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姑娘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几缕冒出来的银色卷发塞回毛毯里,十束多多良一抬头,就看到沙发上好似要睡到天荒地老的银发萝莉突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咦,你醒了?”十束多多良惊喜地开口,“要不要……”
要不要吃点东西……这句话没有说完就被门口门铃撞动的声响打断了,十束多多良站起身回头看去,一个瘦小的身影撞开门,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在距离沙发几步远时,他右脚一滑,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上半身扑倒在沙发上。
啊,这熟悉的既视感……十束多多良莫名想笑。
只不过唇角的笑容还没有勾起,他的眼睛就先一步看到了少年灰扑扑得仿佛在地上滚过好几圈的衣服以及他趴下去时露出的那一小节腰线上触目惊心的青紫。十束多多良的目光沉了下去,他看见棕发少年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摔倒,就着跪在沙发前的姿势上半身靠在沙发上仰起头,在看到沙发上毫发无损的妹妹时,他的目光骤然亮了起来,伸出手猛的把小女孩抱进了怀里。
“太好了……太好了!小弥你没事,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翻来覆去地几句话,少年原本清亮的声线此时低哑得微微颤抖。他抱紧妹妹的手还在发颤,脸色苍白如纸,他全身上下似乎都在紧张地叫嚣着,他很害怕,非常的害怕。然而他的害怕却并非源自于己身,而是因为他面前的这个小女孩。所以当他在看到自己妹妹安然无恙时,即便身体因为之前恐惧的残留还在微微颤抖,脸色白得毫无血色,他的声音中却蓦然的有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心。
“小弥乖,有没有吓到?哥哥在这儿,没事了……没事了……”
沢田纲吉的手轻轻地拍在妹妹的背上,声音从刚刚的低哑颤抖慢慢变得轻柔。沢田弥安静地靠着他,小小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直到沢田纲吉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才抬起小手摸了摸沢田纲吉的头发。柔嫩的脸颊在他脸侧蹭了蹭,银发小女孩轻声开口,“哥哥,别怕。”
沢田纲吉环在她背后的手臂一紧,又慢慢松开。他拉开了些许距离,抬头起头,目光对上沢田弥浅紫色的眸子,略微停顿了几秒,少年唇角缓缓拉出一个尚且稚嫩却温柔至极的笑容,“嗯,哥哥不怕。”
门铃声不断响起,周防尊带去的一行人陆续走了进来,懒懒散散地各自找地方休息。
十束多多良没有打扰兄妹俩的重逢,起身迎上了自家的王,“king,怎么样?”
红发青年懒洋洋地坐上吧台前的转椅,身体随意地往吧台上一靠,“无聊的虫子。”
“泽田君呢,他没事吧?”
“唔。”
所以“唔”是有事还是没事?
“泽田君只是受了点皮肉伤,没出什么大事。”只不过心理上的阴影就不好说了,想起之前闯进那家酒店顶层时看到的棕发少年被一把伯莱塔92F指着的场景,草薙出云依上吧台的动作一顿,然后大拇指斜斜向后指了指,“而且我们还带了个医生回来。”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八田美咲压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伏见猿比古懒懒散散地跟着他们身后。
“你给我老实点,不要耍小动作!”
“啊啊,知道了,不会的。都说了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了……”深褐发色的中年男人抱怨着,在八田美咲的紧盯下向沙发上的两兄妹走去。
“切,谁信啊,药都是你下的。”八田美咲跟在他身边低声嘟哝了一句,然后想起了什么一般,脚步一顿把他拦住了。“你先别过去。”
“哈?”中年男人看看他,又看看沙发上的兄妹俩,然后了然地双手举起投降般道,“好的,好的,我不过去,我就在这里。”
面对八田美咲少年警惕的视线,他低头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真的跟那群人不是一伙的啊,你们再晚来两秒钟就可以看到我反水救人的英姿了。”
“这是个外国人?”十束多多良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黑色的衬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裤,有些凌乱的中长发随意地垂下几缕在眉宇间。这个自称是医生的人轮廓深邃,五官极其英俊,眉宇间几分懒散的同时举止优雅得体,整个人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抖了抖手臂上搭着的被火焰燎了一半衣摆的白色西装,男人叹了口气,“我说,我都被你们的王打成这样了,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快吓死了好吗?”
