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将阮知微纤细的肩膀扳向自己,让她直视着自己,沈宴的眉眼还染着风雪的清冽,他的桃花眼却带着坚决:“下一次,如果没看到我,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到,你要是不想给我打,就让你助理打。我一定会来的。”
沈宴现在的手机号码和联系方式还在阮知微的黑名单里,这一点沈宴没忘,他也没强求。
外界阻碍太多,他要做的事情太多而时间有限,沈宴不能保证他次次可以准时来接她,但是无论怎么样,他向她走近的心是不会变的。
“微微,我不是以前的沈宴了。”默了会,沈宴的声音低了下来。
“我知道的。”阮知微吸了口气,回答道。
其实阮知微在看到沈宴在风雪里出现的那个瞬间,就已经原谅他了。
沈宴明明也那么辛苦,却还是逆着风雪,艰难地,却又那么努力地向她走来。
这次是她太没安全感,不是他的错。
想到这里,阮知微甚至抬头,唇角冲他扬起了个小小的弧度来:“你能来,就已经很好了。谢谢你。”
“别和我说谢谢。”沈宴不喜欢听她说谢谢,他看着她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在这个瞬间,突然很想怜惜地亲亲她的额头,但他还是生生忍住了。
还没到时候,他不能越界。
-
一小时之后,房车到了阮知微和沈宴住的地方,沈宴看她进了家门之后也转身回家。
进门之后,阮知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把沈宴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他的微信、电话等……通通都放了出来。
他们天天都见面,也没必要在联系方式上还这样,就像今天,明明一个电话能解决的问题,他们却差点错过。
阮知微能看到沈宴现在的变化,她也不想再让过去的那些不开心影响他们了。
处理完这些之后,阮知微刚好看到微信消息列表上有人给她发消息,她之前忙着在剧组拍戏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
她点开消息看,是一个以前合作过的演员发的,希望她能帮忙转发一下新剧宣传的微博。
她最近黑料满天飞,这个这个演员还来请她帮助,也算是信任她的为人吧,阮知微心里有些感动,便答应了那人。
转发新剧就要上微博,阮知微许久没打开这个软件了,点开微博的时候,她的心情其实有点紧张,就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的微博,想找到那人的新剧宣发来转发,然而,还没等她在搜索栏里搜索,她还是一眼看到了主页广场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话——
【阮白莲明天暴毙:阮知微。祝你爹妈有一天白发人送黑发人,然后你估计还要和你勾引的那群男人们在祭祀的堂上堂震吧玩3,臭婊子。】
【白莲给我趁早死绝:装可怜装无辜每天清清白白小白莲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也这么骚,水都滴出来了骚吐我了。阮知微阮知微阮知微】
【平生最讨厌白莲:白莲的根都发臭了,那些人还上也不嫌脏?阮知微_沈宴在医院蹲一蹲没准能在性病科看到。】
……
阮知微的广场上黑粉肆虐,那些黑粉都非常猖狂,他们有不少直接艾特还私信阮知微,她都这样小心了,还是会看到。
这些人的配图更是极度恶心,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图,再上她的脸,仿佛就是她本人一样,那些污言秽语下流到极点,阮知微浏览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甚至一些她出活动的图,上面都配上了充满讥讽的话语,阮知微看到一张表情包,是她在剧组里怕走光捂着胸前衣服的照片,照片上还有苏御,而图的旁边,配上一行字“哥哥快看我胸大不大?”
那个人在评论里评价她“婊里婊气,莲言莲语”。
阮知微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举动,却被网友以这样的方式解读。
她更不懂的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恶毒的人,他们不但侮辱她,还要侮辱她的爸妈,用最下作的词汇来形容别人。
阮知微无意间看到这些图片和文字,只觉得浑身发寒,像是有无数蚂蚁啃咬过心脏一样,又好像吃了沾着苍蝇的发霉面包,怎么弄也弄不干净,吐也吐不出来,既恶心又难受。
她强迫自己把手机屏幕关上,告诉自己别看,不要再看了。
逃避了这么久,却还是以这种方式直面了这个世界的恶意,这样的网络暴力,没多少人能承受得住。
阮知微像是个行尸走肉一样走到厨房,想喝点水尽量镇静一下,但她拿起水杯的手抖得厉害,水都倒出去不少。
下一瞬,她终究还是没拿稳水杯,“啪”地一声,水杯清脆的破裂声响彻在屋子里。
满室寂静,衬得破碎声尤其突兀。
阮知微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边缘锋锐的玻璃碎片发怔。
五秒后,门被敲了敲,沈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微微?”
