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这配方多么熟悉!
瑟瑟气得转身要走,心道我不跟你玩了,我玩不过你。谁知没走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揽进了怀里。
沈昭晃悠悠地抱着瑟瑟,抱着她转了个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垂眸凝睇着她,一脸真诚:“虽然这样……但我还是想和你过一辈子,你只要保证不再玩弄我的感情,我就都原谅你了。”
第17章 秘密
这怀抱很是温暖,浓烈酒香混浊着淡淡梨花香,随着热气一同袭来,让瑟瑟微有愣怔。
她默了许久,见花厅里众人都凶巴巴盯着她,那等气势,仿佛她胆敢说半个‘不’字,就要跳起来跟她拼命。
瑟瑟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从前不觉得,可是最近,她时常会有这种感觉。
明明心里想得是一个样,可偏偏无力让现实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走。身旁的人都觉得他们才是对的,久而久之,她自己也有些恍惚了。
且不论孰是孰非,可这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啊,难道旁人能替她去过这一辈子吗?
她轻叹了口气,握住沈昭的手,温声道:“阿昭,你别闹了,我们不是来查案的吗?既然案子你已弄清楚了,那咱们回去吧,这闹得有些太没边了……”
箍在自己腰间的手紧如铁铸,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瑟瑟无奈道:“你也不看看这里有多少人,难道你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去向你保证这种事吗?”
话音刚落,婳女急匆匆跑进来,仓惶道:“不好了,岐王殿下领着建章营的人过来了。”
“什么?”瑟瑟一慌,忙挣开沈昭的钳制,冲傅司棋低声道:“不能让沈晞看见阿昭在这儿,陛下龙体欠安,这里又是风月场所,沈晞向来爱搬弄是非,抓着这一点不知会在朝堂上说得多难听。”
傅司棋也慌了,想带人出去阻拦,又想起自己和这些人都是东宫的熟面孔,如此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一时难以决断,踯躅着,急得头冒冷汗。
醉得宛如一条软泥鳅的沈昭靠在瑟瑟肩上,拉起她的手,半阖着眼皮,喃喃道:“后门啊……”
“对。”瑟瑟恍然,忙招呼傅司棋和婳女帮她扶着沈昭,朝姑娘们招了招手,从袖中摸出全部的金锞子给她们,嘱咐待会儿岐王进了门,一定要上前殷勤伺候着,绝不能让他轻易从柔荑红袖里脱了身。
几人从内廊绕出花厅,便听身后响起密匝匝的脚步声,夹杂着铠甲晃动的声响,随后便是姑娘们的娇嗔软语。
趁着这一片混乱,他们走到后角门,却见那里也驻守了人,银甲悬剑,堵得严严实实。
瑟瑟咬了咬牙,道:“我去把他们引开,傅司棋你领着太子快跑,万一我被抓到了,就说是自己贪玩,才扮成男人来此,跟太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正要走,陡觉腕上一紧,被沈昭拉了回来。
他依旧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将瑟瑟拉进怀里靠着,懒散地朝傅司棋掠了一眼:“杀出去。”
傅司棋得令,立即招呼东宫守卫,拔剑。
瑟瑟不无担忧道:“这……能行吗?”
沈昭纤长浓密的睫宇微颤了颤,声音绵软无力:“只要没被当场抓住,过后大哥说什么,我们都一概不认,他能奈我们何?……瑟瑟,我头晕……”
“活该!”瑟瑟嘴上强硬,手却不自觉地抚上沈昭的脸颊,摸到了一片滚烫,又有些心疼,声音也不自觉软了,道:“谁让你喝这么多,酒若是能解愁,那这世上哪还会有那么多烦心事啊。你要实在难过,来骂我一顿儿或是打我一顿儿都比折腾你自己强。”
沈昭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有些委屈道:“我舍不得……”
傅司棋瞥了眼正在腻歪的两个人,利落地打了个手势,正要指挥东宫守卫杀出去,忽听外面传进厮杀声,上前将角门推开一道缝隙,见不知从哪里来的黑衣人三五下便将角门外的守军给解决了。
沈晞原先也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竟能屈能伸到这地步,为躲他会来钻后门,不过随手指了些人在这里,领着主力去了正厅。
方才沈昭也是一眼看出守卫薄弱,才让杀出去的。
黑衣人推门进来,为首的拜倒在沈昭跟前,道:“兰陵公主听闻岐王殿下带着建章营的人来了,特命小人来解太子之困。”
沈昭靠在瑟瑟身上,似是呓语:“来得可真快啊……”
黑衣人没听清,忙抬头道:“殿下说什么?”
