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
程霜霜吓了一跳，一定神，看到舅舅程天行坐在她旁边，神色关切，“你人不舒服吗？我打电话叫张医生过来看看吧。”
程霜霜摇摇头，“我没事，舅舅。”
她犹豫了一下，将那盘旋在心中已久的问题抛了出来，“舅舅，你为什么要打压爸爸的公司？”
她内心多么希望舅舅能够否认这件事。
程天行脸色沉了下来，“是谁告诉你的？”
他没有否认，也没必要否认。先前瞒着霜霜，是因为担心霜霜心软，会为他们求情。如今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吴宗平早破产了，手头的钱又砸在槐山这个大坑里，根本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程霜霜眼睛瞬间红了，泪盈于睫，“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他要承认这件事？
一想到自己先前甚至还让舅舅拿钱给养父，她脸上火辣辣的，这让她情何以堪。难怪父亲现在直接把她的电话拉黑，不愿见她一面。
程天行声音冷得像从冰库中捞出来，“你是我们捧在手掌心的小公主，我们爱你保护你还来不及，他却对你弃若敝屣，让你在娱乐圈里吃了那么多苦头。若不是我及时找到了你，你还不知道会遭遇些什么。”
他打击吴氏企业，一方面是因为护短的心理作祟，另一方面是得知吴宗平竟想要将姐姐的事情传出去，那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程霜霜心情很复杂，一方面生气舅舅手段太过狠厉，一方面又感动于对方毫不保留的疼爱。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她，谁都可以责怪他，唯独她不可以。只是这样的话，她以后又该怎么面对养父？
程天行缓和了语气，轻描淡写道：“其实我那时候只是想为你出气，所以才小小惩罚了吴宗平。吴氏企业本身就有不少问题，就算没有我，迟早也会倒闭的。我只是加快了这个过程。”
他终究不想在外甥女心中留下不好的形象，因此尽可能淡化了自己在这件事中起到的作用，并且隐瞒了这过程中使用的一些不光彩的手段。
“我后来也有些后悔，所以才想要伸手帮他一把，只是你养父太过傲气，不愿接受我的招揽。”原本想着吴宗平要是接受了，从此就低他一头，但吴宗平却宁可让公司破产。
程霜霜马上接受了他这个理由，脸色好看了许多，毕竟她也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舅舅是个好人。如果真的这样，只能说爸爸运气不好。
她清纯秀美的面容浮现出愧疚的表情，眼角还挂着泪珠，声音哽咽，“对不起舅舅，我不该怀疑你的，更不应该为了别人责怪你。”
程天行一脸温柔：“这不怪你，你只是太单纯太过善良。”他的外甥女就是这么好。
程霜霜破涕而笑，心中的阴霾终于消散。只是想起养父现在过着苦日子，她还是有些愧疚。等以后找机会再补偿爸爸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消除他们之间的误会。无论是养父还是舅舅，都是她重要的长辈，她希望他们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好好相处。
她忽然想起了吴缘说的一句话，连忙道：“对了舅舅，我今天见到吴缘，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她说多谢你推荐槐山这样的好地方。”
难道吴缘承包槐山，还是舅舅帮忙的吗？如果这样的话，吴缘还对舅舅态度如此恶劣，不免有忘恩负义的嫌疑。
出乎程霜霜意料，她舅舅在听了这话后，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程天行现在的确很不高兴。在知道吴缘父女两如他所愿承包槐山后，他心情一直不赖，那些手续之所以会那么快通过，也是他在背后做推手。原本他以为自己是坑了吴缘一把，内心颇为自得，谁知道吴缘却早就知道他在其中的手笔。
既然她知道了，没道理不知道槐山的猫腻。她说那话，显然是有把握解决这事。
如果槐山闹鬼一事真能顺利解决，那他不就等于白白送了他们父女两一个大馅饼吗？而且还是自己上赶着送的……
难道是他们请了厉害的大师？要知道实力强盛如孙真人，都对槐山束手无策。
一想到这可能性，他的胸口犹如放了千斤重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程天行这些年来运势强盛，无论做什么都一帆风顺，这在无形之中也助长了他的脾气，容不得失败，尤其还是被他看不起的父女两摆了一道。
他尤其讨厌这种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
不行，他得查清楚这件事。
“舅舅。”
