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首辅冲喜——布丁琉璃
时间:2020-10-31 10:00:55

  明含玉大概知道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眼泪很快浸湿了明琬的掌心,却瘪着嘴强忍着没哭出声。
  剩下的三名刺客很快被竹林中冒出来的“援兵”解决了,明琬虽然心有余悸,但能看出来赶来救她的这批人并非坏人。
  其中领头的那位剑客利索地卸了刺客们的胳膊,用粗绳捆了,示意手下道:“把他们带走,别吓着小孩儿。”
  这声音极其耳熟。
  明琬抱着孩子,仔细观摩了那年轻剑客许久,方警觉试探道:“你们……是章似白派来的么?”
  “章似白是谁?”那年轻剑客生了一张极其白嫩俊秀的脸,说是少年也不为过。而后他眨眨眼,朝着明琬笑道,“嫂子不认得我了?”
  见明琬露出疑惑的神色,年轻剑客回剑入鞘,抬掌遮住自己的上半张脸,只露出微翘的嘴唇和干净的下颌,道:“这样呢,想起来了么?”
  是曾经那个总是戴着青鬼面具的少年……回忆与现实交织,令明琬脑中有了一瞬的空白。
  她微微睁大眼,呼吸微窒道:“……小花?”
  小花怎会来此?他怎么知道自己有危险?
  不对,小花是闻致身边的亲卫,他若来了此处,则说明闻致也在附近?
  思及此,她按捺住疯狂鼓动的心脏,抬眼朝门扉处望去。
  门口,一人长发如墨,伞沿低垂,负手伫立冷雨之中,像是一把锋利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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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重逢
  冷雨斜飞, 连空气都像是被冻结。
  明琬牵着小含玉的手,怔然地看着闻致身着广袖华服,背映苍翠的竹林远山,执着纸伞, 一步一步朝她稳而缓慢地走来。
  一别五年, 明琬从未想过站起来的闻致竟是这般挺拔高大, 气质陌生且深沉, 像是深不见底的海,像是无法逾越的山, 缓慢的步伐,却在雨中走出了披荆破浪之势,令人没由来止住了呼吸。
  寒风吹动竹林萧萧, 落叶蹁跹, 明琬从惊乱中回神,打了个哆嗦, 脑中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当年出走时,闻致字字如刀的话语。
  那年他跌倒在地,对着她的背影一字一句厉声道:“你若敢走,有朝一日被我抓回,定要让你永生不得安宁!”
  明琬做梦都记得这句话,记得他当初恨得几欲滴血的眼睛。这么多年来,她迟迟不敢回归长安, 除了“闻致与鄱阳郡公家结亲”的传言外,亦有当年的心结作祟。
  闻致已在明琬面前站定。当初他坐轮椅时,任何人都可以俯视他,而如今他站起来,明琬却不得不仰首才能窥见他的容颜。
  五年了, 他五官依旧残存着少年时的俊美深邃,却成熟了许多,轮廓越发刀刻般分明。他看着明琬,仿佛野兽之于猎物,那双幽深的眸子一如既往冷冽凉薄,如这阴雨天一般,翻涌着太多看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明琬眼睫低垂,颤巍巍闭上眼睛。
  她知道,这笔账拖了五年,自己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然而,眼前一片阴翳落下,闻致只是沉默着将伞微微倾斜,替明琬遮挡住了头顶的飞雨。
  心中的古怪之感和慌乱越发严重,明琬警觉于他的靠近,牵着小含玉后退了半步,拉开些许距离。
  “世子……闻首辅。”明琬便是远在边陲小镇,亦是听说过上个月才官拜学士之首的人是谁,匆忙改了口,竭力稳住凌乱的思绪道,“还未谢过首辅大人救命之恩,大人若有需要尽管吩咐民女,只是孩子无辜,勿要吓着她。”
  闻致的眸子隐在伞沿下,微不可察地暗了暗。
  闻致将目光落在明琬身后的小女孩身上,唇线压得很紧。明琬猜测他是有什么话要说,然而还未等到他开口,便听见竹林中有破空之声。
  明琬寻声侧首,那一瞬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只见一支箭矢穿过竹叶的缝隙和飘落的雨水,打着旋刺向伞下的闻致!
