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在邪恶组织里当杂兵这件事——鸢川寒
时间:2020-11-01 10:10:52

  “原田!”
  柏木看样子就要向那边走,我立刻就按住了他。
  “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丹波嘶哑着声音向那边吼着。
  在昔日同伴的劝慰下,那种焦躁感极大地刺激了观测者,首领慢慢向他走近,继续对着他说:“或者关闭培养瓶,你的感觉会不会好一点?这样就不算是亲自动手,而是闭上眼睛不看,至少罪恶感也会减轻一些吧?”
  “闭嘴!!!”
  观测者最终还是没有对叶月下手,而是发泄怨气一样地击碎了腰带。
  “————是我赢了。”
  我听见首领似乎长舒一口气,轻声说道。
  彻底毁坏的腰带变换成一个小小的弹出文本框,看不出有什么字,却依稀能辨认出下方的确认键自发地点了下去。丝丝缕缕的金色从落下的部分冒出,转瞬间就把观测者笼罩。
  我突然明白了,从刚刚开始,首领的所有行动都在为这一刻铺垫,为的就是让他自发的,愿意的,破坏这枚腰带,那个腰带的存在意义一开始就是为了被破坏。
  “从表层世界通往虚数世界基本上只能被碾碎了再渗进去,但你这样的意识被碾碎了也只会回到外面的身体了吧。”阿斯莫德的一只袖管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了,散逸的速度一直在加快,“所以让你亲手做出足以让你掉下去的洞就好了吧。”
  他艰难地捡起落在地上的剑,向这边走了过来。
  “你这个高高在上自封为星辰的蛀虫,给我落下吧!”
  “……一开始……你就……”
  观测者渐渐下沉,还想做出最后的抵抗,我本想把叶月从那个距离拉走,但有人比我冲得更快。
  从手下逃脱的柏木毫不犹豫地压住了他的一边。
  “你必须要为此赎罪……”他压抑着喉咙里的呜咽,流着泪这么宣告,“如果是朋友的话,做错事就必须要由我们来打醒……”
  “太危险了,这个时候就不要接近了!”
  我大声警告,但很快英雄们一个个前仆后继,挣脱我的束缚冲了过去。
  “……但是,一开始就太迟了,”柏木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我们太没用了,连亲手纠正你都做不到……所以,最后……最后哪怕是做这样微小的事,也要阻止你。”
  “不是我们来打败你……好不甘心啊。”凌濑跑起来的时候,靴子都跑掉一只,即使如此,她的手也稳稳地按着观测者。
  “你曾经让我不要沉迷虚拟游戏……其实是在对自己说吧。”二阶堂的眼镜再次报废,呼出的白气蒙上镜片,“如果你要把这里毁掉,也请毁掉在你看来虚拟的我们吧。”
  “我们曾是朋友,现在也是。”天宫轻声说道。
  “……我们必须跨过你,才能继续向前。”丹波用嘶哑的声音应和。
  “———再见了……”不善言辞的草翦闭上眼睛,首领举起剑,向观测者刺了下去。
  到最后,他们也认为面前这个是他们的友人原田。
  阿斯莫德挥了一剑后身体突然歪倒,看来现有的数据量已经不支持他继续站立了。
  听到英雄们的宣告,观测者也好像失去了反扑的力气,任由身体缓缓下沉。
  “你们……难道不知道失去我的精神波动后,外面马上就会察觉吗……”
  他最后,问了首领这样的问题。
  “呵呵,那种事……我们当然早就知道。”
  阿斯莫德已经无法站立,倒在地上,黑色粒子不断从缝隙中喷涌而出,散逸在空气里。
  “那样的话,为什么———”
  “因为我会代替你。”
  我捡起被阿斯莫德插在地里的剑,他已经衰弱到握不住了,那样的话也许坚持不到亲眼看到观测者沉到底部,理应由我来使最后一击。
  “代替你,伪装成观测者,接受外部世界的检测。”
  因为,我才是最终手段。在那之后的问题,由我来处理。
  我把剑插进了色块里,搅了一下,就像用爪子拨弄了一下卡在下落口的娃娃,不知道是不是旁边有他曾经的同伴在按着的缘故,观测者像是放弃一样融入了地面。
  八年前,他输给了梅丹佐的人性,八年后,他输给了自己的人性。
  “………”
  目睹了观测者落下,首领满足地笑了一声。虽然不知道颈部的发声器还能不能使用,但那一瞬间他应该是完成了毕生的夙愿———同样,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把……剑……拿过来……”
