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们倒是没什么不好说的,反正你们也知道了。”忍足隆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他握着被把的手指干净修长。泽田纲吉注意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圈浅浅的印痕,那里以前是带着一枚戒指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取下来了。
“你们还记得之前我被一个女鬼盯上的事吗?”
泽田纲吉连忙点头,接着有些心虚地朝泽田弥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位女鬼小姐现在还睡在他们房间床头的琵琶里面呢,吠舞罗的狼崽子们到现在都是绕着他们房间走的。
“那位女鬼就是她弄来的。”
“啊,哈?”,泽田纲吉闻言震惊,就连他身边原本一副对这狗血剧情不感兴趣的样子的两个人也抬头看了过来。
“美月……嗯,就是我那位未婚妻的名字。她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一个叫做‘丑时参’的诅咒。”忍足隆一按了按眉心,被打湿的深蓝碎发浸出点点墨色搭在他修长的手指上,男人眼底的神色有些疲惫,“我后来查过了,其实最开始告诉她这个诅咒的人只是哄她玩儿的,没想到她真的信了,而且真的用这个方法召唤出了鬼。”
他的声音有片刻的停顿,然后轻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大概她是真的恨我吧。”
“额……”泽田纲吉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了,他求救地看向自己的小伙伴。泽田弥小手里握着银质的蛋糕叉认真地望着忍足隆一,不知道在看什么。而伏见听完这段话之后就要死不活地靠回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咖啡,似乎对后文不感兴趣了。苦逼的泽田纲吉只好扭过头,硬着头皮继续接过社交任务。
“那个,那位美月小姐为什么要恨忍足君你,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难道是忍足君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最后一句他没好意思说出来,毕竟吃人嘴短。
但是他的道行毕竟短浅,忍足隆一这个社交场上的老手一眼扫过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笑了笑,也没跟小孩子计较。毕竟这件事真要说起来,他也的确是……问心有愧。
“美月的家族跟我们忍足家是世交,我跟她从小就认识了。说句不好听的,我其实一直拿她当妹妹看。我这个人没什么定性我自己知道,而且我也根本没打算结婚。当初我们两家要联姻的时候,我原本是想拒绝的。但是美月找到了我,说希望我答应下来。”
忍足隆一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在空调房里坐了这么久,他面前的咖啡已经有些冷了,入口的感觉苦中带涩,男人表情不变地把它咽了下去。
“她告诉我,她有一个喜欢的人,但是她家里人不会答应她和那个人在一起。所以,与其被逼着跟其他人订婚,不如选择跟我。她知道我是不想结婚的,我们两个订婚之后可以跟往常一样,必要的时候装装样子就行了。就当是给她和她那个见不了光的恋人打打掩护。”
“呵。”男人轻轻笑了笑,淡淡道,“我那时候相信了。”
泽田纲吉略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他自嘲的表情,结合刚刚的发展,他脑海中顿时脑补出了一出八十集的狗血剧。刚刚那位小姐看起来,喜欢的明明是忍足隆一啊。
也不知道彭格列家的超直感是不是在这种感情纠葛上也同样好用,后续的剧情果然像泽田纲吉脑补的一样走了下去。
“你们刚刚应该也发现了,美月喜欢的其实是我。她之前的说法都是骗我的,那丫头以为只要她成了我的未婚妻,长年累月的相处下,我会渐渐改变想法。”
忍足隆一慢慢地笑了一下,目光落在自己左手那道浅色的印痕上,有点凉。
“我认识了她这么多年,如果要改,我早就改了。多一个未婚妻的名头,顶什么用。”
“那丫头傻惯了,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谁都能来骗她。”
泽田纲吉咽了一下口水,对面的忍足君虽然还在笑着,但是他莫名感觉到有点危险,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什么都别说。
忍足隆一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泽田纲吉稍微有点支撑不住,有点想要掏出手机呼叫外援的时候,他突然垂着眸笑了,“我跟你们说这些干什么。”
他周身若有似无的危险气息消散,抬起头看到泽田弥面前的蛋糕碟已经见了底,男人薄唇边顿时挑起一抹笑,又变回了那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小公主,还要蛋糕吗?”
泽田弥咬着叉子,想着一会儿该回去吃午饭了,于是摇了摇头。忍足隆一也不勉强,低头在身上口袋里摸了摸。
“对了,我想起来了。草薙那家伙告诉我,那位女鬼小姐被你搞定了。”
他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丝绒礼盒,从桌子上方递过去,笑着道,“救命之恩的礼物。”
泽田弥接过盒子打开,泽田纲吉感兴趣地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诶?”
