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六奶奶皱着眉头道:“四嫂,慎言!现在咱们家可是经不起任何的风波了。”
刘四奶奶抽泣着,“我也不想的,可是咱们家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能痛痛快快地说几句真话么?”
刘六奶奶叹气,“纵然如此,咱们也不能就这么颓丧。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呢,咱们就自乱阵脚了,要是真发生了什么,那到时候又如何是好呢?”
“那也只不过是一死罢了,反正也这样了。”刘四奶奶破罐子破摔地说道,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刘六奶奶摇头道,“不见得。”
众人看她,她不急不缓地道:“咱们公爹是什么人?不过是区区一个翰林院六品编撰,再如何,杀头灭门的大罪都落不到他的头上。”
刘翰林不过是个小透明罢了,上面的贵人再怎么斗,最多被牵连波及,作了炮灰,但还不至于被特意针对。
而只要没人针对他,那他的罪过完全可以轻轻放过。
当然啦,继续做官大概是不可能了,一家人的性命倒是可以保全,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所以,刘芳是一点也不担心。
上一个任务让她对政治上的敏锐有了提高,所以她明白自家六嫂所说的意思。
刘四奶奶不敢置信:“真的?”
刘六奶奶点头,“公爹的职位不高,又没有特别的才干,他在翰林院当编撰都当了这么些年了。纵然没有
多少人脉,但至少,还是有几个交好之人,只要这几位能有一个两个为公爹说说情,贵人们肯定不会为难公爹的。”
“那,咱们是不是要上门去打点打点啊?”
“这是自然。”刘范从内室里出来,对几位弟妹说道:“放心吧,我让二弟他们都去了,晚上就有消息。弟妹们不必太过担忧,四妹也无需担心,父亲不会有事的。”
刘芳就没担心过,刘四奶奶也放心了许多。
“不过抄家肯定是逃不过的了,咱们还是要早做准备才好。”
众人都明白:要是抄家了,那他们就真的一贫如洗了。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们是得早做准备了。
刘大奶奶恰好回来,听到了此话便说:“大爷放心,我马上清点府中财物,尽量把所有的财物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好,也会准备好所需之物。”
刘范听了颔首道:“如此最好不过。现在大家还是快回去做准备,不要耽搁了。母亲这边,有我看着就行。”
刘二奶奶两人也从内室出来了,听闻此话,便与其他人一起先回去了。
刘芳一路回了安适院,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所以长大以后就把自己的院子也改成了安适院。
陈姨娘正坐在堂屋里等着,见她回来,站起身问她:“如何?老爷怎么样了?”
刘芳看着自己这次任务的生母,就算已经将近四十的年纪,当祖母的人了,但依旧风韵犹存,柔美动人。
刘芳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个倾城美人的生母,所以她这次任务的脸也长得特别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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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没事。大哥都打点过了,阿娘别担心。”
陈姨娘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那夫人呢?可还好?”
刘芳摇头道:“大哥打听到了消息,恐怕这次咱们家是要抄家。”
“抄家?!”陈姨娘大惊!
“嗯,不过应该不会牵累满府性命,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陈姨娘抚着胸口道,“这就好,这就好。”
转而她问道,“那夫人?”
“夫人听了消息后便昏倒了,不过大概也是无甚大碍的,不然大哥也不会让我回来做准备。”
“做准备?做什么准备?”
“若是抄家,那咱们就得为以后
的生活而早做打算。我还想着,大概大哥他们的差事也是无法保住了,所以咱们得早点清点手里的银钱,做好准备才行。”
陈姨娘恍然,“嗯,你大哥说的没错,你想的也对。我现在就回去清点准备。”
刘芳对陈姨娘说,“阿娘,记住找点破旧的衣服,钱不露白才是正道。”
陈姨娘笑了笑,摸了摸刘芳的头发道,“放心吧,你阿娘我也是逃过荒,受过难的,知道该怎么做。”
刘芳笑笑,这样最好不过了。
一时间,整个刘府都格外忙碌。
第二天,刘大奶奶就集合了下人,让他们把府中的一些贵重的物品全都典当了,然后开始一点一点地遣散仆人,又把家里的田产店铺,全部卖掉!包括刘夫人,几位少奶奶的嫁妆也都该处理的处理,整一副倾家荡产的样子。
刘芳与陈姨娘也处理了手上的所有财物,甚至连那些衣服首饰都全部典当掉,换成了小额的银票,缝在破旧的粗布棉鞋里面。
鞋底厚实,不容易看出藏了银票。
刘夫人与几位奶奶一看,顿时也如此做,全都舍弃了那些锦衣首饰。
而大爷他们呢,在外面一副四处求情打点,慌乱不已的模样,散去了许多财物。
这样一来,倒是让外人觉得,刘府经此大难,就算最后没事儿,也基本上是倾家荡产,一贫如洗了。
等到最后的处置出来时,果然,刘父并没有大碍,但同时官职也没了,大爷刘范几兄弟的差事也被撸了,还要抄没家产。
抄家的旨意一下,刘夫人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因为已经有所准备,所以满府的人都十分平静地任由官差去查抄府中财产。
官差看着空荡荡的刘府,默然无语。
这还怎么抄啊?整个刘府干净的就像是被盗匪洗劫一空了一样,他们还能抄出什么来?