  他含糊不清地向我提出要求。据我所猜测,打开狭间需要有人死去来构造,那么彻底关闭……应该也需要一个人。
  ———请帮我见证那个人的结局。
  松山曾经这样拜托我,现在就是兑现诺言的时刻。
  ……她肯定早就看出来了吧,作为最了解首领的人,他会做出怎样的决断……不言而喻。
  “……等一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已经没有人会死去了!”柏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你没有必要……”
  不对哦,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能HE的。
  首领接过剑,用尽回光返照的最后一点力气,把剑从裂口穿了过去。黑色粒子像是受到挤压一样从裂口涌了出来,黑色皮套从空中倒下,还没落到地上就变成了干瘪的一片空壳。
  在白色的雪地上,黑色的痕迹飘飘洋洋,像熄灭的余烬般旋转,但最后却渗入了地面,很快,世界又变得干干净净,白茫茫一片了。
  “阿斯莫德……”叶月嘴角的血迹还没擦干,直直地盯着那件皮套,梅丹佐的剑斜插在雪地上,像一面旌旗。
  “……对不起。”
  他消失前,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
  “………………根本就用不着道歉,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我低下头,对黑色的、干瘪的外骨骼装甲这么说。
  “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还想要【英雄资质】,你的负担就太大了。”
  “等一下……千穗理,刚才你说的【代替】是什么意思?!”叶月突然难得地抓住重点,扭曲着脸按着腹部很勉强地站了起来,“喂,你说的话到底———”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他会这么敏锐啊。
  旁边的哥哥已经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爬行速度抱住了我的小腿,好可怕。
  “汐见同学……你到底……”
  天宫和柏木相互支撑着站起来,丹波在地上滚了好几下,凌濑明明已经没力气了,还拜托同样摇摇晃晃的草翦把她拉起来。二阶堂根本就连翻面都做不到了,这家伙还是那么废。
  ———哈哈,这就是英雄一生一次的瞬移吗。
  ———刚刚你们还在那边大叫“我不相信!”,“你骗了我们!”这种话,现在都变得温情脉脉了,你们是抖M吗。
  在这种时候,我的吐槽欲反而变得很旺盛。
  我想起来了,我在前一天又做了一个倒转城市的梦。
  在那个梦的最后,我见到了把我带到这里的拉普拉斯。
  “………你是那阿玛,第十质点的恶魔。”祂开篇就说了一些意味不明的话,“知道为什么我要想办法给你这个名字吗?”
  “……我不知道。不是因为很帅吗?”
  我反问祂。
  “你还记得,第十个质点的名字吗?”
  没有被我噎住,祂悠哉悠哉地问我。
  “………”我认真地思索起来,也许是因为在梦里,居然很老实地真的这么思考了,祂把卡巴拉生命树的图指给我看,“……我记得,我好像见过这个树状的图。”
  没错,曾经向荒井请教过,但最后我也只记住了第一个和第十个质点的名字。梅丹佐的质点是【王冠】,代表创造、一切的开始,而第十个质点是———
  “是【王国】。”我庆幸我的记忆还好,在不明白梅丹佐事件真相的时候,仍然让这个看似没用的知识在脑中留下了印象,“承载人类,包容人类的容身之所。”
  “那就是你。”拉普拉斯这样说着,“生态瓶世界的开关是一直保持着自己意识清醒的人类观测员,只有完全状态的人类意识潜入后,外界一直在检测他的精神波动参数,才能维持这个世界的稳定。除掉他以后,外面的世界很快就会察觉到不对了。”
  “你是我所寻找的,可以代替他的这个职责的人。”拉普拉斯绕着我转了一圈,“作为【失控率】最高的存在,只是你的话,勉强还是可以通过检测的。……不过,因为你并不是完全的人类,没办法像观测者那样兼顾两头呢。”
  “……会变成什么样?”