盒子里是一条非常美丽的手链,设计低调典雅,明显是出自名家之手。粉色的碎钻石拼接成了樱花的模样,安静地躺在黑色丝绒底面上的样子,像一段刚刚被从枝头折下来的春光。别的修辞方式泽田纲吉也想不出来,但起码的欣赏水平他还是有的,总之看到这条手链的第一眼,他脑海里大概也只有一个字能够形容它,“贵”!再加两个字的话大概就是“非常贵”!
不过这倒不是重点,重点就是,面前这条一看就知道是花花公子拿来泡妹子的利器的手链,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要送给一个小女孩的。
面对棕发少年疑惑的目光,忍足隆一笑了笑,端起刚咖啡准备喝,余光瞥到咖啡表面又嫌弃地放下,口里随意道,“开玩笑的,真正的礼物我已经让人送去HOMRA了,小弥回去应该就能看到了。至于这条手链,喜欢就拿着玩,不喜欢就扔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泽田纲吉在他的最后的尾音中听出了一点非同寻常的冷漠。他身边的银发萝莉端详了那串手链几秒,想了想,把盒子盖上收了起来,然后礼貌地对面前的人道谢道,“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救命之恩呢,以后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可以直接找我,为小公主殿下服务是我的荣幸。”
忍足隆一眼角弯了弯,语气里带了点夸张的戏剧性的咏叹调。他似乎心情又好了起来,又有精力逗小萝莉玩了。
这时,一句略显嫌弃的吐槽突然从旁边插了进来,“小叔叔,你终于跌破下限对小孩子下手了吗?爷爷会把你逐出家门的。”
咖啡桌旁的众人闻言微愕,集体朝另一边的走道望过去,就看到一个深蓝色短发穿着小西装的小男孩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机,他和忍足隆一之间的亲缘关系几乎从外表上就能看出来。
忍足隆一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立刻略微有些头疼地扶额,“侑士,你怎么在这儿?”
“小叔叔你扔下一句‘我去分个手,很快就回来’就没影了,我是被打发出来找你的。”
忍足隆一闻言“呵呵”,我信你瞎掰?他手机放着当板砖用的吗?这么长时间都没人找他说明家里人对他要做的事情心知肚明,这小子八成是觉得宴会太无聊了偷偷溜出来的,还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既然来了就认识一下吧。”
忍足隆一直接拽住自家侄子的衣服后领将他提溜到了座位上,伸手往他脑袋上一戳。
“介绍一下,这是我侄子忍足侑士。”
他给双方做了个非常简略的介绍,然后指着对面银色长发的萝莉对自家侄子说,“这是你小叔叔我的救命恩人,以后在学校好好照顾她,小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打断你一条腿知道吗?”
忍足隆一在这边口里不着五六地恐吓他侄子,并且收获他侄子无奈且鄙视的目光一枚,那一头泽田纲吉倒是愣了一下。
“学校?”
忍足隆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小弥都七岁了,该上小学了。”
泽田纲吉回头看向自己的妹妹,小萝莉慢悠悠地吃掉了最后一口蛋糕,然后转过脑袋看他,歪了歪头。
“对哦……明年小弥就要开始上小学了。”可是到底要去哪一个学校这个问题,泽田纲吉还没开始想……虽然正常情况下这个问题也并不该他一个还没上初中的小孩子来考虑。
“草薙大概会建议你们来东京,正好泽田弟弟你明年也要升初中了。”
毕竟东京才是吠舞罗的大本营,而且有黄金之王在,这里各方面的秩序都比其他地方好很多。按照吠舞罗那群人护崽子的程度,按说泽田纲吉这种情况,他们应该是早就让他们全家都干脆搬来东京了,毕竟据说那位泽田妈妈只是一个家庭主妇,也没有必须要留在并盛的工作。
忍足隆一没想明白草薙他们没这么做的原因,但是他猜测估计跟这对兄妹的真实身份有关,这兄妹两个的身份背景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的,普通人家的小孩哪会招来意大利黑手党觊觎?
