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悟咬住刀刃上那小块苹果,咽下苹果后,他问:“你觉得怎么称呼你比较好听?”
衡玉诧异,又给他削了块苹果,大冬天的,她不太喜欢吃苹果,便都在投喂他:“你最近不是都喊我做洛长老?”
“你喜欢这个称呼吗?”
“不喜欢,没有洛主好听。”
“嗯。”了悟应一声,“洛主。”
衡玉被他这一声撩到,顿觉指尖有些发麻。
“别削了。”
了悟按住她的手,自己接过剩下那半块苹果。
吃完苹果后,了悟问她:“要出去走走吗?”
衡玉唇角翘起:“都行。”就要站起身。
“不急。”了悟说,“你脸色有些苍白,贫僧帮你上妆。”
他起身走到梳妆柜边,正要拿起那盒胭脂,余光扫见旁边有胭脂纸,他顿时抛弃原本看中的那盒胭脂,将这薄片胭脂拿起来,走回到衡玉身边。
“你怎么拿了这个?”衡玉挑眉。
了悟将薄片胭脂稍稍对折:“闭眼。”
他乐意伺候自己,衡玉也不反对。
她垂下睫毛闭合双眼,感受到薄片胭脂贴着她的嘴唇,还没等她抿唇,突然,有柔软的唇畔隔着薄片胭脂压上来。
衡玉猛地睁开眼,看着与自己只隔着一张纸片距离的人。
她笑了下,没有抽掉薄片胭脂,而是轻轻挪动唇畔,磨蹭他唇畔之余为自己尽量均匀地涂抹口脂。
了悟静静凝视着她。
好一会儿,他才往后退开,抽走那张有些皱掉的薄片胭脂。
他用指腹慢慢帮她把胭脂抹匀。
衡玉眨眼,说:“佛子是在占我便宜吗。”
“不是。”
了悟义正言辞反驳。
没等她控诉出声,他又悠悠续道:“是在与你**。”
“前些日子我说要与你谈情,你不是让我去弹琴吗?”
了悟平静反问:“你当时不是在弹琴来**吗?”这句话还是她自己说的。
衡玉咬唇而笑。
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她的下巴突然被轻轻扣住。
“别动。”了悟低声道,垂下眼,用干净的帕子帮她擦掉不知何时沾染到齿贝上的胭脂。
衡玉眨眼,抬手去勾他的尾指。
-
半夜又下起鹅毛大雪来,下到早上时,地面积了厚厚一层雪。
了缘做完早课,瞧着外面的雪没刚刚那么大了,握着扫帚清扫道路的积雪,方便自己和其他人行走。远远瞧见那位撑着伞走来的姑娘时,了缘停下手中动作,懒洋洋笑道:“倒是稀客。”
“这就是合欢宗的地盘,我算什么稀客。”衡玉走到他面前。
了缘委屈道:“我都到合欢宗一个月了,你今日才上门前来相见,不是稀客是什么。”
“忙着招待别人,你见谅些。”衡玉对此十分理直气壮。
“哟。”了缘当然知道她口中的别人是谁,“说起来,你与他相处得如何。他渡过情劫后,佛法越发精湛,与先天佛骨的融合度更高,整个人身上的佛性浓得惊人。我总觉得他比起以前变了许多。”
这种变化,连他这个师弟都觉得难受。
她又会作何感想。
衡玉用脚尖拨弄积雪,声音轻而坚定:“有吗?他明明从未变过。”
“你——”了缘有些诧异。
衡玉微笑,与他对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觉得,用成熟这个词来形容更好。”
是成熟。
以前的他不知该如何进退,害怕她不能知晓他那满腔心意,便穷尽热情、耗尽全力去爱她。
在这段关系里,只消她一眼,便能令他惊慌失措或喜不自禁。
她不否认自己很喜欢他失措时求寻垂怜的眼神,但这当作偶尔的情趣就够了。
像那回,他拿到忘忧果后与她在花灯节上碰面时的表现就很好。
她进他退,她退他进。
彼此势均力敌。
“我真看不懂你们。”了缘无奈摇头。
衡玉眼里的笑意浓了几分:“没关系,我们懂彼此就好了。”
所以只有他,只是他,除了他谁都不可以啊。
因为除了那个人外,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另一个人,能在她什么都不说的情况下,便能将她的心意剖析得明明白白。
了缘:“……所以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事打击我的?做个人吧洛长老!”
好歹他以前也算是半个爱慕者,不带这样的啊!
