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野面露迷茫, 但也老实答道：【大概半个纽约的姑娘都上过我的床。】
这倒是真话, 厥野出身优渥，又是一众在时尚圈有头有脸人物里为数不多的直男，多的是对纸醉金迷生活有所憧憬的姑娘往他床上爬。他说到这里忽然一顿, 带着点不敢相信道：【容哥，你问我这个——你怕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可是这不可能啊。
宿容那家伙长了一张不会喜欢人类的脸，还有一副不会喜欢人类的性子。厥野老早就做好他要孤独终老的准备，连哪里的养老院好都给他打听到了。
宿容会喜欢上个女孩？那可能性跟陨石撞地球差不多大。
宿容面无表情打过来一个哲学问题：【喜欢一个人，具体是什么样的？】
厥野：【……】
厥野：【等一下，容哥，这不会是你初恋吧？】
宿容：【不是。】
宿容：【你不记得我跟你提过？以前在美利坚上高中的时候我遇见过一个啦啦队队员，齐刘海，戴眼镜，就记得长挺乖的。】
厥野：【我当时还以为你在开玩笑蒙我，真有这么个人？】
宿容：【有，本来准备约她喝杯咖啡，但是第二天就没找着人。】
厥野咂舌，他一直觉得宿容是个不会喜欢人的大冰块，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有类比不就好了，你对现在这姑娘和当年对那个啦啦队队员的感觉一样吗？】
宿容：【不大一样。】
少年人的情感像是清风，总是忽如其来，又消失得飞快，不像成年人的情感，如红酒般浓醇。
宿容：【硬要说的话，可能更清晰一点。】
厥野呆了许久，才终于想起怎么打字：【那对方知不知道你的心思？】
宿容盯着那句话看了几秒，桃花眼黯了黯。他长长吐出一口烟，刀削般精致的脸在烟雾中明明灭灭。
江络知道吗？
江络不知道，也不该知道。
大概是打谢辛白的那个巴掌打得很解气，江络吃完早饭，心情好了不少。
她到练习室的时候，《小丑》组练习生已经陆续起来，周盼看见她，小鹿眼睛忽闪忽闪：“络络，你早上跑哪去了？”
“睡不好，出去散散心。”江络说。
江络像是完全忘记昨天晚上噩梦，练习状态很好，然而就算刻意暂时忘记，但该做的动作还是避免不了。准备上桌子的时候李冬阳又嘱咐道：“络哥，你别逞强。”
江络站上桌子，朝她懒洋洋一笑，攻气十足：“没事，我不逞强。”
这次倒是成功倒下来了，但是江络在空中没忍住，腰一软瘫了下去。倒下来之后还有个动作是被沈清隽公主抱着转一圈，要是位置倒歪了，中间衔接就不连贯。
而且最重要的，她倒下来之后脸色明显白几个度，之后的动作得缓上几秒，才能恢复状态。
上了台，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一点点的小差错可都是能被看出来的。江络惨白着脸，微微喘着气道：“麻烦倒回去，再来一次。”
周盼看着她脸色，终于忍不住叫了停：“络络，你该照照镜子看你现在什么样。要不就算了吧，反正合作舞台也不投票，稍微有点瑕疵又不影响什么——”
然而看见江络眼神，她却忽然顿住。
江络漂亮的眼睛中少见的执拗，她站直，指了指旁边几个的练习生：“这对我们来说确实不影响什么，但小柯排名27，南南排名31，这是她们的最后一次舞台了。”
小柯和南南都是中下位圈练习生，在第三次排名中已经被淘汰。虽然江络还算平易近人，但是中下位圈练习生总觉得和她有点距离，平时都不敢多和她说话，没想到她还记得她们的排名，一时异常感动。
她俩属于小公司，淘汰之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登上这么大的舞台，练习非常拼命，极力做到最好。
周盼见江络坚持，一时也有些迟疑。
萧妙正好过来串门，发觉《小丑》组气氛僵硬，一头雾水道：“咋了？”
李冬阳将她们的困难和她说了，萧妙一拍脑袋：“你们傻不傻，干嘛一开始就让她从桌子上往下倒，这不恐高也害怕啊？”
她出去晃了一圈，不知道从哪摸来一个小板凳：“先用这个试试看。”
小板凳顶多十厘米，看着确实没什么问题。然而江络一站上去，又听到了电视塔上那种猎猎的风声。
“咚咚咚”的砸门。
鼻尖的血腥味……“同伴”的辱骂和异样的眼神……
【狗宿主。】系统忽然开口，把江络从恐惧中唤醒，【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不是恐高，而是PTSD引起的信任度问题？】
PTSD，创伤后应激后遗症，多发于退伍士兵等，江络这情况还真有点像。
江络迷茫的想，她害怕的真的是高处吗？