泽田纲吉有些纠结,忍足隆一想到的东西他其实大部分也想到了。而且事到如今他压根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他们家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不知死哪儿去了的单亲家庭,他所居住的那个小镇子大概也不是什么普通地方。
所以有关于小弥之后要去哪儿上学这个问题,泽田纲吉略感头疼。他低头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自家妹妹,又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她右边的伏见。
然而黑发少年压根没看他,他漫不经心地盯着窗外,懒洋洋地提醒,“该回去了。”
泽田纲吉顿时回过神,对哦,反正他现在瞎想也想不出什么来,这件事还是要回去跟草薙先生商量的,还有……妈妈。
想起家里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妈妈,泽田纲吉心情有点复杂。
在他们几人说话时,来找忍足隆一的小孩一直没有开口,只用沉静的目光在对面三个人身上不着痕迹地扫过。然后在他们告辞时礼貌地跟几人道别。
“那位泽田弥小姐,是小叔叔的女儿吗?”
目送着几个人走出了咖啡厅,忍足侑士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忍足隆一端起咖啡杯的手一抖差点把咖啡洒出来。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牙疼地看向自家侄子,有点想知道自己的风评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你对其他人可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忍足侑士冷静地指出。
“有吗?”
“你记得我多大吗?”
“额……”忍足隆一一瞬间卡了壳,“……七岁?”
忍足侑士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我六岁。”
“什么,你居然比小公主还要小?”
“……虽然已经问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要忍不住怀疑一下。我真的是你亲侄子吗,小叔叔?”
“别怀疑了,去问你爹。以前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叔侄二人例行斗完一轮嘴,忍足侑士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小声地开口,“爷爷说,不要跟那边的人走得太近……”
忍足隆一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大大咧咧地揉了揉自家侄子的脑袋,“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照着我说的做就行了。”
“至于那个老家伙,”男人轻轻叹了口气,眼底的神色浮起些许莫名,“他是真的老了啊……”
在咖啡厅里休息了许久,泽田纲吉几人接着往HOMRA的方向走时,终于没有那种自己会倒在漫漫归家途中的感觉了。
中途路过一个街头露天的网球场,这么热的天,网球场上居然还还有人在那里打网球。
“真是厉害啊。”泽田纲吉对他们不惧高温的精神深感佩服,但是他这句话喃喃低语完,突然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诶,我们今天早上路过这里的时候,这儿有网球场吗?”
他的右手边,泽田弥安静地看着网球场的方向,浅紫色的眼眸像一汪平静的湖水,无声地倒映出网球场中的人影。
HOMRA酒吧。
因为之前在电话里泽田纲吉说了他们会回来吃午饭,草薙几人便在大厅里等着还没到家的几个小孩。
一楼的电视开着,八田美咲和镰本力夫几人等得肚子饿了,纷纷打闹着争抢起之前草薙出云新开发出来让他们试吃的甜点。
十束多多良坐在吧台前,笑眯眯地看着几个人明明之前还嫌弃点心太甜了,现在却抢得不亦乐乎。
这时电视里开始播报体育新闻,今年日本征战温布尔顿网球锦标赛的成绩又不理想,电视里的主持人痛心疾首。在将现役的网球运动员逐个点评了一遍之后,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地吹几年前的战绩。那大概是日本网球的巅峰时期,而主持人本人似乎是某个球员的脑残粉,在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里,越前南次郎这个名字在他口里出现了不下十次。
“我们国家的网球以前在国际上的成绩这么好么?”
大概是被主持人饶舌一般的五秒提一次“越前南次郎”给洗了脑,镰本力夫难得回头看了一眼他一向不关心的体育新闻,然后就被新闻中提到的战绩给震惊了。
“不知道,大概有吧,我们以前可能没注意?”
其他几人也纷纷将注意力转过来,和镰本力夫同款震惊。毕竟,只差一场就能打破世界纪录这个成绩,即便是他们也要侧目一下的。
吧台后的草薙盯着电视屏幕,表情有些疑惑,然后他像察觉了什么一般回过头。
“尊?”
他们几天没有下楼的王正沿着楼梯往下走,其他人听到草薙的声音回过头,顿时有些拘谨地站起身。
“尊先生。”
周防尊走到吧台前坐下,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目光盯着客厅里打开的电视。电视屏幕上,疑似越前南次郎脑残粉的主持人正满面激动地放出了他偶像的大幅照片。
周防尊在那人身上落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声音低低沉沉地仿佛从胸腔中震出来。
“有吃的吗?”
“小弥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等着他们一起回来吃午饭。”
草薙出云随手把一碟甜点放到他面前,“新开发的,饿了就先垫一下。”他察觉到周防尊似乎对电视里那个叫做越前南次郎的男人有点在意,但是他又有点想不明白这种在意是从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