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镇,地方小,十里八乡的村民,常年辛苦劳作,风吹日晒,大多皮肤黝黑,样貌普通。好看的人倒也见过,但如谢琼暖这样面容绝艳,即便放到京城,也是出类拔萃的人,她出现在集市上,怎能不引人关注。
谢琼暖走入这集市的时候,原本还闹哄哄的街道两侧,安静了一瞬。
小贩们只见走来的女人虽粗布麻衣,却容貌倾城,她头发高高束起,白色布衣规整的套在身上,脸上挂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神扫来,让几个正在叫卖的小郎脸上生出几丝红晕。
美人在哪个朝代,均是万众瞩目。
谢琼暖被人围观习惯了,对周围的视线熟视无睹。一双美目在两侧摊位摆放的货物上扫来扫去。
寻找了半天,直到整个街道走完,才看见一个买野味儿的摊子。
摊子上摆放着一只被箭射死的獐子并几只野鸡。
原本看到野鸡她眼睛便亮了亮,这会儿看见这野生獐子,喉头微动,竟然分泌出几丝贪婪的唾液来。
纯野生的獐子肉,若是做的好了,可凉拌,可煮着吃。
那肉味劲道又有嚼劲,獐肉入口,一股浓浓的野生鲜香,令人回味无穷。
饶是谢琼暖前世,吃多识光,也只在末世前,与驴友深入大山,在山内村民家里吃上过这样一口鲜美的野味儿。
想到那时惊为天人的味道,谢琼暖眸子一暗,快步向前两步,视线恋恋不舍的从獐肉身上移开,看向卖家。
本也就轻飘飘的一瞥,待看清身前高挑小哥儿的模样后,谢琼暖杏眸倏的睁大,整个人立在前方,视线在他的脸上来回打量,手心竟隐隐渗出几丝冷汗。
这化成鬼,她都记忆深刻的面容,丧尸王!这位可是个让她恍然顿悟,生亦何欢,死亦无所求的功臣。
眼前的小哥儿,黑眸墨发,身量颀长,眉目似画,削唇紧抿。身上穿着件寒酸的靛蓝色长衫,与周围叫卖的小哥儿们的衣着服饰相同,却在众人显得气质出众,卓尔不群。他如松入竹的站在摊位前,端的是有匪公子,如切如磋。
除了那双黑黝黝的眼睛,这人竟是与那日废弃工厂炖的一手好猪蹄儿的丧尸王长相一模一样。
谢琼暖来回打量了他半响,反复看了看他那双俊眸,确定不是戴了美瞳,这才敛住面上的异色。
佯装不经意的问:“小哥儿,您这摊位上的野味儿怎么卖?”
听见问话,祝眀弈抬头,淡漠的眼神扫来,眸中忽的略过一抹诧异,崂山脚下那瘦弱的破落女?
他抿着唇,低声回道:“小姐是想要獐子,还是野鸡?獐子两百文一整只,野鸡原是50文一只,小姐要是买的多,45文你便拿走。”
“我全要!”谢琼暖想也不想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吃下这么多肉,张口就道。心内暗忖,便宜啊,这么美味儿的山珍野味儿,竟然如此便宜。
祝眀弈再次瞥了她一眼,眼神中讶异更重。破落女……有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字数少,但我给你们写小剧场。求不要抛弃我。
谢琼暖:“夫郎,你知道吗?你可是做了好事情,当年若不是你那顿猪蹄儿,让我产生了轻生的想法,我就见不到你了。”
祝眀奕面颊红,避开她灼灼的眼神,呐呐的道:“妻主,眀奕....十年后的我,我肿么知道他会变成这样?不然....不然往后我再也不给你做猪蹄儿了?”
谢琼暖倏然坐起身,恨不能给夫郎下跪:“不....我错了,求你.....千万别....猪蹄儿大补。”
第6章 尴尬
他犹豫了一瞬,方才回道:“小姐若是全要,这些加起来便算你五百文,您看价格可行?”
谢琼暖不置可否的点头,素手伸入怀,掏钱付账,可掏了半天却一个铜板儿也没掏出,她尴尬的站在原地,早上她嫌铜板、银子揣在身上太重,便没有带,只拿了几张银票,考虑到钱庄离如意楼不远,若是要用碎银,随时可以去换,没必要让自个儿揣在怀里受累。却不知.....
祝明奕抬眼,便见眼前美得耀眼的女人,露出几丝凡人尴尬的神情,心中忍不住的生出几分闷笑,眸中也跟着带了丝笑意。
他二人本是一个村里的人,这位小姐,他之前在小清河远远的见过一面,村里人都说,崂山脚下住了个懒女,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连自个儿也养活不了。
他仔细打量她,真真长相绝美,只可惜就是太过瘦弱,腰身盈盈一握,脸上瘦的下巴尖尖。这样的女人,若是大户人家出生,十里八方的小郎莫不想嫁给她为夫,可是她流落在落水村,身无银钱傍身,体力没有,读书不行,又天性懒惰,如此女子,连自个儿也养不活,相貌并不能当饭吃,农村哥儿们虽自己也干活儿,但如何也不会养上这么一个负担。
他估摸着她约莫是很久没有闻到肉香了,这会儿跑来镇上,才想着买上些生肉,只可惜囊中羞涩。
看着她可怜弱小的模样,祝明奕不免生出一些怜悯,想着三年前自个儿身无分文,带着捡来的小厮绿生,落户落水村的场景。难免有些感同身受。
他冷淡的面容稍稍缓和了些,拿起摊位上摆着的一只野鸡递给她,温声道:“小姐拿着吧,这鸡本就是在山上打猎所得,不值几个钱,您拿回去打打牙祭。”
谢琼暖一脸懵,看着身前哥儿满目怜悯同情,一时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不由自主的低头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粗布白衫,旧是旧了些,可是没有打补丁啊?