“抱歉,我实在看不出阁下有哪一点被吓到的。”草薙出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对于你的说辞,鉴于没有任何证据,我们依然采取保留意见。”
褐发男人满脸无奈,“我后来不是调转枪头帮你们了吗,不然费迪里格也不会败得那么快啊。”
“你说什么呢!有尊先生在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会败掉的!”八田美咲被他一句话激起了火气,挥舞着拳头就要冲上去。
“八田桑,等等。”伸手制止了棕发少年冲上去的动作,草薙出云看着这位的确中途反水帮到了忙的陌生男人,一手插在口袋里,礼貌性地开口道,“诚然,正如阁下所说,在刚刚的行动中你的确给了我们帮助。”他的声音顿了一下,语气淡淡,“这也正是你现在能够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的原因。”
淡定地无视了男人“哪里完好无损,明明被你们的王揍得浑身是伤。”的小声抱怨,草薙出云目光紧盯着他,“我们依然不能确定,阁下半途反水的行为究竟是如你所说的你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还是仅仅是由于你比他们所有人都聪明的原因。”
摸着后脑勺上的伤处的动作一顿,褐发男人上下打量了草薙出云一眼,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开口,“我说这位小哥,够谨慎的啊。”
常年替自家怕麻烦的王操碎了心的草薙出云淡定地无视了他话语中的深意,“谢谢夸奖。”
他抬头看向沙发上互相抱着的两个小孩子,此时,银发小女孩正捧着自家哥哥的脸,目光落在他脸上触目惊心的青紫上,幼嫩的手指在青紫色的边缘小心地碰了一下,又烫到了一般迅速收回。
“哥哥,”纤长的羽睫颤了颤,然后慢慢地阖下来将瞳色掩盖了大半,银色长卷发的小女孩半敛着眸,淡粉色的唇瓣抿得紧紧的。半响,才轻轻的说,“疼。”
“啊?”丝毫没有关注自己身上的伤,反而对妹妹的情绪更为介意的少年大大咧咧地扯了扯唇角,“没事,哥哥不……嘶。”本想安慰妹妹没想到扯到了脸上的伤,沢田纲吉条件反射地抽了口气,在自家妹妹抬头看来时又立刻手忙脚乱地挥了挥手,“没事,没事,哥哥真的不疼!”
草薙出云的视线在银发小女孩依旧没有血色的脸颊上停了一秒,眸色渐深,淡淡道,“无论如何既然她身上的药是你下的,而且你说别人肯定检查不出来……”草薙出云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希望阁下能够继续聪明下去。”
“我纠正一点,我只是说药是我的,并没有说是我下的。”同样看向那边的男人收回目光,抬手抓了抓头发,小声嘟哝道,“早知道那混蛋居然敢把药下在silvia身上,我绝对不会给他。啊,完了,回国要被打死了……”
他抱怨的声音很小,属于常人绝对无法听到的范围。因此,除了坐在吧台旁边无聊地盯着酒杯的红发青年突然抬眸瞥了他一眼以外,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第5章 夏马尔
HOMRA酒吧。
窗口的沙发上,被救回来的泽田纲吉抱着自己的妹妹,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凌乱的棕色碎发贴在脸侧,恰好遮住了眼角下的红痕。草薙出云对一直站在旁边的十束多多良使了个眼色。已经差不多搞清楚状况的十束点了点头,走到沙发旁边,蹲下身。
“泽田桑。”
棕发少年受了惊吓一般猛的转过头,在看到是他时又松了口气,“啊,十……十束先生。”
“嗨嗨,不要那么紧张,这边已经安全了哟。”十束多多良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嘛,我们刚刚带回来了一个医生,让他给泽田妹妹看一下怎么样?”
“医……医生?”泽田纲吉慌乱地直起身子,急切地朝他看去,“是小弥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有些惊讶于他的敏锐,十束多多良语气温和地道,“是有一点小问题。之前那群人带走她的时候,给她注射了一种药物。”
泽田纲吉浅棕色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骤然紧绷,十束多多良倾过身,安抚地将一只手放在他尚且稚嫩的肩上,温柔地朝他笑了笑“我们已经把医生带回来了,放心,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们,嗯?”
泽田弥有些担忧地看着面前默然不语的哥哥,想了想,也伸出一只手放在少年肩膀上。然而由于手臂过短,小萝莉一路往前倾的结果就是整个人扑进了自家哥哥怀里。伸手接住自家妹妹,泽田纲吉朝担忧的萝莉笑了笑,“我没事。”然后微微抬起头,嗓音沙哑地开口,“十束桑,谢谢!”
“嘛,”十束多多良朝他摆了摆手,“那我把那家伙叫过来了?”
