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夫妇探案日常——鹿谣
时间:2020-11-01 10:09:31

  风头霎时被顾一念做的米粉糕抢个干净,越千城很不高兴,他重新凑到花涴面前,把丢失的存在感找回来,“你打算在城里逛一逛?”他问花涴。
  花涴咬着米粉糕,含糊不清道:“嗯,转转,顺便找找线索。”
  越千城没问花涴她要找什么线索,反正时机到了,花涴会主动告知与他的。
  转过头,他对着身后的白羽生和霍嘉道:“你们几个……”
  没等他把话说完,白羽生当即心领神会,霍嘉也跟着明白过来。
  “好久没来瞿凤郡了,”白羽生展臂伸了个懒腰,把胳膊搭在顾一念的肩膀上,“走吧一念,我们去别处逛逛,桃花节热闹得很,晚些时候再在此处汇合吧。”
  顾一念不解其意,“唉,不是说来找花……”
  霍嘉忙走上前来,把他剩下的那半截话给堵回去,“一念你说什么?”他把胳膊搭在顾一念另外一侧肩膀上,和白羽生分工协作,绑架一般把顾一念给架走了,“哈哈哈走了走了,带你去街上看漂亮姐姐去……”
  看着他们三个渐渐走远,花涴一脸懵色,“他们不和我们一起吗?”
  越千城摸摸鼻子,“唔,他们几个要去的地方不大好,女孩子最好别跟着,没关系,我留下来陪你,咱们去市集上走一走吧。”
  花涴半知半解“哦”了一声,咬着黏糊糊的米粉糕,与越千城迎着日光朝人潮拥挤的市集走去。
  在深山之中学艺多年,花涴已习惯了山里的安静,当年刚从山上下来时,她总闭门不出,觉得外面太过吵闹。
  而后,她发现,家里并不比外头安静多少——弟弟鬼喊鬼叫,每天像牛皮糖一样黏着她,爹和娘每日都要上演一场“你到底爱不爱我”的争吵,且他俩十分喜欢找人评理,闲赋在家的花涴便成了夫妻俩的首个祸害对象。
  在此等摧残之下,花涴渐渐转变了想法,她不再觉得外头吵了,比起家里,外头不知安静多少倍。
  可见唯有在比较之中,人才能够进步。
  这年头,各地官府皆热衷于搞这个节那个节,三月来个桃花节,四月来个梨花节,八月来个荷花节。节庆搞了不少,各种各样的花儿也糟蹋不少,但若说实际有什么成效吗?八成是没有的,图个热闹罢了。
  今儿个恰逢桃花节,赶热闹的人多,越靠近市集便越走不动,花涴只有紧紧靠着越千城才不会和他走散。
  越千城讨厌过去每一年的桃花节,吵吵嚷嚷的,除了人还是人。但今年,他不再讨厌桃花节了。
  因为举办桃花节,街上才会有这么多人,因为有这么多人,花涴才会靠他这么近。
  原来所有的讨厌,只是因为身边没有那个让他心情愉悦的人。
  他想趁乱偷偷牵花涴的手,手从袖笼里探出,指尖发白,试探着动了动,又很快心虚地缩回去。
  好不容易才能与花涴再次见面,他不敢做出任何没有把握的事情,怕惹她不高兴,怕她再一次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他没有几个可以用来等待的七年了。
  他亦不想再经历一个漫无目的的七年。
  一块米粉糕吃完了,花涴从兜里掏出帕子擦嘴,擦完了嘴,她又开始擦手,“你们几个关系很好,是打小就认识的吗?”她突然问越千城。
  将双手老老实实负在身后,越千城目视前方,“也不是,我幼时居住在燕归城,十二岁那年随父亲迁居到凌云城,在迁居到凌云城之后,我才认识小白他们。”
  花涴惊讶抬眸,“啊,你小时候住在燕归城啊?”她猛地合掌,“我也在燕归城住过!小时候我居住在燕归城的祖父家中,由祖母抚养,后来父亲才把我接到京城。”她朝越千城由衷微笑,“说不定我们小时候见过面呢!”
  难怪她总觉得越千城面熟,原来他们小时候住在同一个城里!也许幼时他们曾经一起玩耍过也说不定。
  越千城平静笑笑,是的,他不仅知道花涴幼时也住在燕归城,他还知道那时她是如何的活泼顽劣。
  话都赶到这儿了,他本打算趁机和花涴相认,可是想到幼时的自己是那般模样,也许花涴根本不记得他,倘使记得他,又兴许只把他视作笑话。
  男子的自尊心作祟,越千城把相认的想法收进心底。
  再等等吧,他这样想。
  远处人潮中传来阵骚乱声,似有人在哭喊着什么,发出的动静与周围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
  越千城跟在花涴身后朝传出哭喊声的地方走去,边走便边低声道:“也许吧。”
  已有官府的人先一步赶到了,举办桃花节大小算个重要活动,官府的人全程都在,为的便是防止出现什么恶□□件。
  “小妇人,你哭什么?”官府的人讲话素来中气十足,哪怕是一句询问的话,听来也像是质问。
  越千城和花涴靠上前去,只见被人潮环绕的道路中间,有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小妇人席地而坐,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是道道眼泪刷出的泪痕,“我夫君他……他……”小妇人啜泣不止,悲伤得几欲昏厥,“他死了!”