  “大人!”小花的反应更快一步,拔剑一挡,只听见叮的一声,箭矢撞在剑刃上改变了方向,擦着闻致的肩钉入身后的青石地面中,竟是入缝寸许,箭尾犹嗡嗡颤动不已。
  “小心,林中还有埋伏!能开二石大弓,实力不容小觑。”小花拔剑挡在闻致身边,带着笑意的猫儿眼沉了下来,敏觉地紧盯着林中晃动的竹枝。
  明琬认出了地上的那支羽箭。
  几乎同时,竹影婆娑,一道白影从竹屋屋顶滑下,随即稳稳落在院中,拉弓如满月,二箭齐发,欲直取闻致面门。
  “章似白,住手!”明琬心脏一紧,及时喝住了章似白。
  章似白来不及卸下力道,只好临时将箭尖一偏,笃笃两声钉在七丈开外的竹竿上。小花的长剑也趁机横上了章似白的脖颈,双方对峙,气氛胶着无比。
  “张似白……”闻致像是明白了什么,执着纸伞的手紧了紧,冷沉的目光扫过章似白那张清秀的小白脸,又落回明琬身上,“张大夫?”
  今天发生的事着实太多太突然,明琬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此‘张’非彼‘章’,闻致大概是弄错了。
  闻致显然是误会了她短暂的沉默。
  还未来得及解释,藏在明琬身后的小含玉大概是着急了,红着眼睛嘴一瘪,抬起小肉手指向脖子上架着剑的章似白,哭道:“爹爹,不要打白白!”
  这声爹爹一出,明琬和闻致心中俱是一咯噔。
  闻致以为那声爹爹是在唤章似白,而明琬却是想着:小含玉那天果然是将闻致错认成了‘爹爹’……也就是说,闻致早在几天前或是更久就来了杭州,找到了自己的下落。
  李绪的人前脚刚来,他后脚就赶来驰援,怎会如此巧合?还是说,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
  为什么呢?是在想用什么方式将自己“捉”回长安么?就像当初对待病中阿爹一样?
  她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但平静了五年的避世生活突然被打破,过往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复苏,她控制不住多想,想得越多,心绪越是凌乱成麻,找不到突破口。
  雨还在下,章似白和小花谁也不肯妥协,各自眼中都闪烁着“棋逢对手”的兴奋光芒。
  闻致握着伞柄的指骨发白,视线落在白玉团子似的明含玉身上,眼中像是凝着冰,又像是翻滚着火焰,沉沉问:“谁是她爹?”
  低沉的语气,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令明琬心脏骤缩,手脚俱是冷到极致。
  “是男人就冲我来,不要动我家人!”章似白丝毫不畏惧脖子上的剑,桃花眼中燃着正义的光,但此时,他这番话无异于是在火上添油。
  “……家人?”闻致轻声重复,黑沉黑沉的眼睛盯着明琬,像是固执地索取一个答案,一字一顿问道:“明琬,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他的脸色很可怕,冰冷锋利的,让人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多刺的少年。
  “你先放开章似白。”明琬吞咽一番,艰难道。
  闻致听不进,依旧死死地望着她道:“孩子,是谁的?”
  大概是他此刻的气势太强,含玉吓哭了,一抽一抽的,白嫩的脸哭得通红。
  明琬满心忐忑和不甘,心下一横,望着他能吸人灵魂的眼睛道:“如果我说,是我的呢?”
  雨水顺着伞檐滴落,闻致的眼中迅速泛起了潮红。
  这个内敛华贵、拨弄朝局的高大男人,此刻握着伞柄的手微微颤抖,抿紧了唇,眼中湿红一片。和以往不同,这一次,明琬在他眼中看到了真真切切的泪意,仿佛遭受了比当年断腿还可怕的灭顶之灾。
  这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哭,比这冬日的雨更触目惊心。
  “把他给我拿下,就地处死!”命令的话才说出口,鲜血也随之从他齿缝中溢出,在淡色的薄唇上晕开一抹刺目的殷红。
  “你……”明琬茫然睁着眼,一时间什么忐忑什么不甘都抛之脑后了,忙伸手去搭他的腕脉,低声道,“你冷静点,闻致!”
  闻致眼睛湿红,却是依旧挺直如松,拂开明琬的手喝道:“没听见吗?拿下他!”
  “够了!”明琬横在章似白身前,以肉躯格挡住针锋相对的两拨人,呼吸急促道,“章似白是我的朋友,还请闻大人念在往日旧情,勿要伤他。”
  “旧情……”闻致嘲弄地看着她,冷沉的嗓音压抑着无法排遣的悲切,“你用我们的‘旧情’,去救另一个男人?”
  “张大夫,这人谁啊?莫不就是那追得你四处漂泊的仇家?”章似白很替明琬打抱不平,反手取了箭矢上弦道,“你让开,小爷我替你解决了他!”