不尽然，她害怕的其实是被同伴背叛之后，那种从心底里涌上来的，连绵不断的绝望感。
快穿世界二十八年，她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她只相信自己。
顶多顶多，再加一个周盼，和半个宿容。
“络络。”
然后，江络忽然听到，周盼在叫她，语气温柔：“别害怕，我们会接住你的。”
李冬阳：“相信我们。”
小柯：“络哥，我对天发誓，要是你磕到一丝有皮，我这辈子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南南：“雾草小柯你个方便面十级爱好者竟然发这种毒誓！”
练习生们笑作一团。
江络望着外面，发现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没有风，也没有血腥味。
这是初始世界，和平的、江络最熟悉的初始世界。没有人为了块面包就想要她的命，而这些练习生，虽然才相处几个月，也已经成了她二十八年都没有得到过的朋友。
江络碰了碰自己的嘴角，发觉自己不知何时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要倒了啊！”
江络没有闭眼，望着天花板，直直地往后一倒。
……她们接住她了。
之后的练习一帆风顺。
江络虽然没有完全克服恐高的毛病，但是比之前缓解许多。
正式的带妆彩排本来被安排在合作舞台开始前两天，但是不巧，那天沈清隽行程排不开，提前两天过来的时候舞台妆还没有送来，只能穿着训练服和T恤去舞台合动作。
好在练习生们已经几次上过舞台，经验充足，就算穿着私服，状态和带妆也没有丝毫差别。只是因为舞台扩建几次，对沈清隽来说有些陌生，第一遍的效果不尽如人意。
休息时间，经纪人严楠在微信里嘟嘟嘟地和江络抱怨：【你注意盯着点你沈师兄，他身体本来也就一般般，为了赶通告三天就睡了十小时，当年他参加完男版整整发了三天三夜的烧，加上最近又节食——】
江络眯眼打量沈清隽，确实比之前瘦了些，但大概是因为妆上得好，打眼看不出憔悴，只觉得面色有些白。
休息没多久，沈清隽又召集练习生们：“刚才那个效果不大好，我们再来一次好吗？”
他说是一次，但最终是来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第五遍，才勉强达到沈清隽要求。他顾不上休息，紧赶慢赶地去和摄像师调整一些不到位的拍摄手法。
连工作人员都不由感慨：“果然是同样选秀出来的，沈清隽明显对舞台更上心，不像那个谢辛白，随便排了一遍就走了。”
“哈哈，别提谢辛白那组了，我看着简直想笑，他是钢管成精吗？跳个舞这么木。”
彩排完已经是深夜。严楠不放心沈清隽，让江络帮忙盯着。自家人当然得照顾一下，江络等沈清隽调整完所有细节，劝道：“沈师兄，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沈清隽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点了点头，从椅子上起身，然而不知道是起急了还是怎么的，他站到一半，身形一晃，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沈老师！”
“沈清隽！”
周围瞬间尖叫四起，江络手里的热水洒了一地。
她迷茫地站在那，心想，他们的经纪人同志可真踏马是个乌鸦嘴。
第87章 清隽
江络虽然也慌了一瞬, 但是到底砍过丧尸见过谋反，很快就冷静下来，把杯子随手一丢, 大步上前：“别都围在他旁边, 让空气流通！”
节目组陪着她们熬通宵的工作人员大多都是年轻人, 没怎么见过这种大世面, 慌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被江络这么一吼，竟然都乖乖散开。江络上前试探了一下沈清隽的鼻息, 虽然微弱但是还有, 他双眼紧闭，面色惨白, 按照江络久病成良医的经验，不是低血糖就是贫血。
“都愣着干什么！”一回头发觉周围人毫无动作，江络尽量让自己冷静，但没有成功，“应该是贫血或者低血糖，赶紧去叫救护车！”
一个工作人员, 年轻姑娘, 都快哭了：“可是我们这附近只有乡镇医院，要是沈老师有什么大毛病怎么办？”
江络搭在沈清隽脖子上的手指冰冰凉。
她很少没这么慌过，甚至有些没来由的急切。江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江络。