程天行回过神来，在程霜霜担忧的目光中冲着她露出温和的笑容，“我没事，只是刚刚在想公司的事情。”
“吓到我了，我还以为我做错什么，惹舅舅生气了。”
程天行说道：“我只是想起公司的事情。”他站了起来，笔直的长腿迈上楼梯，准备去书房里。槐山名声摆在那边，程天行不可能亲自过去，他准备派一些人去那边查看情况。这方面他可以联系孙真人帮忙。
不过这事肯定得瞒着霜霜，不然以她的性格，肯定要左右为难。
他拿出手机，拨打孙真人的电话。
……
花了好些天，吴缘可算是搞定了水电网络的事情。因为槐山闹鬼的传闻，导致很多人对槐山谈虎色变，根本不乐意来这里。吴缘不得不多花更多的钱。虽然过程中有些波折，但结局总归是好的。
她迫不及待地将阴气最浓的那块区域圈出来，在里面种上以阴气为养料的九鼎还灵草。当然了，她没忘记步上结界，免得被山上的鬼给闯了进来。在回到这个世界几个月后，她终于能够在浓郁的灵气里进行修炼，让她忍不住留下感动的眼泪。
程天行虽然是贱人，但在这事上还真是误打误撞帮了她。
这山上的鬼她这几天也算是认识个遍，好为人师的是死了三百多年的顾阳顾老先生。断头的女郎名为竹青，她不记得生前的事情，这名字还是她自己取的，因为她喜欢竹子。以洋娃娃为寄体的小女孩有个可爱的名字叫豆豆，平时最喜欢拿着菜刀吓唬人。
至于那天被她困住的影子，则是槐山自然形成的影魅，平时山上其他鬼都直接喊他小影子。他性格和小孩子一样，最为淘气。
说起小影子，他也算是被吴缘坑了一把。吴缘在下山的时候忘记他的事情，山上其他人又解不开她的结界，导致小影子在里面呆了好几天，直到结界失去效力后才脱困。或许是在她手中吃过亏，小影子面对她的时候有点怂。
她和这些鬼相处起来问题不大，唯一担心的是父亲吴宗平。让她惊讶的是，吴宗平接受得比她想象中的快。
当吴缘疑惑问他时，他只是笑了笑，神色是许久不见的轻松，“他们看起来恐怖，但其实都很单纯，一眼就能看透，比人好相处多了。”
短短半年内，他从人人歆羡的富豪沦为普通人，尝遍了人情冷暖，甚至给他捅刀的还是他的亲人。别看他平时在吴缘面前鲜少表现出负面情绪，但内心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洒脱。如今和这些外界眼中的可怕存在相处，反而得到了久违了的平静。
就冲着这点，承包这山也不亏。只是吴缘开始纠结了起来。她手头钱不算多，不能一直这样坐吃山空下去，加上父亲都把钱拿来帮她了，她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啃老。修炼很重要，但赚钱同样重要。她该给自己找个营生。
她很快就有了想法，这山这么大，不需要全部拿来种灵草，完全可以用一部分田地来种果树！在这种环境下种出来的水果或多或少都蕴含着灵气，味道肯定比市面上的水果要好得多。
她思考了一下，最后决定先种草莓和水果，这两种从种下到结果花费的时间比较短，能最快获得收益。不过在播种之前，得先开垦出一片合适的田地才行。
她现在修为不够，没法召唤黄巾力士。这是他们师门独有的一种秘法，平时用来协作种田。修为越高，能够召唤的黄巾力士也就越厉害。
在她琢磨着这事时，忽然感应到自己布下的结界被触动了。
吴缘怔了怔，露出愉快的笑容：“运气不错，有免费劳动力主动上门了。”
第六章
受修为所限，吴缘现在布下的结界，撑死也就只能感应到有没有陌生人进入。不过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安装个监控不成问题。大半夜跑到山上来，而且还是鼎鼎有名的鬼山，显然来者不善的概率更大一些。
她打开电脑，调开监控，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身影。这次上山的是四个人，身上穿着道袍，每个人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捏着符篆，全副武装。四个人看起来都挺年轻的，夜色也遮挡不住身上的青涩气质。
“啊，是龙虎山的！”
洋娃娃豆豆蹦蹦跳跳地进来，跳到一半，鞋子掉了，她又跑回去捡起来重新穿上。
吴缘问道：“你认识他们？”
豆豆摇摇头，“不认识，不过之前有人请过龙虎山的牛鼻子来我们山上，他家道服几十年都这款式。”
“我讨厌他们，他们的雷符砸人可疼了，那时候还把我喜欢的衣服给烧了。”
豆豆气鼓鼓的。那时候不比现在，衣服才三件，少了最喜欢的那件，把她气坏了都。
吴缘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槐山上这些鬼怪，她最喜欢的便是豆豆。她掏出符篆，“你们几个把这符呆在身上，可以防御一些低阶法术。”这能抵御炼气期三层以下修为的术法。
青莲宗好歹也是修仙界的大宗门，秘法术法都不缺，作为核心弟子，吴缘当然有资格学习这些。按照她的眼光来看，今天来的这些道士，没一个达到引气入体的境界。
豆豆立刻开心了，声音都上扬了，“我去陪他们玩玩～”