  “章少侠,今日谢谢你!但是抱歉,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插不了手。”明琬深吸一口气,继而蹲身将抽噎不已的明含玉拥入怀中,轻声安抚她,“含玉乖,白白和他们闹着玩呢,不哭不哭,再哭阿娘就要伤心啦。”
  “玉儿不哭,娘亲不要伤心。”明含玉一向乖巧得不像个四岁的孩子,闻言紧紧搂住明琬的脖子,努力自行止住抽噎,“白白和爹爹,也不要吵架!”
  章似白用大弓隔开小花的长剑,哼道:“好,看在小含玉的面子上,白白不和他们计较!”
  “章少侠,还请你帮忙照看一下含玉,我……”明琬看了眼一旁满身戾气的闻致,轻声道,“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章似白一把抱起明含玉,给了闻致一个似是警告又似是挑衅的眼神,道:“听着,欺负女人可算不得好汉,悠着点儿!”
  如果眼神能化作飞刀,章似白此刻定已被闻致凌迟了万遍。
  雨停了,小花和侍卫们将刺客捆走,利落地打扫好庭院,便自行隐匿不见。
  檐下积雨嗒嗒,明琬与闻致相对而立,跨越五度春秋,数千个日夜,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涯。
  五年的时间真的能淡忘许多,改变许多,至少当这个俊美尊贵的男子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除了最初的不安与心慌外,明琬已经不再如五年前那个少不经事的女孩那般,光是想到闻致的名字便心疼得难以呼吸。
  她很快平静了心神,抬眼望着闻致冷峻深邃的眉目,说:“闻大人位极人臣,素日积劳甚多,如今急火攻心呕了血,若不及时重视,恐后患无穷。如今现成的大夫就在这儿,诊或不诊,由大人自行决定。”
  明琬的语气如此平静疏离,就像是急着斩断过往,撇清干系。
  闻致眼中残留着血丝,深深望着她,倒宁愿她如五年前那般恣意鲜活地骂上自己一场,他再也不会嫌她不懂事。
  闻致嘴唇动了动,积攒了五年的情绪堵塞,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好。”
  纸伞搁在门口,晕开一片水渍。竹屋旁的药庐内,药香袅袅。
  明琬替闻致诊了脉,细嫩白皙的手指搭在他的腕上,勾起无限回忆,有蓦然醒悟的爱意,有求之不得的执念,亦有五年生死不明的怨怼……
  他是个迟钝、凉薄又长情的人,感情在眼前时看不到,失去了方觉爱之入骨。最难熬的那几年,他也恨过,恨明琬为何如此狠心,一走五年音信杳无。
  但当姜令仪告诉他线索时,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是有多轻松,多快活。
  可惜,现实狠狠地泼了他一盆冷水。
  她改了姓,还有了孩子。
  没人知道这几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躲在街角日复一日窥探,看着她忙碌、带孩子,和周围乡邻笑着攀谈,脸上的笑意如此轻松自在,是从前在侯府中从未有过的耀眼……
  闻致嫉恨那个给了她安定生活的男人,嫉恨到想动用一切手段将他杀死,再抢回明琬。
  但更多的时候,他也想过放手,让她平安快乐地过完此生。
  可是,他做不到。
  他望着明琬依旧白嫩细致的容颜,心中的执念疯长成魔,叫嚣着要冲破桎梏,摧毁他最后一丝清明。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唯独不能抹去明琬,这是他最后的救赎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他过于复杂的目光,明琬收回切脉的手,转而提笔润墨,轻轻道:“章似白只是我沦落江湖结交的朋友,含玉是我拾来的孩子,只是养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拿她当亲生的对待。”
  未料明琬猝然将内情告知,闻致微微晃神,眼底的戾气渐渐消散,重新化开一汪深不见底的墨色。
  插在心口那把无形的冷刃终于被拔出,轻松无比,酣畅淋漓。他掩饰似的垂下眼,冷冽孤寒的外表下是可耻的窃喜。
  良久的沉默,或许两人都需要时辰来适应彼此。
  “你留的的药,我早已吃完。”闻致忽然开口,嗓音褪去少年的青涩,一时叫人听得有些陌生,深沉道,“跟我回长安。”
  明琬写方子的手一顿,而后抬眼看了闻致一眼,清澈的眼中蕴着太多过往情愫,而后又在挣扎沉吟中归于平静。
  她说:“闻致,长安很美,可已经不属于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很想加更,但是这几天特别忙,下班差不多八点了,周末会轻松一点,周末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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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变心
  闻致没料到明琬会拒绝, 很是怔然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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