  我问。
  “你将永远切断和外界的联系,一个人保持着意识的清醒,直到世界的尽头。就像是星球抛向外太空的宇航员,只要星球造出了能逃脱的装置,就会把你的绑带切断,丢在太空里,向网路深处逃遁。”祂非常冷酷地回答,“人类的意识不能适应过快的时间流速,但AI可以,你在糊弄外界的时间里,培养瓶内部的科技发展到达足以脱离外面联系的时候,就能获得完全的自由。”
  “———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叹气道。
  “这个工作,本来正义想要取而代之———啊,我是说阿斯莫德。”拉普拉斯回忆着,“所以他才会那么纠结于【英雄资质】,想要连那一份也一起努力。”
  “……但是,要想战胜观测者的话,也只有利用他的弱点,也就是人性。要彻底扳倒他,当然要在关键时刻当断则断,舍弃到不必要的情感。……也就是说,他不可能拥有【英雄资质】,也只有这样才能打败观测者吧。”
  祂看上去有些难过,明明只是个系统。
  “来吧,用此身化为保护世界的王国。这样的话,为此付出的努力也不会付诸于东流了吧?”拉普拉斯这样说,“为了能让你有牺牲自己的觉悟,我推动的那些相遇每一次都在不断加深你的印象,一开始也许你还会拒绝,但经历许多的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你说的没错。”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平淡地接受了。
  “———那么,我该怎么做?”
  被封锁的记忆复苏了,我伸出手,指尖泛出与腰带碎裂时别无二致的金色光芒。
  观测者从表面的世界掉落,权限已经移交到了我的身上。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观测者】了。然后,就是以这个姿态被拉普拉斯叫到虚数世界……
  “喂,千穗理!”叶月加快了冲向这边的脚步,“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做了什么!”
  ———被你发现啦?
  有点舍不得了,糟糕。
  计算了一下他们那个近乎是原地跑步的速度,我估计消失的时候,他们正好差一点点摸到我。啊,哥哥不算,他已经抱着我腿哭起来了。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会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但他们的表情就好像我要死了一样,蠢死了。
  “……反正是最后了。”
  我嘟囔着,拖着哥哥向前跨了几步。现在我全身都在发光,就像马上就要飞升上天,怎么看都有点不太对劲了。
  他们前赴后继地冲上来,像夹心饼干一样把我围了起来。感到一阵窒息的力量,我当场后悔了。
  “………”
  “哇————”
  哭的最响的是在场年龄最大的叶月,毫无成熟可言,这个人真的不行。
  “————已经不想再失去友人了,已经够了吧!”
  像是再也坚持不住了,接着是凌濑,然后是柏木……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哭了起来。我最后只好勉勉强强地挤出一只手,给他们挨个摸了一下头。
  “……对不起。”
  因为摸不到哥哥,所以他就跳过了。
  ———没想到我也有为完全莫名其妙的理由道歉的时候。
  不知道是哭的视线都模糊了还是什么的,叶月似乎是想扶我的肩膀站稳,但一下抓住了我的红色发带。
  痛————死————了—————!!!
  “不许薅我头发!”
  我本想就这样打他一巴掌,但时间已经不够了,我居然就在打他巴掌的途中散掉,根本没打成,好像就只是碰了一下他的脸。
  ———什么啊,最后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我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值得留念的话的。
  *
  “———你怎么了?……你是在哭吗?”
  拉普拉斯问我。
  狭间里已经没有了白色的影子们,我可以看到中间有一个洞口在不断缩小,最终平滑地看不出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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