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的。
白秋心底一软,没想到平日里总是没个正经的白禾,居然心思如此细腻,暗地里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再推辞,就成了她的不对了。
白秋起身道:“好,你挑个日子吧。”
白禾笑意更盛,心底暗喜,不动声色地点头道:“好!”
套路小姐妹是个技术活,但对白禾来说,只需耍耍赖皮就够了。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莫名其妙的,一起泡个澡也是个增进友谊的方式,白禾为此还特意准备了一些崭新的衣裳,有几件是她特意为白秋准备的暴露款式。
是专程为了勾引衡暝君的。
她当然是不敢劝白秋主动出击,该劝的早就劝过了,除非说出偷书之人是衡暝君,但一旦说了,白禾估计性命不保,这事儿,还得委婉着来。
让他们俩,一个无意间引诱对方,一个自作多情地觉得是在被引诱便好了。
反正这对脑子不太正常,应该不会露馅的。
其中衣裳大有讲究。
白禾还特意瞒着白秋御剑去了一趟凡间,凡间的女子大多比较保守,相夫教子,白禾索性变换成男子的模样,亲自走了一趟青楼,从里面收集了无数花样繁多的肚兜纱裙,悄悄翻窗溜出去。
白禾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她再画了几张图纸,趁着夜色回来,把守山门的魔修见她有衡暝君的信物,便立刻放行。
月色溶溶,半隐在黑云之后,寒风倏然穿过竹林间,带着一阵湿润的凉意。
白禾拎着包裹,沿着黝黑的山路一路上行,月色投下朦胧的黑影,无数的树影如同森然而立的傀儡,与在阶梯上扭曲的人影交映在一起,仿佛被人层层叠叠地包围着,平白感到阴森。
白禾打了个冷战,转头看了看身后。
没什么人跟着她。
“大晚上的,这里怎么一个魔修也没有……”白禾有些胆怯,但一想,这可是衡暝君的地盘,又放下心来,自言自语道:“这里应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好几个化神期的大佬呆在此处,谁敢擅闯?”
白禾不再多虑,只埋头继续往上走去。
“好困,还是早日忙完了歇息吧。”
-
唐棠被悬吊在山门外整整三日,滴水未进,身体被魔气侵蚀着,已虚弱到了极致。
她脸色苍白,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尽是鞭痕,血凝固在破碎的裙裾上,衣料长进了肉里,伤口已结了薄薄的痂疮。
谁也想不到,她是玄灵派曾经无比耀眼的小师妹。
她眼前一片模糊,勉强站稳,迎接着夜里刺骨的寒风,沉重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感觉肺里俱是血腥气,头疼得快要裂开。
她想着师兄,想着师尊,又忍不住想到那个可怕的衡暝君。
甚至想到……白秋。
以一种怜悯的语气,说她错了,说她是被利用的那一个,夺走了衡暝君本应投注在她身上的感情,又借着衡暝君的宠爱,肆意践踏她,伤害她的师兄,屠戮她的师门……
她凭什么……
唐棠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纤细的十指用力抠着冰冷的铁链,指节泛着青白,几乎变形。
她努力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她相信,师兄一定会来救她的。
一定会的。
唐棠渐渐垂下眸子,手指脱力般慢慢松开,即将昏迷过去的刹那,忽然听到什么声音,远远地从耳边响起。
一股暖意从背后袭来。
唐棠蓦地瞪大眼睛。
“师兄……”
她用力挣扎起来,嗓音微颤,却看不到身后的人,“师兄,师兄是你吗?师兄?!”
她身后,正站着两个男子。
江文景和宋颜静静站在原地,宋颜无奈地看着神色激动的唐棠,又瞥了一眼身边一袭白衣的江文景,月色之下,江文景的脸透着股诡异的苍白,薄唇偏偏抿起,眼底一片冷寂。
他不动声色地垂眸,伸手为唐棠传输了些许灵气,淡淡道:“师妹,委屈你了。”
果然是师兄!
唐棠微微一惊,随即眼底的沮丧绝望一扫而空,欣喜若狂道:“师兄!师兄你果然是来救我的!师兄……”她咬咬下唇,轻声道:“能为师兄做事,棠儿是心甘情愿的,只要师兄不曾不要棠儿了。”
这般痴情女子,为心上人做到了这种地步,任谁也会感动。
江文景的眸色果然温柔了些许,右手抚上女子的发顶,摩挲着她枯黄的发,感受着她的虚弱与狼狈。
这是一个做了千年的动作,只是隔了一千年的光阴,从前在他摸头下会机灵躲开的小姑娘,变得乖巧讨好,轻轻蹭着他的掌心,如同一只需要关爱的可怜小兽。
江文景微笑着抚摸着她,眼底透着怜爱:“师兄怎么可能抛弃你呢?”
