次横滨之行对于若松凛来说,基本结束了。
她独自拖着自己的小推拉箱,往高级停车场走去。
此次前来横滨,因为是大行动的缘故,若松凛将自己的爱车保时捷911停在一所高级停车场中,自己另外申请了公安的车辆使用。
所以和安室透告别后,若松凛就拖着小行李箱来到停车场取车。
然而寂静的停车场中,有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若松凛小姐,初次见面,日安。”
身材瘦高纤细的英俊青年优雅而礼貌地对她躬身行了一个礼,笑着说道。
若松凛颔首问好:“问阁下安,初次见面,请问你是?”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一样。
“啊啦,若松小姐都让人捣毁了我一个据点,竟然还不知道我是谁吗?看来我有点失败呢,”费奥多尔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特意来此,是为了请求若松凛小姐答应一件事。”
青年容貌俊美,戴着一顶不合时宜的白绒绒毡毛帽,可这丝毫没有损毁他优雅出众的气质,“可以请若松凛小姐不要再插手横滨的事务吗?据我所知,横滨事务应是归属异能特务科和军警管辖的,与公安的若松小姐其实无关呢。”
见对方叫破了自己的秘密身份,若松凛双眼一眯,“你如何知道是我?”
不过内心里并没有特别惊讶,毕竟就连诺亚都曾经和她说过,此次搞事的幕后黑手,其才能不在弘树之下,可能会顺着蛛丝马迹查到她的身上,让她务必小心。
费奥多尔轻轻地鼓了鼓掌,“我不得不赞扬若松小姐的镇定自若,纵使身份被人叫破也没有丝毫动摇,不愧是破坏了我计划的人,我有点明白太宰治为何会与你交好了。其实若松小姐对身份的掩饰得非常好,以警视厅精英警察的身份做明面上的掩饰,这样就算出现在各类事件现场,也不易引起人怀疑。”
“不过我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的自信,在网络掌控力这一方面,能够与我相当,甚至击败我的人,除了可以操纵网络的异能者之外,只有真正的人工智能,这一种可能性,我追溯对比了往昔十年之内,有能力发明人工智能的IT界著名人物,所有符合条件的人行动轨迹都可以轻易观测到,只除了消失在大众目光里一年多的天才少年泽田弘树,而泽田弘树并非完全销声匿迹,继续深挖,就会发现他从麻省研究院毕业之后,回到了日本,如今正在东京一家名为K&R的公司任职,这家K&R公司的所有人是迹部财阀下任继承人迹部景吾,再调查迹部景吾的人物关系,与之关系亲密的表姐,若松凛小姐你自然就会映入眼帘。”
费奥多尔一条一条地抛出他找寻到的确认若松凛身份的证据。
“而若松凛小姐你是当年日本少儿组剑道大赛全国冠军,师从神奈川真田道馆名下,却在十年多间没有再参加过任何公开的比赛。不过我黑入东京警视厅内部系统,找到了你在警视厅内部术科大比中大发光彩的影像资料,在比较过影像中你的战斗习惯,确认与弗朗西斯在码头边战斗的神秘女子一致后,终于确定了你们是同一人无疑,怎么样,若松小姐,还需要我继续说明吗?
若松凛内心很清楚,对方特意拦截下她,与她说明这样一长段话,还将查找到她本身的过程解释得一清二楚,就是在故意对她施加心理压力,让她明白对方对自己的身世、来历、背景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在身份曝光的前提下,即使她个人的能力再强,她的家人朋友,无疑变成了对方用来威胁她的利器。
毕竟对方的真实身份,可不是外表这般看起来柔弱无害的病弱青年,而是对毁灭横滨的计划眼都不眨一下就能按下执行键的恐怖分子。
若松凛肃容问道:“你想怎么样?”
“嘛,不要这么严肃,我今天真的只是来见见若松小姐的,别无他意,”费奥多尔倏然一改之前的阴沉,笑得一脸灿烂,“毕竟是毁了我最喜欢的据点的人,此行我就是想亲眼见证下,若松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她最讨厌这样的笑面虎,这种二人battle的场景明明应该是太宰那家伙的戏份,怎么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现在你见到了,可以让开了吗?我赶时间。”
若松凛低头看了一眼表。
费奥多尔却没有接若松凛这句提问,反而继续自说自话:“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明明是身处公安极密机构这样灰色得近乎浑浊的地方,居然是没有罪恶的人吗……”最后半句话音,费奥多尔轻声得近乎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