刘范十分尴尬地对官差们说,“实在抱歉,各位官爷。府中所有财物都已经典当,银钱也都四处打点了,这,这宅子也早已经卖掉……
若不是要等皇上的圣旨,在下一家是早就要搬家了。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
官差们还能怎么办?人家也没抗旨,倾家荡产了都,难道这也有罪不成?
所以
他们也就彻底地翻看了一番,确定整个刘府都没有任何贵重的财物,就连刘夫人等人身上背着的包袱也都打开看过,全是粗布衣裙,粗布棉鞋布鞋,并没有藏匿财物的样子。
因此,他们也就空着双手回去复命了。
也是刘父本来就是个六品编撰,官职太小,俸禄也不高,刘府平日里的花费都很低,一家人过得还是比较简朴的,只维持在一个正常的翰林之家的体面而已。
更何况,刘夫人等人未免贵人清查他们,早就做出一副倾家荡产的模样,就算是女眷们的嫁妆都卖的干干净净。
就算如今这样一副一贫如洗的样子,外人也不会觉得奇怪,更不会深究。
如此,才能真正保住他们一家的性命无忧。
刘夫人站在刘府大门前,看着这座她住了大半辈子的宅子,眼眶泛红。
刘范扶着她,道:“母亲,走吧,别看了,咱们还要去接父亲呢。”
刘夫人点点头,擦了擦眼角,“好。”
一家人上了简陋的骡车,一路向着天牢而去。
刘父倒是没有受什么罪,就是人憔悴了些,头发也白了许多,显然是这次事情彻底打击到他了。让他一直以来信奉的观念都已经动摇,心寒不已。
不做官了也好,至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不用受罪。
一家人也没在天牢外多说什么,上了骡车,赶着到外城而去,在客栈里租了一个院子暂时住下了。
一番梳洗以后,刘父吃了饭,这才对众人说道:“侥幸此次无碍,只是,京城是不能待了。”
刘范点头,“父亲说的是。只是父亲,家乡并无亲族,连祖父母,外祖父母的坟茔都早已迁到京都,现在咱们一家要去何处落脚?”
“离京都越远越好。”刘父淡淡说道,他叹息一声,“走到哪里算哪里吧,暂时先这样。孩子还小,都要照看好了。”
家里的孙辈确实还小,大的不过十一,小的才一岁左右。这么一大家子,身边也没几个仆人跟随了,他们都必须亲力亲为,自然是要万分小心。
刘芳看着还算平静的一家人,心里松了口气,不怕出事儿,她最怕的其实是一家人心不齐。那才是真的要命了!