  几个官兵面面相觑,声音又拔高一些,“怎么死的?”
  小妇人哭得嗓音沙哑,“我也不清楚……昨夜他饮酒到半夜才归来,澡也不洗便往床上爬,我恐他受凉,特意帮他盖好被褥才睡去。睡到半夜,我听到他呕了几声,可我太过困倦,并未起身查看,等到方才我起身再看……”小妇人嚎啕大哭,“我夫君已经不喘气了,他的脸色青紫一片,骇人得紧!大人,小妇人也不清楚夫君因何亡故。”
  越千城听到周围的人低声议论,“哦,原来是老孙的媳妇儿雯娘,他们夫妻俩感情素来好,咱们街上的女人家都艳羡不已。哎呦,你说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雯娘以后该怎么办?”
  还有人道:“老孙那家伙就爱喝酒,雯娘早说过他许多次了,他总不听。这下好,把自个儿的命喝没了,雯娘身子不好,他们家孩子手又有残疾,十根指头凑不全,留下孤儿寡母的,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花涴看了会儿,周围人声嘈杂,她附耳同越千城道:“你觉得她家夫君是怎么死的?”
  花涴清浅的呼吸喷在越千城的耳垂上,他抖了一下,才道:“喝醉酒的人神识都不大清楚,他呕吐的时候,可能误将呕吐物吸进了喉咙里,导致呼吸不顺畅,窒息而死。”
  这也符合小妇人方才说的脸色青紫。
  花涴想了想,的确有这回事,她家邻居便是喝醉酒后被呕吐的秽物堵住鼻子憋死的,估摸这个女人的夫君也是这样。
  这里弥漫着的悲伤氛围与桃花节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远处的人们尚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仍旧在欢笑着享受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活着就是这样,不知死亡和意外哪个先来,想要一帆风顺总是不大可能。
 
  ☆、第二十五章
 
  官兵们对雯娘生出几分怜悯之意,领头的对雯娘道:“你在前头带路,我们去你家看看。”
  雯娘啜泣着“哎”了一声,她想要站起身,可大抵是悲伤过度,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末了还是几个认得她的街坊伸手相助,搀扶着她站起来。
  一夜之间痛失恩爱的夫君,这种打击一般人肯定无法接受。
  花涴叹了口气。
  越千城问她,“你不过去看看?”
  花涴摇头,“有官府的人在呢,何况只是普通的生老病死,不用我过问。”
  越千城侧首望着她白皙的脸颊,迈步继续往街心走,“也对,若什么事情你都过问,定然忙不过来。”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充斥着商贩的叫卖声,因为是桃花节,所以街上卖的大多是和桃花有关的东西,什么桃花香囊、桃花酒、桃花糕到处都是。
  越千城与花涴边走边看,他俩是在街上长大的孩子,打小看多了街上的热闹场面,是以并未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些人一样,瞧什么都新鲜。
  走过一个卖桃花香囊的摊位前,花涴突然停下脚步,怔怔向身后刚刚与她擦肩而过那人看去,口中喃喃道:“刚刚那个人……”
  越千城随她向后看,“怎么了?”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是个跛脚的男子,他的脸越千城没有看见,只看见他一瘸一拐的背影。
  花涴望着那个一瘸一拐的男子背影道:“他长得好像我师兄。”不过瞬间,又苦笑否决道:“不,怎么可能是他呢。他和师父一起死在了那场灭我山门的大火中,尸骨是我亲手收敛的,已死之人怎能复生。何况,我师兄的腿脚没有问题。”
  跛脚的男子许是听出花涴在说他,远远儿地回过头来看他们,花涴看了那人两眼,低下头道:“的确不是师兄,只是长得有几分相似。”
  越千城知道身有残疾的的人不喜欢有人在背后议论他们,他朝跛脚的男子拱了拱手,算是替花涴给他陪了个不是。
  跛脚男子这才转过头离去。
  继续往前走,越千城随口问花涴,“你说你幼时居住在燕归城,后来怎的会去山上学艺?”
  一阵春风吹乱花涴额前的碎发,她抬手将碎发拂开,“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从那些事情中意识到,若想成为一个保护者,而不是被保护的人,唯有不断提高自己的能力。我请求母亲为我找了个师父,抛却凡尘中的一切琐碎事情,拜入山门多年,总算学有所成。”
  越千城静静聆听着,须臾,他问花涴,“你拜的师父是?”