她看起来这么寒酸的吗?
猝不及防的被人用关怀的目光看着,她竟生不起拒绝的意思。
提着与丧尸王模样相似的小哥赠予的野鸡,恍恍惚惚离开集市。
走的时候竟然连句谢谢也忘记和这善心大发的古代小哥儿说上一声。
晌午谢琼暖坐在如意楼上,翘着二郎腿,吃鸡腿,唇边沾满了一层油乎乎污渍,她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行人,暗自想,下次若是再见面,她一定得和人说声谢谢,就冲这野鸡如此美味儿,她也得多给人来点碎银。
酒足饭饱,虽没吃上那獐子肉,但是吃只野鸡也算完美。
在镇上逛了一上午,谢琼暖买来不少吃食儿,偷偷意念一闪,便收入空间内。
到了与武大娘约定的时间,这才两手空空的坐上马车,回落水村。
落水村离松花镇有些距离,马车紧赶慢赶,也需要半个时辰。
夏季已过,昼短夜长,待谢琼暖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已夕阳西下,满目余晖。
小山村笼罩在一片暖黄的夕阳下,宁静祥和,生机盎然,谢琼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涌入鼻腔,心旷神怡。
仔细想来,避开末世压抑求生的环境,在这个地方一直活下去也还不错。
谢琼暖无端生出两份岁月静好的眷念。
只不过往前走了两步,这种平和的美景彻底被打破。
前方村口的位置,站了一群人。
闹哄哄的模样,似是发生了大事情。
大煞风景。
谢琼暖本无意多管,但眼前这群人堵在村口,她要回家,却直接被挡在了外面。
异能者耳聪目明的坏处,就是无意听上一耳朵,前方村妇村夫们七嘴八舌的话儿,便一字不漏的传入她的耳朵。
村长祝百盛站在人群中间,她此刻脸上尽是冷意,眉头紧紧的皱着,看向她身前的小郎,不满的哼了声:“明奕小哥儿,你可算回来了,今儿早上一大早的,十里八乡的村民莫不在等你,原还以为你畏罪潜逃,正想着中午再不见你人,便得去县里报官呢?”
听了这话,祝眀奕抿唇垂首,抬眼,整个落水村有头有脸的村妇,俱都看着他,眼神不善。
想想昨天,他暴打祝莲那档子事儿,这些人大抵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祝眀奕平时名声好,虽眉目冷淡,却总会帮助村内的孤寡老人,在落水村乃至十里八乡,都能被人称道两句。
任祝百盛权利再大,也不敢当些村民的面儿处置他,因此这会儿才叫来三五大妇于村口堵住他,打的什么企图,他心内门儿清。
祝明奕不动声色握住生茧的手,腰际别着的长剑,在夕阳下反射这银色的光来。
他的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百盛姨,您是不是有何误会?今儿一早,明奕去镇上卖野味儿了,可是村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何来畏罪潜逃一说?”
“你这不知羞耻的小哥儿,揣着明白装糊涂,昨日是谁打了村长家的秀才女?害的咱村儿最优秀的女君如今只得卧床不起。”说话的是村东头的祝大牛,平常与村长关系极好,这会儿先声夺人,嗓门又粗又厉,听起来格外刺耳。
谢琼暖站在人群外围,听了这样一耳朵声音,眉头不自觉的蹙起来。
虽看不见人群内的小哥儿模样,但也能猜到这群人是为什么会堵在这儿,围观了昨日全程春宫戏的她,对这勇猛的哥儿忽然心生敬意。
哎,她在心中长叹一声,这毕竟是个女尊社会,朝廷虽放开了对男子的束缚,可是哥儿打人口稀少的女人这事儿,传出去可大可小。
更遑论,昨日这小哥儿打的可是村长的独苗苗嫡女祝莲。人老成精的祝百盛,叫了这一大棒子听她话的大妇围堵,是想给这小哥儿下马威呢!
昨日那酷哥儿,难!
谢琼暖刚生出几分感慨,便传来那哥儿不卑不亢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祝明奕:“马上就要与你同居了,高不高兴?”
谢琼暖星星眼:“高兴哇,野鸡,野猪,獐肉……哈哈哈,都到我嘴里。”
祝明奕:“哼,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哼(ノ=Д=)ノ┻━┻”
第7章 逼迫
“今日诸位长辈前来原是为了此事,眀奕甚感惶恐,大牛姨所说之事儿,眀奕确实不知。况,眀奕身为一小哥儿,又身世飘零,独身一人。往日一向洁身自好,守礼知节,夜里黑暗,明奕素来早早规矩的上床睡觉,怎会夜晚跑出去,揍祝秀才呢?”
