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父母虽说情感上不怎么接受,但是理智上也能理解,觉得之前照料就算江家将功补过,不会太过苛责。
然而,江络听到江家的时候,反应有些太大了。
沈长安混迹商场这么多年,是出了名会察言观色的老狐狸。江络那个反应,显然对江家是极为不喜的——不是因为前后差别对待产生的不满,而是到了痛恨程度的不喜。
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恨,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江家对江络一直没有好过。
沈清隽说:“我之前怕吓到妈,没有仔细说。”
焦令媛之前精神状态一直不好,郁郁沉沉,还闹过自杀。但是现在见面,沈清隽见母亲显然已经恢复不少,才敢将自己之前知道的一些信息说出口。
江络曾经被江玥推下过楼梯,差点没命,之后江家人选择大事化小,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沈清隽说:“当时我和她都不算熟,看到那个视频都忍不住心疼。”
从这件事推测,类似的事情肯定不是一桩两桩。
沈长安脸色沉如锅底,焦令媛更是气得手都在抖,不住地后怕,要是络络真的出事了呢?
要是他们终于找到自己女儿的时候,发现她早就已经死了……
焦令媛几乎不敢往下想,她觉得要是那样,自己肯定会疯的。
“还有,”沈清隽皱起眉,结合得到的信息,察觉很多怪异的点,“络络走丢的时候都快能走路了,这么大的小孩子又不像是婴儿长得差不多,要是真抱错,江家人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他越想越不对劲:“当初络络走丢的事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是你们几乎是耗尽所有人脉去找,怎么会一直没有找到?”
沈长安的人脉不容小觑,这么长时间没找到,他们原来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以为江络已经死了。
但既然她一直好端端活着,还就在燕京,而且还是岁数这么大的时候被所谓“抱错”的——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江家人本来就知道,江络不是他们的亲女儿,并且一直故意瞒着。
焦令媛想到这,抽了口凉气,感觉背上都在冒冷汗:“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知道的?”
是被换了之后,将错就错,还是从最开始……
……这个错误就是因他们而起。
焦令媛抬头,一脸惶然看向沈长安:“长安。”
沈长安脸色沉得几乎要滴下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齿缝挤出来几个字:“我马上就让人去查。”
焦令媛本来还想回去普罗旺斯,现在也不想了,查清楚江家到底干了什么才是正事。
要是真的和他们的猜想一样,不管是她,还是沈长安,都绝对不会放过江家。
*
焦令媛在知道闺女找到之后,精神状态稳定不少。
但是今天这刺激实在太大,喝了一整杯热牛奶,才稳定下来。焦令媛知道这件事再往深里想,她脑子里的弦绝对得嘎嘣断掉。不想吓到宝贝闺女,她主动转移话题,问沈清隽:“楚夏的儿子,现在怎么样?”
沈清隽和宿容不算太熟,想象最近宿容真挺难的,但是对着父母嘛,只能说:“应该还挺好的,妈,你想见他吗?”
焦令媛犹豫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他还等在外面吧,”焦令媛面容重新变得柔和,“大老远跑来也辛苦,清隽,你拿玻璃瓶装点热茶给人家。”
沈清隽应声去了。
沈长安等沈清隽走远,才开口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能原谅宿原?”
焦令媛淡淡道:“楚夏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就跟你和宿原以前的关系一样好。”
她顿了顿,目光冷冽:“是宿原害死了她。”
“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焦令媛沉默几秒,说:“我知道。只是……我怕他不像楚夏,也怕他太像楚夏。”
沈清隽拿着水瓶出别墅的时候,看到江络正在吃甜甜圈。
江络平时很少碰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但是不得不承认,糖分真的能让人心情变好。她小口小口咬着,甜甜圈里夹的奶油有一点被挤出来,落在她唇上。江络感觉有股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但是一抬头,却又找不到踪迹。
宿容很绅士地给她递来一张纸。
江络擦干净自己嘴上的奶油,去和父母告别。她有点惴惴的,寻思自己刚才在他们面前说的几句话会不会太过。结果沈长安第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忧虑。
沈长安看着她,一向威仪的脸上现在只有属于父亲的温和:“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翻出天去,也有你沈叔叔和焦阿姨给你收拾摊子。”
江络鼻尖酸了下,她说:“好。”
焦令媛握着江络的手,蔓延不舍,叮嘱了好些话,最后才依依不舍道:“络络,一定要记得回家吃饭啊,到时候焦阿姨亲自下厨,给你做拿手菜。”
江络说:“好。”
这次语气更加坚定了一些。
这次出厂,是江络有史以来最疲惫,也是最高兴的一次。
回到摄制组,周盼把她拉到一边,急切道:“怎么样?”