沈昭撑住额头,好像已累极困极了,虚虚软软道:“这里交给你们来解决了,替孤谢过姑姑,瑟瑟……我们走。”
说罢,也不等旁人有什么反应,拉着瑟瑟的手趔趄着推门而出。
马车颠簸驶过长街,沈昭靠在车壁上,以手抚住心口,闭着眼,脸色绯红,一副柔弱模样。
瑟瑟喂他喝了一点从街边买的蜂蜜水,正想给他拭掉额头上的冷汗珠,忽听他呢喃:“傅司棋,不回宫,先去别院,孤得先醒醒酒。”
沈晞虽无甚谋略,但也不是个傻的,这边扑了空铁定会立刻进宫堵他。
青天白日,宫中既无宴饮,父皇又生着病,他这监国太子平白沾了一身酒气,怎么也说不过去。
车外的傅司棋应了一声,立即调转马头。
瑟瑟边给他拭汗,边道:“你就不该喝酒,瞧这惹了多大的麻烦。”
沈昭唇角微勾,笑容中含了些微苦涩:“是呀,我天生就是不该任性的,如此想想,大哥也真是够傻的,抢这位子做什么啊,就算给他抢回去了,坐不够半天他也会觉得烦的。”
他闭着眼睛说话,言语轻缓,夹杂了说不尽的凄郁。
瑟瑟听得有些心酸,往他身边靠了靠,柔声哄他:“谁说你不能任性?你可以啊,你想任性了就来找我,喝酒也好,别的也罢,阿姐替你担,就说是我欺负你、逼你的,姐姐从小不就是这样的嘛。还记得你九岁那年不小心打翻了供奉的神龛,我硬说是我打的,我娘拿棍子追了我一炷香,我都没出卖你,我最讲义气了。”
沈昭笑出了声,睁开眼,目光迷离,落在瑟瑟身上,慢慢道:“你总是这样,可恶时真可恶,好的时候又那么好,好到我实在想象不出,若是往后余生没有你,日子该怎么过……”
瑟瑟嘟嘴看他,沈昭合上眼,感叹:“你就是个喜欢折磨人的小妖精。”
这一缕叹息尚未散尽,马车便停了。
街尾幽僻之处,有一座府邸,飞檐黛瓦,屋宇轩昂。
推门进去,只见林木蓊郁,绿意盈盈,影子洒在地上,深浅不一。
瑟瑟和傅司棋把沈昭扶到宅院深处的一间僻静厢房里,瑟瑟拧了浸过冷水的绵帕回来时,沈昭已伏在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颜安静,轮廓似已没了棱角,看不见清醒时的精明与威严,倒多了几分稚弱秀气。
瑟瑟趴在榻前仔细看他,一眨不眨地看了好一会儿,叹道:“我也想永远陪着你,可若是我母亲真跟宋家旧案还有……宋贵妃的死有关,那我们之间岂不是隔了那么多深仇人命了吗?你若是知道自己娶回来的是仇人的女儿,那该多痛苦。到时候,我也无能为力啊。”
她歪着头思索了一番,浅浅涩涩地微笑:“这又不像小时候,饭不合你胃口,我可以一遍遍地重做,做到你想吃了为止。那么多条人命,我可没有办法让他们重新活过来。”
“我是不懂那一套痴男怨女,海誓山盟……我只知道若是两个人不能好好地在一起,那各自安好也是不错的,唉,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是不懂呢……”
说到纠结处,瑟瑟伸手捏了捏沈昭的鼻子,转头看向这间房子。
一架三叠屏风遮住睡榻,外面是贴墙的书柜,另有数张矮几席垫。
瑟瑟看了一圈,又把目光落在了那排书柜上。
长安中不知何时兴起的风气,宗亲显贵家中常有不能为外人道的密切来往,喜欢建一些密道,瑟瑟母亲的书房里就有那么一条,当初她从贺昀那里要来了钥匙,还进去偷听过母亲和裴元浩说话。
密道之上需要遮掩,需要入口,原理大致相同,所以在外形上虽有异,但在构造上却会有一些相似之处。
瑟瑟越看越觉得这书柜有些奇怪,她站起身走过去,试探着摸索了一阵儿,在顶壁处摁到一块活动的小方板,便见两排书柜齐刷刷向后退,露出的却不是墙壁,而是黑漆漆的入口。
瑟瑟转头看了眼沉睡的沈昭,稍稍犹豫,深吸一口气,扶着墙壁进去。
起初是黑暗的,但走过一段窄道,周遭逐渐开阔起来,还有几颗夜明珠在照明。
借着微弱光亮,瑟瑟看见面前堆堆叠叠摆了数十只箱子,掀开一看,是黄金。
她拿起一块,往关键地方摸了摸,并没有官银铸印。
在黄金旁,放着半人高的账簿。
瑟瑟拿起一本,翻看起来,都是一些人名,后面跟着户籍,家人,住址,甚至精确到哪条街巷……起初她还不想往那方面猜,可越往后翻,那些密匝匝的人名浮跃于眼前,却由不得她不信了。
暗卫。
京中权贵除了喜欢建密道,还喜欢蓄养暗卫。
只不过,照这架势,暗卫数量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瑟瑟犹记得母亲对她说话时那笃定的表情。
“阿昭没有母族可依靠,手中又无多少兵权,东宫属官中出类拔萃者甚少,朝堂之上他只能倚仗我,所以,他会乖乖听话的……”
这么说,这些钱,这些暗卫,是连母亲都不知道的。
他隐藏着实力,故意让母亲对他放心。
他想干什么?