“都是那个白秋!”唐棠委屈道:“她非说师兄你只是利用我,前世是师兄害死的我,这怎么可能?还好我不曾中了他们的诡计,无论如何,只要师兄在我身边,棠儿便已知足,也永远不会怀疑师兄。”
一边的宋颜微微眯起眸子。
“棠儿果然懂我。”江文景神色没有半点波动,只是用修长的手指,慢慢拢了拢女子狼狈的鬓角,一字一句,柔声安抚:“这次苦了你了,等我们救你出去,师兄与你结成道侣如何?”
“啊!”唐棠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与师兄成亲吗?
即使被吊在此处,她也仍旧飞红了脸颊,此刻那些受过的苦,仿佛都成了无所谓之事,所有的疼痛都只是暂时的,可若能与自小钦慕的师兄在一起……
唐棠咬咬下唇,缓慢地点了点头,“棠儿……愿意。”
江文景微微一笑。
“那么,先委屈棠儿再坚持半日,师兄做完最后一件事情,一定救你离开。”
说完,江文景转过目光,漆黑的视线与宋颜隔空相撞,不含半点波澜,宋颜垂下眼,神色也如他般冷静温和,低声道:“江兄,事不宜迟,明日便是血月临空之日,我们还需早做准备。”
江文景颔首,唇边最后一丝笑意隐没下去,树影被月光投在侧脸上,映得瞳孔深处尽是森森寒意。
“走吧。”
-
后山药泉筹备得极快,白禾的确存了为白秋疗伤的心思,为此特意请教过文禹,眼下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唯独白秋不知。
然而那些伺候的女魔修,却领会成了另一种意思。
——夫人打着与姐妹一起泡药浴的幌子,实则是为了衡暝君。
她们没有做电灯泡的兴致,对此十分自觉,到了时辰,便陆续离开。
夫人与衡暝君乃是一对极为恩爱的璧人,她们也喜爱极了性子随和的夫人,为了促成这一切,她们还将这药泉四周以红纱布置,放着好几扇描金屏风,烟雾袅袅,增添几分意境。
白秋被白禾拉着过来时,看到这周围的布置,便惊呆了。
“你确定只是泡个药泉?”白秋抽回手,停下了脚步,狐疑地看着白禾。
白禾转过身来,即使心虚,也没心没肺地爽朗一笑:“是啊!姐妹你不知道,我可准备了好久!毕竟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泡这种顶级药泉,当然需要有仪式感一些……”
所以就布置得稍微华丽了一点嘛。
白秋没说话,眼神越透着股古怪,视线穿过白禾,落在她身后的一扇屏风上。
玉质屏风,雕纹华贵秀丽,先不说这扇屏风的价值连城,那红纱随着烟雾腾起,其上图案影影绰绰,但也不难看出……
这是一幅鸳鸯戏水图。
白秋:“……”
鸳鸯戏水?
白秋看着白禾的眼神忽然变了。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拢了拢起鸡皮疙瘩的手臂,一脸深沉地问道:“你真的,是认真布置的吗?”
白禾:“???我当然是认真布置的!这一切,我都是真心实意的!”
白秋:“……”
这段时日,白禾忙前忙后,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她自是感动异常,姐妹们一起泡药泉,她也不觉得有何不妥,现代也有好姐妹一起去澡堂的。
她也曾思考过,白禾为何突然如此对她,白秋享受着这份好,实在是难以心安。
可是。
她觉得这就是姐妹情。
白秋如今看到那扇屏风,心里便有了更奇怪的感觉,联想着白禾偶尔亲密的动作,总是时不时亲昵地搂着她,说什么你若好我便满足了……
白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默默与白禾拉开了一下距离。
她觉得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最好一开始就说清楚,不能拖泥带水,对她们两个都不好。
想了想,白秋便严肃道:“白禾。”
白禾:“啊?”
白秋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已经成亲了,我如今是有道侣的人了。”
“……”白禾一头雾水,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呢?”
白秋沉声道:“我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我只拿你当朋友,青烨若知道这一切,定会伤害你的,我也不希望你受伤。”
“你别这样。”
白禾:“?!”