“小弥?”泽田纲吉询问地看向自家妹妹,泽田弥眨了眨眼,抬头向屋子另一头的周防尊看去,红发青年斜倚在吧台上,一条长腿微微屈起踩在吧椅下面的脚架,修长的手指间无聊地转着一根烟,淡金色的眼眸无精打采地看着这边。泽田弥收回了目光,看向自家哥哥,安静地点了一下头。
“那么,麻烦了。”泽田纲吉的目光转向那个自称是医生的男人。
“嗨嗨。”褐发男人无奈地在十束多多良的注视下走了过来,“嘛,不要防备我防备成这样啊,我真的没打算作什么的啊。”
并没有人理他。
褐发男人忧桑地叹了口气,略过在他走过来时瞬间绷紧了身体的少年,走到沙发旁边。随意地把手臂间的西装外套放在地上,男人单膝跪在地上,仰头看向沙发上的银发萝莉,“来,弥酱,睁大眼睛看过来。”
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低下头安静地看着他,地中海沿岸盛放的紫罗兰一样美到梦幻的瞳孔中倒映出他的脸,精致的面孔面无表情,让人无端地感觉出一阵冷意。
“糟糕,好像被记仇了啊。”褐发男人有些头疼地低声呢喃。话是这样说着,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伸手将小女孩脸侧的银色长发撩了起来,露出侧颈上那如同小红点一般的针孔。看着针孔周围白皙依旧的肤色,褐发男人松了口气。
“怎么样?”虽然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十束多多良在看到那个细小的针孔时目光还是沉了沉。
“还好,是最温和的一种。只要将药性解了基本对人体无害。”看到自己预定好的到三途川的旅程从长期定居变成了短途旅行,褐发男人心情不错。看起来,那位虽然被人迷惑昏了头,但至少还是有起码的良知的。
只不过,刚想到这里,他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身旁满脸紧张的少年脸上那青紫的伤口,不由得又把“良知”两个字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想错了,依旧是个畜生。
“好了,”褐发男人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用玻璃纸包裹的亮晶晶的糖果,笑眯眯地递到银发萝莉面前,“来,弥酱,吃药吧。”
“……”
“夏马尔桑。”
十束多多良微笑着用一种“你仿佛是在逗我”的目光,看向自称是医生的男人手心那颗糖,“请不要跟我们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名为夏马尔的男人抓了抓头发,无奈地叹了口气,“嘛,我也不想把解药做成这个样子啊,只不过之前身边有一个怕打针又嫌药苦的臭小子,实在没办法。啧,真是麻烦死了。”
嫌弃地看着手中的那颗糖,自己也觉得它很影响自己作为黑道医生的逼格的“三叉戟”夏马尔把它往泽田弥的方向递了递,“呐,这已经是最后一颗,如果不吃这个的话就只能静脉注射了。”说到这里,褐发男人抬头朝盯着自己的萝莉笑了笑,“很疼的哟。”
酒吧大厅中一时安静了下来,虽然觉得他不会拿这种事情取笑,但夏马尔手中的那颗晶莹剔透的橙黄色糖果实在欠缺说服力,对比之下,显得他之前要求来见泽田弥的一番说辞都好像是在逗人玩儿一样。
那只举着“解药”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晶莹剔透的糖果安静地躺在手心,糖果表面的玻璃纸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着七彩的折光。沉默了片刻,一只手伸过来,将糖果拿了过去。
“泽田桑?”十束多多良有些惊讶地看向一旁沉默的少年。
“我相信他。”泽田纲吉将糖果的包装拆开,递到妹妹面前。夏马尔立刻松了口气,在这种时候,彭格列初代遗传下来的超直感真的是太可靠了……
“仅限于‘解药’的事。”棕发少年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地又加了一句。于是夏马尔一口气没舒完,堵在了嗓子眼,差点把他呛住。说好的彭格列的大空特别是初代一脉都是治愈系呢?他面前这孩子完全像是长歪了的样子啊!
并不理会似乎受了打击的褐发男人,泽田纲吉将手伸到妹妹面前,神色温柔了下来,“来,小弥。”
银发萝莉很乖地低下头,就着哥哥的手把那颗橙黄色的糖果叼进嘴里。右边腮帮子鼓起了一块,乖乖吃糖的萝莉眼睛一亮,“橘子味”
“嗯,好吃吧。”夏马尔笑眯眯地在旁边点头。只不过他头刚刚点完,领口就一紧。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拽住了他的后领口,直接把他拖走了。
“喂,我说。”
看着一边挣扎一边喊着“疼疼疼,要窒息了……”地被八田美咲拖过来了褐发中年男人,镰本力夫蹲下来盯着他随意地开口说道,“既然已经把解药给小妹妹了,这家伙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吧。直接处理掉吧,看着很碍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