刘父刚从天牢出来,精神正是疲惫的时候,也没有多说,就歇息了。
众人退出来,各自回了房,安歇不提。
次日,刘夫人让几个儿子都带着儿媳妇回去她们的娘家一趟,告知一声,他们一家要离京的事情。
第30章 第2章
刘夫人呢, 则独自带着还坚持跟随她的仆人——梁嬷嬷一起坐着租来的马车去看望自己的两个女儿, 以及已经出嫁的庶女,刘芳的同母姐姐——刘芝。
刘夫人的大女儿刘茹嫁的是同为翰林院学士的方家, 方学士与刘父是至交,这一次也是他在朝堂之上为刘父求情,这才让皇上想起他这么一号人。
要不然, 皇帝还真有可能把刘府满门都给炮灰了。
到了方府, 方夫人对刘夫人依然如旧, 十分亲近和气, 当然也与刘夫人感叹了几句。
最后她还说道:“这次,咱们家老爷也是被吓到了, 恐怕不久之后也是要离开京都回乡去。”
刘夫人一听, 惊讶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刘茹。
刘茹笑着点点头。
刘夫人心内五味杂陈,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方夫人也没多说什么, 找了个借口离去,留下刘夫人母女两人说说话。
刘茹见母亲一脸担忧,笑着安慰她, “母亲,放心吧,公爹自有分寸, 我不会有事的。”
刘夫人还能说什么呢?他们都一样身不由己,只能看皇上是如何想了。
所以,她也只是叮嘱女儿几句便离开方府, 转而去了庶女二娘刘芝那儿。
刘芝嫁的不过是太常寺里一个七品丞参,跟刘父一样,都是个小透明。
只是刘芝的婆家比之方家并不算富足,至少方夫人还是前工部尚书家出身,嫁妆还是挺丰厚的。方学士家也是富户之家,一家人的日子过得还很富足。
刘芝的婆家冯家就只是略有薄产,基本上依靠冯丞参的俸禄过日子,日常过得是真的相当简朴。要不是刘芝自己有嫁妆,还很懂经营,恐怕日子就更难过了。
刘夫人离开方家时,方夫人还送了程仪,有五百两。到了冯家,冯太太倒是一如从前,可实在是家里没有多少银钱,程仪只送了一百两。
倒是刘芝自己送刘夫人出门时偷偷塞了三百两给她,说:“夫人,女儿只有这么多了。家中现今艰难,您莫嫌弃。”
这话听得刘夫人汗颜,她当初给刘芝的陪嫁加起来也就两千两的样子,她也没有额外贴补过这位庶女,现如今她还能这般有心,
塞了三百两给自己,让她心里真是又惭愧,又感动。
“你,”刘夫人踌躇着说,“二娘你,要好好的,别担心你父亲,你姨娘,他们都很好。”
刘芝笑得平和,点头道:“嗯,夫人您也要保重。”
刘夫人眼睛一红,难得对她笑了笑说,“好,好,好孩子……”
刘芝扶着她上了马车,看着她走远,心内叹息:其实,嫡母已经很好了。至少再厌恶庶出,也没有磋磨过他们,还是好好地养着,她已经很满足,也很感激。
只盼着日后,嫡母也能安然无忧吧。
至于姨娘?刘芝脸上笑笑,倒是不必她担心。
陈姨娘可是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还要坚强,毕竟她可是经过了那么多磨难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虽后来做了妾,但也依旧过得自得其乐,悠然自在。
刘芝看着蓝天,默然祈愿:希望她的家人从此后喜乐无忧!
…………
刘夫人坐在马车上对梁嬷嬷说,“真没想到,这个时候二娘还能如此待我,果然是患难见真情啊!倒是让我十分惭愧。”
梁嬷嬷也是一脸感慨,“是啊,二姑奶奶原本也没什么银钱,也只有那么一个两百亩的田庄,一个外城商铺。三百两,得是她一整年的收益了吧?”
刘夫人点点头,擦了擦眼角道,“等以后风波过去了,我再补贴她吧。想想,其实二娘也好,六郎也罢,他们都是好孩子,是我从前想差了。”
梁嬷嬷颔首赞同。
只是刘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到了自家幼女府上时,竟然连门都没有进去。
自家小女儿刘茵不出现,只派了一个仆人出来,在角门处塞了一个荷包,说了一句:“大奶奶说了,太太既然要离京,那就不耽搁您的时间,这是大奶奶的心意,希望亲家太太莫嫌弃。”
刘夫人原先心里还充满了亲女庶女待她尽心尽力的感动,现在却被幼女的一番操作给弄得心凉不已。
刘夫人没有接那荷包,“你家夫人,大奶奶都不见我?”
仆人恭敬低头道,“夫人到别处赴宴了并不在家,大奶奶确实是正忙着,她并没有说要见您。”
刘夫人的幼女,刘三娘——刘茵嫁的是安平侯府。
安平侯府是勋贵,也是
名门。这次在朝堂之上也曾为刘父求情,侯夫人同样是世家贵女出身,对刘夫人倒是一向和气,只是不巧的是今儿她一大早就出门了,并不在家。
刘茵在府里正处理家事,听闻仆人说自己的母亲来了,她就心生反感:都已经被抄家了,怎么还不消停?不知道她现在上门是让自己丢脸吗?也不知道母亲到底是怎么想的,半点也不为她着想。
心底满是怨气,刘茵自然就不想见刘夫人了,直接让贴身丫鬟拿了银票装进一个荷包内,交给那通报的仆人,让他去打发自家的母亲。
刘夫人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自幼疼宠的女儿,竟然会这般对待自己。
她脸色发青,冷着脸道:“既然如此,那老妇人就不打搅了,告辞!”
说罢,她看也不看那个荷包,转身就带着梁嬷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