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很想说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不会是这种情况了, 但是早上好, 太宰先生。”
栖川白歌好脾气的把太宰治从自己怀中扶了起来, 然后才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打了一层厚厚的石膏, 看起来似乎是骨折了的样子。
虽然他本人看起来浑不在意, 但是栖川白歌不能当成什么都没看见。
毕竟刚才她捞人的时候太宰治是正面扑在了她的怀里面的。
“手臂没事吗?没有压倒伤口吧?”
太宰治看着那双翠色的眼睛显而易见的流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身上的狼狈,看起来反倒是更加的担忧他的手臂有没有受伤这件事。
有意思。
太宰治久违的又拥有了这种欣喜的, 好奇的,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感觉了。
太有意思了。
“没事哦,小姐,”柔软甜蜜的称呼又出现在了太宰治的口中,在唇齿之中被他噙着多情笑意的眼眸酝酿的更加动人,“能够因为您受伤可是我的荣幸。”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能看见您完完好好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太宰先生。”
栖川白歌露出了一点不赞同的目光,但是太宰治还是很快就从这个比起成年女性更像是未成年少女一样的美人身上得到了更加关切的关注。
“手臂真的没事吗?还打着石膏,要是压坏石膏了就不好了。需要我陪您去医院吗?对了,与谢野小姐应该也可以治疗的吧,还是说需要我把您送回侦探社?”
栖川白歌的记性不错,就算是时隔这么久,中途又发生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事件,也没有让她淡忘之前和太宰治他们相遇的印象。
就是说实话,她觉得太宰治他们的名字实在是太耳熟了。
“呀,能和您一起同行是我的荣幸,”太宰治活蹦乱跳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个断了手的,并且刚刚经历了一次高空坠落的人,“虽然每次约会的地点都在侦探社这一点未免有点让人扫兴,但如果是和您在一起的话,不管多无趣的地方都会变得格外充满魅力。”
“太宰先生真的是相当擅长甜言蜜语的人呢,”太宰治无意提起他为什么会撞破玻璃从上面掉下来,栖川白歌也就当做自己根本没有发现这件事情不打算追问下去,“如果是寻常的女孩子恐怕就很容易会被您打动。”
“那您有被我打动吗,小姐?”
柔软的眼波成了涓涓的溪流,粼粼的波光在那双清澈的几乎能够看见河底的眼波之中清爽动人,就算栖川白歌自制力惊人,在面对太宰治这样的眼神的时候也忍不住赞叹的晃了下神。
“虽然我很想说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栖川白歌诚恳的实话实说,“但是在面对您这种眼神的时候,不会被打动的人恐怕才是少数,太宰先生。”
栖川白歌拍了拍衣摆上沾染着的灰尘,太宰治体贴的伸出手让她好抓住自己的手臂站稳,能够腾出手来去掸腿上沾染的尘灰。
“不过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在这么早的时候,说实话我也有点吃惊,”栖川白歌大致清理了一下自己之后才若有所思的说,“我还以为看太宰先生的样子,应该是那种会晚睡晚起天天熬夜早上起不来的类型呢。”
“在您的心中我就是这样的形象吗?”
太宰治夸张的捂住自己的胸口做出受伤的样子:“虽然我确实不是什么正经的工薪族,但是我也是个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上班的社畜,虽然很想像你说的这么做,但是我们社长恐怕会杀了我的。”
“明明看太宰先生之前气国木田先生的时候还相当精神抖擞,以为您谁都不会怕呢。”
栖川白歌抿着嘴笑了下,在太宰治身上她确实没有感觉到属于恐惧的情绪,也感觉不到他身上更多的情绪。
虽然看起来笑的阳光明媚,但是这个人就像是沉在河底的淤泥一样,透过上面清澈无瑕的水能够看见他的全貌,但是谁都不知道在淤泥底下埋着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难以捉摸,但是相处起来却也非常轻松。
“人在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些恐惧的东西,我可做不到你说的那种程度,小姐。”
太宰治惊讶于栖川白歌的敏锐,但是这种些微的讶异很快变成了更浓重的趣味。他朝栖川白歌伸出手臂,栖川白歌也动作相当自然的挎上了他的臂弯,虽然是个亲昵的稍微有些过分了的动作,但是他们两人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
“太宰先生……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栖川白歌是真的觉得太宰治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明明身处光明,但是身上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来的这么重的黑暗气息。可要说他是坏人……栖川白歌觉得,他身上更多的是一种让她难以理解的矛盾。
“在追寻着死亡的您又到底在真正寻找着什么?”