顿了下,沈宴又说——
“你开门,别怕,我在。”
第69章
沈宴搬到阮知微家隔壁很久了, 他刚刚正在开视频会议,听到隔壁清脆打碎玻璃的声音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阮知微向来心细,从不毛手毛脚, 她能打碎玻璃只能说明她的心情极度不稳定。
沈宴终止了视频会议,第一时间来敲阮知微的门。
等了两分钟之后, 门才被从里面打开, 阮知微穿着吊带睡衣,外面披着一层白色薄纱, 她明显心神不定, 还是尽可能地保持镇定:“你来了。”
沈宴一眼就看到了卧室里面破碎的玻璃。
阮知微咬着唇,还强撑着自己的情绪, 她的神色有些勉强:“刚刚好你过来,那个,可以帮我个忙吗?我答应帮人转发新剧宣传的微博,可是我有点做不到了……”
说到最后, 她的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
沈宴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点头, 没有多问:“手机拿过来, 我帮你发。”
阮知微邀请沈宴进到她家里, 这还是沈宴第一次进来,但他完全没有心情仔细看她家的布置, 他拿起阮知微的手机,打开她手机页面的时候, 她页面还停留在那些黑粉的评论上。
看到那些词汇,沈宴瞬间明白阮知微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神色了。
反应过来后, 沈宴只觉得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看着那些恶心的图, 无意识地绷紧了下颚线, 隐现出一道弧线来。
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儿,还是被那些人伤到了。这些人真以为互联网是法外之地?可以乱说话也不用负责任?
等着吧,他要让这些黑粉全都付出代价。
沈宴面上未露情绪,他切换页面,帮阮知微找到了那个演员的新剧宣传微博,点击转发,做完之后,他退出微博,顺手帮阮知微把微博卸载了。
稍后他会联系阮知微的经纪人,以后微博让经纪人打理,他不舍得让阮知微再看一眼这些言论。
“发好了,给你。”沈宴把手机还给阮知微。
“好。”阮知微接过手机,她的眼眶红红的,鹿眼微垂,像是只受了伤还要自己疗伤的小鹿,沈宴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又是一阵心疼。
实在受不了她这个样子了,越线就越线吧。
下一秒,沈宴也不再管什么合适的时机,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用力地抱紧她,像是想把他的全部温暖和力量都过继给她:“难受的话,就哭啊。”
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阮知微猝不及防地被他抱进怀中,男人温热宽厚的气息将她包围,她反应过来后却只觉得鼻子更酸了,酸得她要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沈宴低头吻了吻她额边的发,他湿润柔软的唇带着难得的温柔:“我不看你。”
他们两个从某一方面来说还有些像,都爱强撑,他是不喜欢示弱,而她是不喜欢情绪外露,所以总是忍着,也因此,沈宴要比谁都了解她。
一句“我不看你”,让阮知微直接泪崩了。
刚开始她还是无声地哭着,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进沈宴的衣领里,沈宴抱得她更紧了,他心疼得要死,却又怕抱得太紧,弄疼她。
后来,阮知微越哭越放纵情绪,她渐渐哭出了声,她抽泣着,用极委屈的语气:“为什么……他们可以说出那样的话……侮辱我就算了,还侮辱我的爸妈……我们的父母凭什么要被这样骂……他们知不知道我多努力,多努力,才救回我爸……”
此刻的阮知微,不再是那个沉静内敛的她,她只是个受到伤害的小女孩。
沈宴吻着她的额头,语气极尽温柔,又带着隐隐的冷意:“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该死。”
……
一晚上,阮知微不知道哭了多久才睡过去。
没有人可以一直坚强,平日里再光鲜靓丽,乐观积极的人也会有暗中生长的伤口,大家都需要一个出口去释放情绪。
阮知微平时总是会隐忍情绪,强迫自己去忽视和不在意,然而这样的方法久了也没那么奏效,而沈宴想给她一个抒发情绪的机会。
可是真看到了她的眼泪,沈宴巴不得替她承担这些的人是他。
阮知微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她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沈宴轻轻地将她调整了姿势,弯腰将她公主抱起来,想把她放到床上去睡。
而这样公主抱她的时候,沈宴又感觉到她的身娇体软了,她那么柔软的一团,他捏一下都怕碎的感觉,网上那些人又怎么忍心这么黑她。