“沈叔叔和焦阿姨,他们挺好的。”
周盼熟悉江络性格,知道她很难马上改口,估摸着江络表情,推测结果确实挺好。
她如释重负地抚着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江络忽然想到她在路上一直没来得及问的事:“对了盼盼,问你个问题。焦阿姨和楚夏——就是宿导师的母亲,以前认识吗?”
周盼一愣。
她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没有摄像头录音笔以及任何可疑东西,才开口:“这个故事也是我偶然从我爸妈那听来的,上辈人的事情又长又复杂,你确定要现在听?”
江络肯定点头。
周盼便摆起架势,一副说书先生的样子,开始讲起来。
“这个故事还要从四十年前说起——”
第94章 花篮
四十年前。
当时周家还没有靠着娱乐媒体产业崛起, 当时纪家还是被看不起的暴发户,当时偌大的燕京城内,能算得上是顶级豪门的, 也就宿氏和沈氏两家。
家世相同, 年龄相当, 甚至性格还有些相似。宿原和沈长安两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 上学从来是一个班, 青春期叛逆泡吧逃课都一起,连喜欢的女孩向来都是一个类型。两边长辈都说, 这两小子个性跟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 像的很。
十七八岁的时候,沈长安热爱自由, 他和家里大吵一架,孤身去海外留学,在那里遇见了他的一生挚爱焦令媛。
十七八岁的时候,宿原听家里吩咐,在国内一流高校上学,在隔壁电影学院遇见了他的一生挚爱楚夏。
这事巧就巧在, 焦令媛和楚夏也认识, 她们从小在一个街区长大,情同姐妹。
焦令媛冷淡高傲,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而楚夏则温柔安静, 像是流水一样柔和。后来焦令媛留在国外的芭蕾舞剧团, 而有演员梦的楚夏则是选择回国, 去科班深造。
性格像归像,宿原和沈长安到底是不一样的人。
少年人的恋爱轰轰烈烈,再后来, 沈长安为了爱情和家里决裂,带着妻子去国外发展,而宿原,则是选择和楚夏分开,回到自己该有的位置。分手的时候,宿原不知道楚夏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楚夏选择把孩子生下,瞒着宿原一个人抚养长大,直到一年前才被宿原发现。
周盼停顿了一下,打开水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江络浅浅皱起眉:“就只有这么多?”她想起当时提起宿容时焦令媛的反应,觉得这个故事不会这么简单。
“这些是圈子里大家都知道的,因为当时沈伯父和沈老爷子闹得很大。”
周盼说,“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反正在那之后,沈伯父和宿伯父的关系一直很僵,以至于沈家和宿家现在也生疏不少,基本不来往了。”
道不同不相以为谋,沈长安和宿原到底是两路人,早晚都要掰的。
回宿舍的路上,江络低着头若有所思。
好在宿容没有回宿家的意思,不然——
系统:【不然假设你们真谈恋爱,没法和家里交代?】
江络一顿:【胡说八道什么,闭嘴。】
距离合作舞台还有一天的时候,节目组订购的舞台服装终于送到。
练习生们本来期待节目组最近捞了这么多钱,可以给她们精致贵气一点的衣服,结果被领去道具间的时候,对着衣架子上那堆东西差点当场跪下。
周盼一双鹿眼快瞪成玻璃珠子:“节目组疯了吗,这衣服也太土了!”
她们本来还期待能拿到类似电影中小丑女那样的衣服,短袖热裤撞色外套,再染个毛,又帅气又好看。
然而现实和想象之间的距离总是很巨大——眼前假人身上挂着排扑克花纹的连衣短裙,下面配的是各种花纹复杂的连裤袜和小短靴,因为太过花里胡哨,完全不显得贵气,只有种很杀马特风格的土气感。
旁边萧妙捧着vocal专属婚纱,幸灾乐祸,笑得打跌:“哈哈哈哈哈哈哈,穿这个衣服再染个毛,你们就能恢复葬爱家族当年荣光!”