  花涴抬头看他,“你应该猜得到。”
  越千城本来猜不到,花涴这样子一说,他便能猜得到了。
  “我想我猜到了。”他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花涴应该也不想他说出来。
  他俩相视一笑,彼此都明白对方说的是谁。
  那个名字,足以令所有江湖中人闻之一振,也能令朝堂一震。
  越千城终于明白花涴的功夫为何这般厉害了——那个人的弟子,个顶个厉害,六扇门如今的老门主程晟便出自那人门下。
  暖风熏得人陶醉,鼻息间尽是甜甜的桃花香气,那香味似棉线般缠绕着身体,绵绵不散,越千城的心情倍儿好。 
  无须做什么,只是和花涴在人潮汹涌的街面上慢慢走着,他便觉得身心舒畅,也许这便是人们常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不知今儿个是什么日子,越千城和花涴刚看完一场骚乱,前面又开始乱糟糟的,一堆人聚在那儿看热闹,看来今日不适宜出行。
  越千城一开始没打算过去的,可他隐隐约约从人群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声音软弱无力,夹带着三分书卷气,怎么听怎么像他家新来的那位成员。
  他拨开围观的人群,走到声音传出的地方,果然,人群中央站着的人就是顾一念。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顾一念手足无措地站着,看样子急得快要哭了。
  越千城走到他身边,轻声唤他,“一念?你怎么了?”
  恍若处于黑暗中的人见到了曙光,见到越千城来了,顾一念的手足无措刹那间散的无影无踪,“城哥,你来的刚好。”他眨眨湿润的眼睛,委屈巴巴道:“我的钱袋子被人偷了!”眼中泪光翻腾,顾一念悲从中来,“那可是我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银子,本打算今年秋天进京赶考时用的,现在钱丢了,我还如何进京赶考……”
  顾一念身世坎坷,他生下来便被父母遗弃了,是天桥下的说书先生将他养到十岁。十岁以后,说书先生重病离世,顾一念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全靠着心头的一口气撑着,才没成为饿死鬼。
  考取功名是他存活于世的唯一念想,也是说书先生临终前交代他要完成的遗言,而今为进京赶考准备的银子被偷了,顾一念心中吊着的那口气正奄奄熄灭,越千城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
  花涴轻拍着顾一念的后背,宽慰他道:“没事的一念,钱丢了便丢了,人没事就好。今年进京赶考时你住我家吧,如此能省下一笔开销,若是缺钱买东西,你亦可以向我借,他日等你考取功名了再还我便是。”
  顾一念先前还不明白,为何城哥这么多年只钟情花姐,其他的姑娘甩也不甩,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花姐长得很漂亮,长得漂亮也就罢了,可花姐她不单长得漂亮,功夫还高,功夫高倒也罢了,她还如此的温柔如此的博爱,种种特质组合在一起,花姐她简直就是坠落人间的仙子!是书中的颜如玉!
  由花涴来做前程堪忧的无仙派的女主人,顾一念举双手双脚赞同!
  钱包被偷的痛苦被花涴的温柔遣去几分,可是想到攒了多年的银子被小偷不费吹灰之力的据为己有,顾一念心里还是不舒服。
  越千城看了看,霍嘉和白羽生都没在顾一念身边,他问,“霍嘉和小白呢,他们怎么没和你一起?”
  顾一念委屈道:“他俩去凤来阁了,还说那地儿书生不能去,让我到街上随便逛逛,等他们出来。”
  越千城了然颔首,他对顾一念道:“别气,等他俩回来我替你讨公道。”
  顾一念低低“嗯”了一声。
  围观的人渐渐弄明白这里发生什么事儿了——有贼偷了穷书生的钱。
  这不是缺德么!
  有个五大三粗的壮硕汉子最先站出来替顾一念说话,汉子留有浓浓的络腮胡,猛看起来跟戏文里的张飞有些相似,“什么世道,什么人,我看都是妖魔鬼怪!”壮硕汉子高声嚷嚷道:“人家书生挣点儿钱容易嘛,谁拿了人家的钱赶紧还回去,别做那腌臜龌龊的事儿!”
  这年头,肯为他人打抱不平的人着实罕见,越千城和花涴不由得抬头看他。顾一念也感动道谢,“多谢壮士。”
  壮硕汉子洒脱摆手,颇有张飞的豪迈气度,“客气甚,我就不愿意看这不平事。”
  环顾左右,所见皆是围观的百姓,有人幸灾乐锅,有人同情不已,分不清谁是可疑之人。花涴询问顾一念,“钱袋子什么时候丢的?”
  顾一念垂头丧气道:“就方才。我一直将钱袋子揣在怀里,时不时还摸两下,生怕它丢了。方才我从那边走过来,朦朦胧胧感觉有人摸了我一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迟钝片刻,再找装钱的荷包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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