沈宴垂下眸,走到床边,将阮知微轻轻地放到床上,然后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月光下,阮知微的脸色莹白如玉,肌肤胜雪,她睫毛上还带着泪花。
沈宴看了一会,片刻后,他俯下身,轻柔而缱绻地吻干了她眼睫上的眼泪,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一样,充满怜惜。
她的睫毛翘翘的,像蒲扇一样,有些硬,沈宴细密地吻过,而这样吻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了郭琪给他讲的一个故事。
那时候,郭琪说,网上流传个小故事,说美人鱼的眼泪是珍珠,如果是他的话,就天天把美人鱼弄哭然后躺着数钱,当时沈宴没说什么,只觉得要用女人来赚钱未免太low。
但现在,看到了阮知微的眼泪,沈宴才明白,不是lo的问题,是他根本不舍得。
——他看到她哭都恨不得把心给她,又怎么舍得把她弄哭啊。
……
凌晨三点,阮知微已经熟睡了,可能是最近太不顺利,她在睡梦中也蹙着眉,偶尔翻个身,时不时地露出大片肌肤。
沈宴就在她卧室中的椅子上办公,他已经把客厅的玻璃碎片都收拾好了,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没处理完,他怕阮知微突然醒来,干脆在这里陪她。
看到她翻身踢被子的时候,沈宴会站起来把被子重新给她盖好,他的视线通常只在她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只停留一秒,再面无表情地移开。
然后,他再继续坐回去处理公事。
至于网上那些黑粉,他已经联系了深夜值班的网警,他不惜成本,也要让那些黑粉付出代价,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这些黑粉肮脏的言论就会在他们生活的圈子里公开。
这些黑粉有工作、有读研的、有才上高中的,平时都是穿着人皮的正常人,以为在网络上发言不用负责任,而沈宴,偏要他们负责任。
黑粉无穷无尽,他现在觉得封号好像也没多大用了,不如杀一儆百,看看谁还愿意送上门来。
沈宴就是要让他们知道,阮知微有后台,谁惹谁倒霉。
处理完这些之后,沈宴又打开公司的财务报表看数据,他治下一向严格,能做就做,不做就滚,所以他的手下很少会出什么大错,因为沈宴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这次的数据出错来得奇怪,相关人员都已经开除了,但沈宴还是觉得有些微妙。
他顺着数据一个个点回去原始数据看,再考察每个原始数据的编辑记录,这编辑记录被人删除过,是沈宴恢复硬盘找回来的。
看着看着,沈宴不由眯起了眼睛——
这个数据,有个编外人员编辑过,编外人员原本是没有编辑权限的。
而这个编外人员,刚好是沈繁的人。
-
清晨的第一缕金色光芒从窗缝中落下来的时候,落到了阮知微的脸上。
她的眼皮动了动,过了片刻,她睁开了眼睛。
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
昨晚的记忆在此刻回笼,她记起来她因为看到那些黑粉的言论而情绪过于波动,不小心打碎了杯子,然后沈宴敲门,再然后……
哦,她在沈宴怀里哭了一晚上,哭到睡着。
现在回想起来阮知微只觉得尴尬和窘迫,昨天实在是太崩溃了才会那样,她很少哭成那样了……
或者说,现在阮知微回想起来,她人生中三次大哭,居然都和沈宴有关。
第一次是在医院里,她因为爸爸的病而哭,那是她和沈宴的初遇;后来是她误会自己是沈宴替身而哭;最后,就是这次,她最脆弱不堪的时候被沈宴看见,在他怀里哭。
她的喜怒哀乐,好像都只会被沈宴影响和看见……也算是他们之间的一种缘分。
现在阮知微回想起来昨晚沈宴的拥抱,还会觉得很温暖,给了她极大的力量。
手机显示已经7点了,阮知微下午还有戏,她打算下床收拾一下,而她坐起身,就怔住了——
她看见了沈宴。
金色的晨光下,沈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闭着眼,靠在墙边,笔记本电脑被合上放在桌旁,晨光勾勒出他五官的弧线,高挺的鼻,和肆意的眉眼。
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无论是桃花眼的撩拨之意还是黑眸中的冷冽都褪去不少,只剩下一张纯白的容颜,带着温和的错觉。
他就这样坐着睡了一夜。
阮知微一眼便明白,他是为了守着她才这样,她不敢出声,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他身旁,细细看他的模样。
好像很久没这样看过他了,阮知微这样近地俯视他才发现,他有多疲倦,看他的模样,分明是已经很久没睡好觉了。
而沈宴都没和她说过。
阮知微的眼眶又有点泛酸了,沈宴怎么这样啊,他之前过分的时候那么过分,可是现在好起来,却又好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