衡玉这才正色:“过来找你和测魔阵法有关系,这几年里,我顺利完成了第一版简化,但效果如何就要靠你来检验了。”
闻言,了缘精神一振。
他直接丢掉手中的扫帚,作势要攥着衡玉的袖子往屋里走:“正好我今日没有比试,你快些进来。”
衡玉避开他的手,跟着他往屋里走去。
当屋外空无一人时,有人身穿青色僧袍从竹林深处走出来。
他步伐不疾不徐,气质温雅有修竹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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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测魔阵法,衡玉的研究进度原本没这么快。
但几年前,在佛祖的点拨下,她对构建万物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一法通万法,构造万物的能力绝对是阵法的顶级演化。衡玉连这种顶级演化都掌握了,原本高深的测魔阵法在她眼中反倒变得相对容易起来。
这几年里她闲着无事都在研究测魔阵法,能取得这般喜人的进展并不稀奇。
两人坐在窗边晒着懒洋洋没什么威力的太阳,阵图摊开放在桌面上。
衡玉比照着阵图足足讲了两个时辰,了缘总算能勉强理解阵法的原理。
了缘挠挠头,说:“我再钻研钻研,然后试验下阵法的效果。你觉得这第一版如何?”
衡玉平静道:“方向应该没出错,但功效可能没有最大化,再改进个三四次就差不多了。”
“如果真的能研究出来就好了。接下来……”了缘压低声音,凑近对衡玉说,“接下来我们宗门会有大动作。”
“了悟领头吗?”
“你猜到了?”
衡玉剥个橘子把自己的手都剥脏了,她胡乱用手帕抹了把手:“不难猜吧,他对邪魔的敏锐程度应是无定宗第一。化神修士不动的情况下,领头的人自然非他莫属。”现在化神期邪魔都还隐在暗处,自然还不需要出动化神修士。
掰了瓣橘子送进嘴里,还挺甜的。
衡玉瞧着了缘正在盯着简化版测魔阵法,她说:“你先继续研究,我回去了,过几日再来寻你。”
握着大半橘子推开门,风夹着雪劈头盖脸打过来,衡玉不适地眯了眯眼。
旁边突然斜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那只手上握着一柄油纸伞。伞压得很低,轻轻松松为她挡去风雪。
“佛子怎么在这里?”衡玉侧头看向身侧的了悟。
了悟淡淡道:“无意路过,正好接你回去上药,”
“我可以自己上药。”说着,衡玉掰开一瓣橘子递到他唇边。
了悟张嘴咽下那瓣甜到骨子里的橘子,又问:“那现在要回去上药吗?”
衡玉忍不住去勾他的腰,把他当作一堵墙般,靠在他肩上闷笑出声:“当然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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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红的暖帐昨夜放了下来,衡玉偷懒,清晨起床时并没有把它收上去。
她坐在床榻边,暖帐层层叠叠放下来,像是为她的容貌添了层暧昧的红色滤镜。
了悟端着热水送来给她时,便瞧见这一幕。
他稍一顿住脚步,方才恢复常色走到她身边,撩起那层层叠叠的暖帐,将杯子递给她。
衡玉右手接住杯子,左手伸出帐子外。
了悟蹲下身来,取出药膏慢慢帮她擦药。他擦得很慢,温热的指尖勾撩着衡玉冰凉的掌心时,衡玉总觉得比起擦药,他更像是又在和她**。
于是,她忍不住探出脚尖。
冰凉的脚尖贴到他脚踝时,了悟便已经察觉到。他没理会,甚至是纵容之下,那脚尖便顺着脚踝一点一点往上滑,撩开他的僧袍衣摆,隔着亵裤贴在他的膝盖上打转。
眼看着脚尖还有要往上继续滑的趋势,了悟猛地伸手,隔着自己的衣摆按住她的脚掌。
但只是按着,没有其他动作。
衡玉懒洋洋哼起歌来,是一首在合欢宗里传唱度极高的情歌。
哼了好一会儿,她继续试图挪动脚尖,却还是被死死按着。
“你弄疼我了。”衡玉说。
了悟改为扣住她的脚踝。
“了悟师兄……”衡玉突然低低喊了他一声。
他如同受到召唤般,俯身向前。
了悟没有剥开那层层叠叠的芙蓉暖帐,只是隔着暖帐去摸她。
他原想说些什么,只是开口时却成了低沉的喘气声。
衡玉隔着红色的暖帐朝他微笑,眉梢微挑,眼波似水。
只是一笑罢了,他却觉得那视线里欲说还休。
他微微拧起眉来,终于掀开那层暖帐,凑到她近前搂住她。
“这样会舒服些吗?”他轻声问她。
“你觉得呢?”衡玉摸他的耳垂,声音软得像是在撒娇,“我们去泡温泉吧,你前几日不是说,让我过段时间再重新问你一遍吗?”