太宰治能够感觉到这只挎上了自己胳膊的手臂充满了力量,包裹在肌肤之下的肌肉让他有种自己很有可能会被轻而易举的夹断骨头的错觉——明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拥有这么强悍的力量,但是顺着太宰治的脊背一溜烟倒立起来的寒毛让他的本能在叫嚣着危险。
他也往往是相信自己的本能的。
这种生命感觉到危险的信号让太宰治更加的兴奋,栖川白歌的问题差点就没有传进他的耳中——就算传达进来了,他也是稍稍迟钝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寻找着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大概是寻找着黄泉比良坂美丽的风景吧,”像是苍鹰的背羽一般棕红的几乎发黑的眼眸弯了起来,眼尾晕开看不出真伪的笑意,只有垂落下来的睫羽在眼中的色彩里面落下了狭长的阴影,“死亡之后的世界,应该是和活着的世界截然不同的美丽吧。”
活着和死亡到底有什么区别?
大概是他眼中从未遇见过的景致吧。
“虽然没有亲自见过黄泉比良坂,但是属于死者的世界,并不如您想象中的那么美妙。”
不管是神还是有,有的时候都一样矛盾的可爱。
生活在死之界的神终其一生都想见证属于生者的世界,看见属于生者的阳光与花朵,但是活在生之界的人却又想要窥见属于亡者世界的风景,甚至可以做到舍弃生命这种事情。
“虽然另一个世界的景色都是你们不曾见过的,但是我还是觉得,在拥有着什么身份的情况下欣赏自己这个身份能够接触到的风景才是最合适的事情,”栖川白歌相当诚恳的这么对太宰治说,“不然活在此间,未面是太过痛苦的事情了。”
“这倒是新鲜的论调,”太宰治暗自记下了栖川白歌口中的“你们”,“您还是第一个和我说活着会痛苦的人。”
“如果不能开心的活着,不就剩下痛苦了吗?对于您来说,平庸的活着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恐怕都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吧?”
“您真是过奖了。”
栖川白歌见过了艾蕾,也见过了伊邪那美,冥冥之中对着其中的事情有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感知,虽说做不到对她们的处境感同身受,但是却多多少少的也体会到了一点。
“正是因为没有办法选择,所以才要习惯自己的环境。环境是不会变的,但是看进眼中的风景却是可以变的。”
一成不变的景色和已经能够预料到的景色,栖川白歌说不出是哪种更加的无趣一些,但是这不意味着除了这些之外什么东西都不存在了。
“如果感觉自己看的太远了,已经能够预见那些景色了的话,那就慢一点吧,”栖川白歌挎着太宰治的胳膊,虽然能够察觉到他不是弱不禁风的人,但还是能够觉得自己说不定手上一用力就能把对方捏的骨折,因此语气更加的柔和了,“再看看身边的景色吧,不要看的这么远了。”
“相比起死亡后的世界,还是活人的世界更加丰富多彩,”栖川白歌意有所指的说,“不然为什么伊邪那美还想回到这个已经抛弃了她的世界呢?”
“您的论调真是非常有意思,”太宰治脸上笑意更盛,暗沉的眸光之中似乎都有了一点亮色,“虽然对您的例子并不苟同,但是,确实是有意思的论调。”
“毕竟我是个开灵异事务所的人,举的例子对您来说恐怕是有些不伦不类了。”
栖川白歌语气轻松的调侃:“不过对我来说,确实是见过那样的景象,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虽然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发生了毘沙门天神降还和她打了一架这么轰轰烈烈的事情,但是那到底是彼岸发生的事情,对于此岸之人来说,只要没有继续接触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从脑海中遗忘。
甚至于她自己也已经是这样的存在了,所以太宰治对于她的信息和事件才会遗忘的这么快,不然也不会说出这句话来。
毕竟上次他也是那场神降的见证人之一。
“不过真的没有关系吗?还是先送您回侦探社吧,检查一下比较好。”
但是相比起太宰治的心理问题,栖川白歌还是更加担心太宰治那条包裹在石膏里面挂在他脖子上晃晃荡荡的胳膊。
总觉得就算是有问题太宰先生也不会说出来……要不还是干脆直接把人带去侦探社吧?