吴缘随她去了，先让豆豆他们陪这四个小朋友耍耍也好，她和顾爷爷留着当关底boss。她这几天买了不少外界的书籍带上山，顾爷爷如同一块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着这些知识。虽然说鬼不会感到累，但偶尔放松一下也是需要的。
龙虎山的道士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这山上，联系到之前帮程天行的孙真人出自龙虎山，这四个小道长十有八九是程天行那边派来的，因此她坑起他们也就没有半点负罪感了。
她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椅子上。槐山不算小，她也不可能每个地方都安装监控，没法围观吃瓜。无论是豆豆还是小影子都相当淘气，虽然不会害了他们性命，但恶作剧是跑不了的，可想而知，现场肯定会很精彩。
……
夜黑风高，正是做坏事的好时间……呸呸呸！他们都是好人，怎么可能做坏事。
蒋东在心中啐了自己一口，又警惕地看着周围。
关于槐山的情况，他也曾听师门几个长辈提过。这些鬼怪虽然实力不俗，但如果师门长辈们都出动，驱除他们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没必要，只要槐山的风水不变，之后只会继续诞生实力强大的鬼怪。走了这批，也会有新的。好歹这几位行事不算出格，平时也龟缩在这里不出去，还不如留下他们，也好镇镇这附近的鬼怪。
因此在孙师伯打电话过来，让他找几个师兄弟去槐山看看时，他免不了猜测了一回。只是孙师伯在门里颇有地位，他难得发布一次任务，他当然责无旁贷。等来了K市，见了程总后，这才有些明白——这位富豪大概是对槐山有点想法吧。
程总给的酬劳不低，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事情，他便应了下来。他找了几个和他关系好的师弟们一起过来，也没忘记带齐装备。尤其是孙师伯还给了他自己亲自绘制的天雷符，让他有些手痒。
“师兄，这槐山的空气真清新啊，完全不比咱们那边差。”
他的小师弟马原治凑了过来。
蒋东赞同点头，甚至比他们龙虎山还好，只是呼吸，就感到神清气爽，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不是说这槐山阴气重，不利于人类吗？这是什么情况？
他越发警惕，吩咐道：“大家小心一点。”
“怕什么呢，有师伯留给我们的符篆，没啥害怕的。”就算遇到厉鬼，他们也不虚！厉鬼最怕天雷了。
毕竟年轻，没吃过苦头，几个小道士面上都信心满满的样子。
蒋东正打算训斥几句，忽的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们。如果是平时，这清脆的笑声肯定让人会心一笑，不由想象出一个可爱的孩子形象。但架不住这里是槐山，现在是大半夜。
于是四个人忍不住围成一圈，小心地望着周围。
当的一声，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团团鬼火，将这一片黑暗区域给照亮。一个到膝盖高的洋娃娃蹦蹦跳跳走了过来。只是和吴缘初次见面不同，她这次没有拿着她那淌血的大菜刀，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粉色连衣裙，荷叶边，腰上是一个蕾丝蝴蝶结，看起来很可爱。
蒋东也是做过功课的，知道这位也是槐山有名的小鬼豆豆。
“我去，她那衣服是nanos今年夏天最新款式，一件要两千多呢。”马原治重点歪了，他哥也给他小侄女买了这么一件。他心中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小鬼还挺赶潮流的。
豆豆楞了一下，忍不住转圈显摆了起来，“我还有好几件新衣服！”
说话时，她身上的衣服也随之改变。每一件都是吴缘按照杂志上的童装描绘下来后烧给她的。
在鬼火的亮光下，她美滋滋地开启了换装模式，看起来就和他们家中小孩子一样，好不容易逮到客人就要炫耀一把自己的新衣裳。
一件件精致可爱的衣服过后，最后出现在她身上的是她以前常穿的染血裙子，裙子上散发的血腥味钻入他们的鼻子中，熏得他们有些头晕。她的笑容天真，在鬼火下，却多了一股阴森的味道，“你们说，我哪件衣服最好看？是现在这件，还是前面那几件？”
“回答错误的话，我会惩罚你们哦～”答错的话，就让他们头顶着青蛙青蛙跳，跳完还要一起呱呱呱。
蒋东心不由一紧。脑海中浮现出大大的几个字：死亡flag！换游戏里，这妥妥就是关系到下个关键剧情点的选项。他额头上的汗直接流了下来。
他低声和三个师弟商量了一下，决定每个人都选一个答案，豆豆换的衣服一共有四件，正好他们四个人。反正豆豆又没说每个人的答案必须一样的。虽说这有钻空子的嫌疑，但这种情况也顾不了那么多。站在他们对面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鬼。
“第一件。”
“第二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