“岂有此理,你还敢狡辩,昨晚崂山脚下,李家三....."
“大牛!”一直沉默不语的祝百盛疾言厉色,打断祝大牛接下来的话,心中暗自恼火。
若是让大牛继续说下去,她女儿昨夜夜晚与早就订婚的李家三哥儿野外媾和的事儿,便要人尽皆知了。他们女人私下里找小郎快活快活不要紧,但若是与那订婚的小哥儿私下龌龊,传出去名声可就毁了。
想她祝百盛就得了这一个独身女儿,女儿从小聪敏好学,十八岁考上童生,将来是要走科举之路,入朝为官,封王拜相。读书人最重名声,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可了得?可恨祝小郎心思重,知道她的软肋,话里话外便是拒不承认,原准备叫上一众大妇,在气势上威胁于他,可惜,这小哥儿根本不受惊吓,表情平淡,应对自如。
一时拿他无法,祝百盛心中怒气难忍,坏心思当头冒出,黑着脸,倒不提自己女儿被打之事儿,沉声道:“眀奕,今儿百盛姨找你并不是为了祝莲被打那挡事儿。百盛姨信你,你毕竟是一小哥儿,素来守规矩,如何会干出夜晚打人的事儿呢?”
祝百盛说完顿了顿,只见眼前的小哥儿抬起头,清冷冷的黑眸与她对视上,心中忽的生出一丝胆寒。来不及奇怪,一乡下小哥儿为何有如此气势。
忽略心头怪异,祝百盛低声继续把话茬儿说开:“百盛姨今儿个找你,是有另外一件事儿与你说,你也知道,三年前,你流落咱落水村,乡里乡亲们,怜你孤家寡人,无依无靠,把村西头靠近良田的那几间茅草房赠予你暂时居住。然前几日,据传,村西头祝癞子过些时日将要从城里回来,居无定所,这房子是她娘留给他的,总归要还给人家。你.....唉,祝姨也知你难办,临时被通知搬房子,又赶上村里实在没有多少土地给你建造屋舍,你看.....崂山山脚平地众多,到那儿给你选一块地儿来,百盛姨给你做主,让村里的大妇、汉子们来帮你把房子盖起来,如何?”
村长一番话说完,围观的村民们,脸上俱是一脸震惊。这不要脸的祝百盛,竟然能说出这等话来?
在落水村,长期居住的村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祝癞子五年前因强jian一寡夫,东窗事发,被衙役抓走,判了几年牢狱之灾,归期不明,他留下的田地房屋也早早的被村长收回。
三年前,眀奕小哥儿前来落水村,为他们村里人打猎,打了整整十头野猪,作为报酬,当时祝百盛代表所有村民们把这几间茅草屋赠给祝明奕居住。
三年过去了,原来破旧的茅草屋早就变成了砖瓦房,三间破房被主人重新休憩成了个五进小院儿,整个落水村,除了村长家的院落,就这祝小哥儿家的房子既大又美观。
如今村长张口让人还回去就还回去,哪儿有这个道理。
只可惜围观的大妇大多与村长交好,虽在心里不齿村长龌龊之举,脸上却露出支持祝百盛此举的神色,看向前方小哥儿的眼神多多少少带了些压迫。
祝眀奕黑眸定定的扫向众人,女人们被看的心中一怵,纷纷底下头来。
这么多女人欺负一个小郎君,着实羞耻。
他唇角忽的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来,再与祝村长对视时,语气冷硬:“百盛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住在崂山也不无不可,但是明奕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知道的,百盛姨素来是个和善人儿,说说看,有什么要求?”祝百盛原以为,这会武功的小郎君会发作一番,随时戒备着,这会儿见他这么容易妥协,暗自松了口气儿的同时,眼角眉梢跟着染上一丝得意,脸上的笑容能蹙成一朵菊花来。
“眀奕同意搬到崂山,不过崂山脚下一亩三分地的地契,百盛姨要给我的。您也知道,当年村西头的房子毕竟是我用十头野猪换来的,但是今日百盛姨你说收回就收回,明奕没有丝毫拒绝的理由。这一次再搬家,你总归要把地契给我,以免他日再有个什么意外,明奕又该被诸位压迫的无家可归。”
祝明奕说完,冷漠的看向眼前老态毕显的中年女人,神情看不出喜怒,但一双眸子却甚是迫人,祝百盛不自觉的退后一步,弱了气势,连连应好。
谢琼暖站在人群外围,一通墙角听完,不禁对昨日所见的小哥儿再生一丝赞赏。
最近在落水村见多了温柔小意,娇羞造作的娘炮,猛然偶遇了这哥儿两次,竟觉他出色的紧。
幸好这尚未蒙面的男子,让她不至于怀疑自己审美扭曲。
围堵人群散去,谢琼暖这才朝尚没有离开的男子看去,眼神好奇的打量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