了悟将唇压在她的额间:“一起泡温泉大概会更不舒服。”她不会安分的。
衡玉轻笑两声,抬起左腿去勾住他:“那好吧,我安分些。”
了悟按住她的腿,垂眸扫她:就这也叫安分?
衡玉眨眼,转移话题:“我们聊天吧。”
“好。”了悟亲吻她唇畔,“给你讲讲贫僧渡过情劫的一系列事情。”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还没组织好语言, 他先一步被怀中的姑娘撬开唇齿。
酥麻的感觉愈发浓烈,一路蔓延,他连指尖都在为她发颤。
芙蓉暖帐顶上挂着的那串铃铛风铃, 被透窗而入的狂风吹得胡乱摇动。叮铃铃的清脆铃铛声在帐子里响起,和着低低的喘息声。
待到铃铛风铃重新静谧下来,衡玉躺在了悟怀里,那勾在他腰间的脚转而去勾挑暖帐,接住暖帐后将它展开阻隔在她和了悟中间。
了悟刚想凑过去蹭她的额头,突然被红色的芙蓉暖帐挡住脸。
他就隔着暖帐凝视她, 与她抵着额间。
了悟正色:“贫僧回到宗门第二日, 便自请进入玄佛镜中修行。初时, 贫僧于玄佛镜中枯坐一年。”
“……你那时候没服下忘忧果吗?”
了悟趁她不注意, 抽掉那阻隔他的帐子,指尖停落在她光滑而柔软的颊侧:“那时候, 贫僧还有很多事情没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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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佛镜里面与封印地深处有几分相似。
这里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静谧到了极点, 连清浅的呼吸声都会被放大。
不过这里很适合沉思。
了悟在蒲团上枯坐,指腹一直摩挲着腰间挂着的那块绯色玉佩。
苍翠香甜的忘忧果静静摆在身前。
了悟的目光时不时从它身上一掠而过。
这个果子, 是他的姑娘用鲜血浇灌出来的。它的苍翠诱人以及功效背后, 都夹杂着那位姑娘的自我折磨。
但——也夹杂着她的心意。
他已经接受服下它忘情从而趁机勘破情劫这件事, 可他迟迟没有服下它, 因为他一直在思考一些事情——
这位姑娘能为他做这么多,当他勘破情劫再次与她相见, 他又能给她什么。
像之前在封印地里许诺的那样, 彼此想念了就前去见对方一面, 陪伴对方一两个月, 成为彼此的精神伴侣?
——他其实想给她更多。
他与她虽不在意世俗的异样眼光, 但不在意,并不代表世俗的异样眼光不存在。他要采用忘情的方式渡过情劫,有部分原因不就是因为他的师门、那些信徒都在用言语裹挟他吗?
——有什么办法,能让世俗也认同他和她的关系?
为了解决这样的困惑,他日夜辗转,日夜沉思。
后来苦思无果,便开始翻阅经书。
直到那日翻阅到有关欢喜佛的记载。
[欢喜佛道创始人妄忧佛未遁入空门前曾娶妻生子,因妻子为佛门信徒,他方才涉足佛法。
其天资悟性极出色,在与妻子琴瑟和鸣时修习顿悟佛法,佛法修为日渐加深,直至妻子逝世,他方才正式剃度出家,彻悟佛法,创出佛道分支欢喜佛,成就无上佛法]
[崇尚婆罗门教的国王毗那夜迦残忍成性,杀戮佛教徒,佛祖派观世音化为美女与毗那夜迦双修。醉于女色的毗那夜迦终为美女所征服而皈依佛教,成为佛坛上众金刚的主尊。]
隐约之间,了悟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他开始翻找其他佛道分支的记载。
昔日佛祖开创出大慈大悲佛道,后来宁虚佛创出杀戮道,再后来妄无佛创出欢喜佛道……
佛道一直在发展,一直在不断涌现分支注入新的活力。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佛法精湛到一定程度,完全可以自己开辟出一条新的佛道分支,籍此来成就无上佛法。
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为什么……
有个念头在他心底慢慢生根发芽出来——
为什么他不能自己开创出一条佛道。
可能会很慢,可能会花相当漫长的时间,但他为什么不能创出一条佛道,它脱胎于大慈大悲佛道,却又与大慈大悲佛道有着本质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