瑟瑟抱着账簿,百思难解,心慢慢下沉之际,忽听密道另一头传来响动。
珠光微弱,照过去,描摹出沈昭那挺拔长颀的身形。
“瑟瑟,你在看什么?”
第18章 身世1
密道幽长昏暗,又安静至极,乍一飘来点声音,纵然是瑟瑟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也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砰’一声,手里的账簿落到了地上。
她想去捡,但面前人影晃动,沈昭已走到她跟前了。
瑟瑟慌忙后退几步,喘息稍急,紧张地看着沈昭,轻声说:“我……其实刚进来,什……什么都没看到。”
沈昭弯身将地上的账簿捡起来,随手扔到原处,深眸无澜,平静地看着瑟瑟。
瑟瑟提起裙袂,慢慢挪步,柔缓了声音,试探道:“阿昭,地底下太凉了,咱们上去吧,这儿实在没什么好待的……啊!”
她只觉脖颈上一凉,被人钳住肩胛,生生地拖了回去。
瑟瑟低头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听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殿下,她什么都看见了,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这人兴许是在地下待久了,同剑刃一般阴森森的,贴着瑟瑟的后背,只觉凉气逼人。
她颤了颤,带着些许哭腔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们要是杀我灭口,我娘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句话一落地,隔着泪眼朦胧,她好像看见沈昭冲着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苏合,把剑拿开。”
一阵静谧,冷风轻咽,银亮的剑尖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度,稳稳地收了回去。
瑟瑟慌忙奔向沈昭,奔到一半,又觉得这也不太|安全,犹豫少顷,侧身贴着墙壁,胆怯又警惕地看着他们。
沈昭瞥了她一眼,看向苏合。
“把东西换个地方吧,今日之事都是孤的错,饮了些酒,脑子有些犯糊涂,竟把人带到这里来了。”
那叫苏合的男子应是,再看看瑟瑟,有些犹疑:“可她是长公主的女儿,能信得过吗?”
沈昭将要开口,瑟瑟抢先一步道:“你们要是信不过我,那……”她眼珠滴溜溜转,手指紧扒着墙壁上的砖缝,挺直脊背,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道:“我把我的脑袋放在墙上撞一撞,兴许……就能把刚才的事都忘了。只是……我这一撞下去,可能会把自己撞晕了,阿昭,我晕了之后,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家啊?”
密道里安安静静,两个男人盯着她,都不说话。
瑟瑟一下慌了,哽咽道:“你们别杀我,我真不想死……我也不知道这里面东西这么要命啊,我就是好奇,谁知道好奇害死猫啊!”
她趴在墙上哭得撕心裂肺,梨花带雨,苏合看得有些不忍,伸出手挠了挠头,道:“要不……你撞一下试试,要是能一下忘了,这就好办了……”
被沈昭凉眄了一眼,他讪讪息声。
沈昭抚着额头,看上去很是无奈的模样,长叹了口气,冲瑟瑟道:“你先过来,墙上有灰,别把衣服弄脏了。”
许是哭得太急,瑟瑟的脑子有些发懵。
衣服?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关心她的衣服?
瑟瑟头抵着墙,委屈兮兮地道:“我不过去,你们有剑。”
沈昭看向苏合,吩咐:“把剑扔了。”
“不是……”苏合诧异地看着太子殿下,一跺脚,抻了抻他的健硕虎背,指着瑟瑟不忿道:“殿下,是她知道了咱们的秘密,她的小命握在咱们手里,她该听咱们摆布,凭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话一落地,沈昭立即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谁跟你是咱们。”他伸手将瑟瑟拦腰拉进怀里,摸了摸她被汗濡湿的鬓发,柔声道:“孤跟她才是咱们。”
苏合:……
这密道里常年不见天日,湿气重阴气重,待得稍微久些,便觉一股凉气从脚底顺着小腿往上爬,宛如蛇吐着信子,飕飕的。
沈昭一下开了五六只箱子,露出明光灿耀的金子,让瑟瑟一次看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