江络睁开眼睛, 声音变得沉稳：“来个人去找下宿导师, 他刚才还在这指导彩排应该没走远，他压得住场；然后喊下周盼——节目组的车为了搬道具今天都开走了，我们公司为了以防万一在节目组这边停了辆面包车, 钥匙在周盼那里；再把奚小怜也叫来，她是本地人，最清楚路该怎么走。”
有江络这个主心骨在，周围人也逐渐冷静下来。
宿容最先赶过来，目光在沈清隽脸上一停，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有车吗？”
周盼正好拿着钥匙跑过来，后面跟了奚小怜和李冬阳，看到地上倒着的沈清隽，脸色“刷”地白了：“怎么回事？”
江络：“一会解释。”
她将钥匙递给宿容，说：“周盼你带宿导师去开车，剩下工作人员来帮忙搬下人——”
尽量稳当地把人搬上面包车后座，几个练习生下意识跟上，江络也没时间赶，想着反正工作人员也不顶用，还不如带这几个熟悉的。宿容发动汽车，小面包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出。
虽然是凌晨，摄制组外依然有不少粉丝蹲守，为了通风江络把车窗都开全了，一眼能看见里面坐着的人。
粉丝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爱豆都激动地围上来，车速缓了不少。
江络心焦得要命，顾不上什么，朝外面声嘶力竭地喊了句：“都让开！！！”
粉丝很少看到江络这么失态的样子，一时都惊住了。
面包车成功突出重围，粉丝们在一片烟尘中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了，江络感觉脸色很难看？”
“大半夜一群人出来，怕不是去赶通告？就算工作忙态度也不能这么差啊——”一个站姐检查着刚才拍的照片，脸色忽然一白。
旁边认识她的问道：“怎么了？”
那站姐抖着手，把照片给她们看：“里面躺着的这个是不是沈清隽？！”
这么大的事，当然瞒不了多久。
很快就传出沈清隽因为赶通告太累在《闪女》节目组晕倒的消息。
【标题】雾草，听说沈清隽在Z县养猪场晕倒了？
【主楼】我的妈，《闪女》的拍摄强度这么大的吗，飞行嘉宾都倒了，不敢想象妹妹们被压榨成什么样。
【1L】我敲里妈，别瞎带节奏好吗，沈清隽是因为最近行程排得太满，加上对舞台要求很高，练习太累才晕的，刚才已经有工作人员出来爆料，说是他带着妹妹们连着排了五遍，贼辛苦。
【2L】沈清隽在《闪少》也是拼命三郎人设啊，这应该不是节目组的锅。
【3L】别顾着追责啊，重点是现在人怎么样了，清醒没？
【4L】因为周边只有社区医院，说是江络当机立断让开车送去市里大医院了，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5L】江络这是几个意思，要是耽误救助了怎么办？怎么着也得先叫救护车，花卷（沈清隽粉丝名）竟然不撕她？
【6L】救护车一来一回大半小时，黄花菜都凉了，江络这做法很正确啊。
【7L】黑子别吃人血馒头了，花卷很感谢漂亮妹妹，要是还有点心就滚去超话祈福，替我家沈清隽谢谢你们全家。
沈清隽从《闪少》出来之后发展前景很好，是近年势头最猛的流量小生之一，一时间微博热搜、超话广场全被祈福贴铺满。有奚小怜这个人肉导航在，宿容愣是把小面包开出了超跑的速度，又多亏半夜路上没车，二十分钟不到就杀到了医院。
沈清隽被推进去检查，江络这才空下手看手机。
严楠大概是已经听说消息，短短一段时间打过来十几个电话，江络接了：“严哥。”
严楠快疯了：“沈清隽晕倒了？卧槽，我跟他说了多少遍了他那个身体做不来拼命三郎——”
江络打断他：“严哥，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知道沈师兄有什么慢性病吗？”
严楠说：“他好像一只有点贫血，严重时候要吃药。”
那就说得通了。
还好是贫血，不算是特别大的病。
结果还没等江络松下口气，医生从急诊室出来，说：“患者目前状况不是很好，考虑要转进ICU。”
“什么意思？”江络懵了，“他不是贫血吗？”
她自己也贫血过，记得除了偶尔头晕以外没什么大问题，还以为沈清隽是起急了脑充血不够，才晕倒的。
医生看向她，说：“确实是贫血，但是这位患者大概是因为节食，加上休息不好，现在血红蛋白每升只有三十克左右，已经是非常重度的贫血了，我们考虑要进行输血，不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测血型耗费时间长，你们陪同的有人知道他的血型吗？”
江络连忙拿起手机：“严哥，沈师兄血型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