作者有话要说: 白禾:虽然我叫白禾,但我不搞百合。
第55章 主动
白禾呆呆地注视着白秋, 眼神是茫然的。
不知沉默了多久,她才终于恍然大悟似的,彻底明白了她的意思, 震惊地差点儿没站稳,又活像是憋了一口内伤, 捂着胸口道:“你……你……”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白禾悲愤得语无伦次,跺脚道:“我我我、我就算再大胆,也不会喜欢有夫之妇啊!不对,就算我有胆子, 我也不会喜欢女人!!!”
她的反应太激动,声音甚至没控制住,尖利又凄惨, 惊起一群蛰伏林间的飞鸟。
白秋狐疑地看着她:“……当真?”
白禾恨不得撞死在她面前, 以证清白,因为羞愤,双靥染上一层不正常的潮红,又气又着急,斩钉截铁道:“当然是真的!”
白秋看她如此激动, 仿佛真是被冤枉了一般,便决定将这个话题带过去了, 无论白禾是什么性向,她都是将白禾当朋友的,并不会因此与她撕破脸。
只是今夜泡药泉之事,便显得不妥。
就算白禾没别的想法, 难免青烨不生气。
白秋沉吟了一下,委婉地说:“我相信你。但今夜……我突然想起来,来的时候我有些匆忙, 忘记喂鹅了,这药泉你先自己泡吧,别浪费了这些昂贵的药材,等过几日,我再来陪你。”
她说完,转身便要走,白禾心口一跳,连忙追上前去,拉住白秋的胳膊,“等等!”
白秋转头,看着白禾,白禾看到自己握着她胳膊的手,连忙触电般松开,唯恐又被误会。
白禾:本直女真的很卑微。
她真的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白禾抬手捂了捂额头,难受地叹了好几口气,终于受不了被白秋用这种看变态的眼神盯着,耷拉下脑袋来。
彻彻底底,缴械投降。
“我还是老实交代吧。”白禾生无可恋道:“其实……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衡暝君。”
是你对象干的,你对象对你有非分之想,你对象非要你勾引他。
一个想要被勾引,迟迟等不到对方行动;一个在想办法勾引,迟迟不知道如何行动,你们夫妻俩互相折腾就算了,她白禾夹在中间,特么的活得像个插足的小三。
还里外不是人那种。
明明她白禾才是清清白白的那一个!
白禾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自己无辜,她容易吗她。
白禾充满怨念地看着白秋,又幽幽地补了一句:“他让我照着春.宫图,教你勾引他。”
白秋:“???”
-
天上一轮黯淡的明月,被黑云遮住大半,倾泻着温柔的微弱月光,最后一抹皎洁月色如垂落的银丝,从树梢间坠落,刺破浓黑的夜色,像泼墨的宣纸倏然被撕扯出了裂痕。
月色便如银针一样,坠入山间,坠入树梢头,坠入冰冷的湖底。
再刺入盘虬的坚硬枝干之中。
鼓起的脉络如化脓的黑瘤,刺痛般地抽搐着,魔气向四周延伸,吞噬生机和最后的一丝蝉鸣。
那条巨大的藤蔓仿佛挣扎的巨蟒,扭曲着动了动,才逐渐往回节节缩起,最终变成男人冰冷的身躯,从水里倏然掠出。
青烨站在岸边,身上的水迹一寸寸变干,披散的长发重新被松松束起,鬓边垂落几缕漆黑的发,遮住瞳底几近麻木的痛色。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明月皎皎,即将被黑夜吞噬,而露出的一点弯钩似的末端,逐渐变得血红。
血月临空。
当年混元玉在血月临空之日,借由人魔两界交界处的混沌之力而生,青烨将它强行融入魂魄之中,便注定在血月临空之日,变得虚弱不堪。
难怪旧疾发作得如此迅疾,痛到差点昏死过去,耳畔嗡嗡一片,至今站在此处,还觉得有些晕得厉害。
他在这里布下的所有的结界,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微弱,到最后,彻底不堪一击。
青烨微微抿唇。
但想起小白今日会等着他,便也不觉得有什么,疼痛如影随形,千年来无法摆脱,成了扎根骨子里的习惯,唯独那一丝从疼痛里冲出的陌生的欢愉,才是他活着唯一的乐趣。
他也就这么点乐趣了。
青烨捂着胸口,慢慢站直身子,身影瞬息出现在白禾通知的地方,远远的,便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小白在里面,小白要引诱他。
这一瞬间,混元玉扎根体内,却失去了任何触感,他因为兴奋而缩起瞳孔,广袖迎风掠起,飞快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