栖川白歌相当担忧的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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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啊拉, 真是少见啊,这个时候你居然会被女孩子带回来。”
与谢野晶子伸着懒腰走到了楼下的咖啡厅里面,意外的看见往常这个时候不是在自杀就是在自杀路上的太宰治居然出现在了他们的早餐时间。
与谢野晶子和栖川白歌的接触并不是相当深,因此在看见她的时候有一瞬间露出了恍惚的愣怔, 但是又很快回过神来, 相当自然不过的坐到了太宰治身边挤开他, 笑盈盈的开口:“一大清早的让这个污染空气的家伙给你添麻烦了呢, 美丽的小姐。”
“啊,说得好过分呢,感觉到自己脆弱的心灵仿佛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需要美丽的小姐亲亲才能好起来。”
太宰治佯做手上的样子捂住心口, 只扎着一双红的近乎发黑的眼眸望着栖川白歌, 口中真真假假, 面上假假真真, 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疼还是在调情。
“如您所愿, 英俊的先生。”栖川白歌眨了眨眼睛, 再自然不过的伸手执起太宰治的手凑到唇边碰了碰, 反倒更像是个优雅有礼的绅士。
太宰治被栖川白歌的骚操作惊了一下,表情上出现短暂的呆滞, 与谢野晶子也没想到栖川白歌还有这个操作, 原本还噙着笑的眼睛也顿时出现了一片空白, 最后还是栖川白歌最先若无其事的托着腮带着点戏谑的笑意说:“不过我觉得您恐怕真的需要医生的帮助。”
“我遇见太宰先生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他受伤的胳膊, 虽然太宰先生觉得不需要去医院看, 但是我本人还是觉得不能这么马马虎虎, 所以可能需要麻烦一下与谢野小姐。”
与谢野晶子有一瞬间觉得奇怪,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她的直觉又告诉她对方本来就应该知道自己的名字, 这又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因此稍稍走了下神才回答了栖川白歌的问题:“没有关系,不用管这家伙的死活,反正他手上的伤早就好了,现在只是打着石膏装装样子而已。”
“怎么能说装样子呢,我可是真的需要打着石膏保护自己啊。”
太宰治也回过了神来,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抱怨着:“现在横滨可不太平啊。”
他用视线余光捕捉到了栖川白歌面上短暂划过的惊讶,似乎是完全没有意料到这个情况一样,但是却又很快的按捺下了自己的表情没有表现出太多。
唔……不知道的话,那这段时间的失踪就有点意思了。
太宰治当然也不是无缘无故的碰瓷,虽然今天能装上栖川白歌也确实是个以外,但是他并不是毫无目的的将对方带到这里来的。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位普通的美丽小姐,但是事实却有些出人意料。他确定自己的人间失格没有失效,但是也在其他事情上面尝试过,自己并没有得老年痴呆,那他会逐渐忘记自己面前的这位小姐的原因就相当的耐人寻味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发现这件事……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很难发现的事情。
侦探社也没有平常看起来的那么空,因此很快与谢野晶子就因为有别的事情就提前先离开了,就剩下太宰治和栖川白歌面面相觑。
“唔……虽然想耍点小聪明,但是感觉面对你的时候好像又用不到,所以那我就直接问啦。”
没有疑惑。
她知道,能分辨,在她的意料之中。
“为什么我会逐渐忘记您呢,小姐?”
柔软的睫毛在眼瞳之中落下漫长的分割线,栖川白歌看着太宰治的双眼,最后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托着腮笑的柔软,语气轻柔的反问:“但是知道这些事情对您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人之所以会遗忘,是因为大脑选择了保护自己,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追问这么多事情呢?”
虽然心中觉得太宰治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但是栖川白歌还是劝说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您的职业,您的过去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些危险既然已经不在您的干涉范围之内了,就不要再去主动涉足了。”
“很危险的,而且也没有必要不是吗?”
“您这么说,我就更加好奇了。”
太宰治只是抿着嘴笑,眉眼弯弯的甚至透出一股天真的乖巧来,就仿佛栖川白歌在她身上看见的那些黑暗只是昙花一现的泡沫幻影,如真似幻,转瞬即逝。
“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对方执意要得到答案,栖川白歌也就选择了尊重他的意见,“我说的不是一个世界,是字面意义上的意思。活人和死人总归是殊途同归的,这其中的差距,就像是神明和人类,人类和妖怪,妖怪和神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