而江络作为C位,衣服自然是最花哨,也最杀马特的。
江络窒息地看着那条裙子:【这是在强奸我的审美和时尚感。】
但是自己分到的衣服,跪着也得穿下去。
于是合作舞台前最后两天,别组都在临时抱佛脚,就《小丑》组,全员每天聚集在一起讨论的只有一件事,怎么让她们的衣服看上去哪怕稍微正常一点。
拿衣服的过程被拍成花絮提前放出,看到这些裙子的观众比练习生还窒息。
——狗逼节目组不做人,给漂亮妹妹穿什么玩意儿?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衣服,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我停不下笑。
——你们看到江络那个表情没,我都不敢相信这个表情会出现在江络脸上。
——没想到络哥引以为傲的表情管理能力最终毁在一件杀马特小裙子身上……
练习室中央,裙子被一字溜铺开。
江络看着看着,忽然想到什么,问旁边练习生们:“我记得我们的码都差不多?”
周盼说:“是,衣服都是M码的,鞋子的话除了南南大一号,剩下也都一样。”
那就好办了。江络看着眼前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几套裙子,一边思考,一边将其中一些单品进行转换。
所有黑色的单品搭配暗红,亮红色的则是搭配白色或者蓝色。样式奇怪的鞋子随意组合——左脚黑右脚红,或者左脚红右脚白。随着她的重新组合,几套衣服逐渐脱去杀马特感,几乎焕然一新。
江络直起腰,指了下最后一套:“这套实在配不了给的靴子,冬阳我记得你自己有双长靴,到之后穿那个吧。”
练习生们看着那几套裙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来花花绿绿,配色奇怪的裙子在江络的重新组合下,反倒全变成了亮眼的撞色,看上去精致高级又漂亮。江络还在那考虑配饰:“盼盼你到时候脑袋上挂个球,小柯你左边袖子没有,到时候叫化妆师姐姐画个人体彩绘上去。”
练习生们快感动哭了。
“呜呜呜呜呜不愧是我们时尚达人Luo大大,这就是传说中的化腐朽为神奇吗!”
“我本来都觉得有这套衣服我绝对卡不了出道位了——”李冬阳松了一大口气。
很快到了合作舞台当天。
练习生们进后台之前,工作人员叫住她们:“有些粉丝给你们送花篮过来了,要去看看吗?”
平日里虽然也能接到粉丝的礼物和信件,但是女孩子总是对花花草草这类东西有天然爱好,况且临上台前,这花篮对她们来说是不小的鼓励。花篮统一放在后台的一个房间内,刚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摆在最中央的一大篮红玫瑰,像是刚刚采摘下来一样新鲜。如果只是一朵两朵,甚至一小束都不会很震撼,但是这个花篮里看着仿佛真的有999朵,鲜红一片,几乎有点扎眼。
练习生们都顾不上找自己的,凑到最大的花篮前,发觉上面写了江络的名字。
“雾草,我看到这个还以为是有人要求婚——络哥的粉丝也太猛了。”
“这么大一束玫瑰要多少钱啊?”
江络看着那个巨大的花篮,却觉得有些奇怪。
一般情况下,应援会送红玫瑰吗?
没等她多想,工作人员已经在催她们去准备化妆。
江络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她的衣服稍微改了些,穿起来会有些麻烦,加上妆容也是她们自己设定,要耗费不少时间。
合作舞台,到场观众不仅有选手粉,不少还是师兄的粉丝。
江络换好衣服坐在后台,聚精会神盯着屏幕。周盼奇道:“你每次公演不都爱走神,怎么这次这样认真?”
“嘘,”江络指了下屏幕,小声道,“我们前面一个是谢辛白的舞台。”
谢辛百作为近年来发展势头不错的流量小生,粉丝不少,奈何这人是真的唱也不行跳也不行,上场效果非常尴尬,连粉丝都只能硬着头皮尬吹。他尴尬,连带着剩下练习生也被衬托得尴尬起来,整个舞台仿佛一场灾难。
——啊啊啊啊啊不行了不行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谢辛白不是在国内团待过吗,怎么这么尬?
——害,他那个糊团整体业务水平就差,他在这里面都是最尬的一个,业务水平可想而知。
——他是对自己多有自信啊,像隔壁演员师兄那样不会唱跳做个人形立牌也好啊,my eyes!
——下一组是谁啊,我得洗洗眼睛,真的太尬了。
——前面的姐妹,下一组你怕是没法洗眼睛了,还记得《小丑》组那个灾难的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