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为人太过严谨,几日不见,师姐在牢狱中又见憔悴,不若承运带你逃出去……”
“师妹!”骆云岚侧身,老态的眸子露出一抹的严肃的厉光,呵斥道。
司医此生唯怕两人,大师姐、小师弟。但凡这二人露出严肃的神情,她便只能唯命是从。
她心虚的觑了一眼骆云岚,再没有提方才的话茬,从怀里掏出一瓶固本培元的丹药,塞到骆云岚手中。
这才转移话题道:“这地牢阴冷,湿气重,以楚德帝的性子,虽找不到由头处死师姐,却也不会放您出了这牢狱,这药丸您拿着,一日吃上一颗对身体有好处。”
骆云岚脸上的神色软了不少,心知司医关心则乱。只是,她还不能走,倘若她此时逃出大理寺,依楚德帝生性多疑的性子,定是要查的,万一注意到南方,殿下的动作,便有□□烦。
骆云岚的视线,定在手中的折子上,缓声问道:“这是九江郡来的折子?师妹可看了内容?”
司医坐在牢房唯一铺着干草的石阶上,眸中滑过一抹担忧,又极快的收敛,她冲着骆云岚点头,低声道:“此乃九江郡上书殿下起兵的奏折,我在半道给劫了下来。所书内容,与三师弟前些时日飞鸽传书的内容,别无二致。”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骆云岚的神色,见她面上无丝毫诧异。
不由疑惑的问道:“师弟此番必是拿下九江,与朝廷正面碰上是早晚的事情,师姐为何让承运截下奏折!”
骆云岚叹了口气,他们同门四人,术业有专攻,二师妹与三师弟,平日思想最为简单,不懂谋略。
“如今殿下虽拿下九江,可处境仍旧艰难。九江郡大灾,依殿下性子,定是先救灾、休养生息,得民心者得天下,殿下一定懂此中道理。倘若这关节口与朝廷军碰上,西南大军胜算不大,接连战事,九江郡内又灾民遍野,民不聊生……天时地利人和尚且没有……如何能战?”
骆云岚扭头,觑了一眼二师妹恍然大悟的神色,叹道:“你我如今能做的是,再拖上一拖时间……”
司医挑眉:“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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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上京紫禁城内,张灯结彩,祝莲木着脸,跟在凤楚生身后,拜天地,太庙祭祖、接受文武百官朝拜。
这一通繁琐的成亲仪式结束后。
祝莲才跟着宫人去了乾清宫,第一晚,按礼,她必须得和楚德帝行完周公之礼。
楚德帝并没有在宫内,殿外守着一众宫侍,空荡荡的大殿内,显得异常幽静。
祝莲有些麻木,她的怀中揣着一个尖细的银籫,倘若一会儿……她只能以死相逼了!
祝莲盯着殿内摇曳的红烛,整个人空前的焦虑,她不停的在宫殿内来回踱步,由于走得急迫,被寝殿内的红漆木椅给绊住,直直的摔倒在乾清宫一侧的博古架上,高高的博古架随着祝莲一并倒在地上。
架子上的一应物品滚落,好在红漆木架没有压在祝莲的身上,否则……
祝莲扶着酸痛的腰,打算站起来,招呼守在门外的宫人收拾残局。
正打算动作,脚下却踩上一副画卷。一个趔趄,险些又摔倒于地。
祝莲有点儿惊讶,博古架上原本放着的是瓷器、装饰。从何掉出来这样一展画卷。
她狐疑的将之捡了起来,画卷展开。
这是一副美人图,图画里的美人,穿着一袭杏花色的襦裙,她手中拿着枚杏仁酥,唇角甚至沾上了两片糕点碎屑。
画中的美人,眸若琉璃,肤白如脂,唇若点樱。
她唇角微勾,唇边挂着抹慵懒的魅意。
祝莲拿着画卷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此美人,是……是她心心恋恋,至今已一年未见的人儿。
可她为何会在楚德帝的寝宫。
画卷的落款处上书:“吾爱琼暖。仁康书”
仁康,楚德帝的字。
祝莲瞳孔猛缩,右眼皮跟着跳动,再如何也没办法停下来。
她身体抖得如个筛子一般,整个人几乎要蜷缩成一团。
这尼玛?楚德帝爱琼暖?
情敌原不是祝眀奕那乡间小郎。竟是大凤朝一手遮天的帝上!原文中的男主!
这人设崩的,祝莲恨不能倒吐三升内血。
辣鸡作者暖暖生烟,你出来,老娘非得打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早都写好了,又改了会儿……晚了晚了,我有罪
第69章 三更合一
祝莲的视线盯在美人图上, 她心中有些惶惑, 看着画上, 美得仿若九天玄女般的女人。
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她确实动了真心, 琼暖,她爱上的琼暖。真人甚至比这张画卷上没有生气的人儿更加美艳几分。
她们女同艰难,尤其是她这种, 对伴侣要求高的人来说, 能遇见一个长相、性格、甚至头发丝儿俱符合自己审美的人,相当不易。
原本她打算, 今日便与楚德帝坦白自己性向, 最坏的结果,是男主抵挡不住剧情的走向,喜欢她,将她关在小黑屋里,强迫她。
最好的打算, 便是他对她没有感情, 两人暂且成亲, 往后各自安好。
她可以用预测未来的能力, 帮他铲除叛党,找出废太子殿下。
他同样的回报给她无上的权利与财富,往后待一切事毕,寻个由头,假死, 她便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被楚德帝关在宅院等待成亲的那些日子里,祝莲把所能料想的结果通通在脑海中预测过一遍,她以为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以冷静的拿捏住自己手中的优势与他谈条件。
哪里知道,她预想到所有可能,唯独没有想过,从一开始她的理解便有偏差。
《尊荣天下》这本小说,她只看了一半,男女主的感情进展并不清楚。她以为他们应是一见钟情,即使女主心头有白月光,最终也败在楚德帝温柔的陷阱里。
哪里知道,楚德帝心中也有朱砂痣,而这朱砂痣,竟然是她的琼暖。
祝莲觉得自己被突然发现的事实,给打击的面色铁青。
除了在心中,大骂辣鸡作者暖暖生烟外,她甚至有些想逃避,摆在自己眼前的真相太特么坑爹……
这个小说世界,一手遮天的男主,命运之子喜欢她祝莲的女人。
祝莲不敢想,往后如何去与一国之主,权倾天下的凤楚生争女人?
倘若让她放弃那人,单单只是想想,祝莲便觉自己胸口钝钝的通。她这一辈子,好不容易对一人一见钟情,二见倾心。
放弃?如何可能?
她唇色发白,半响,嘴角溢出一抹冷笑,双眸描绘着手中画卷里美人的脸部线条,心口无端生出一股戾气。
她祝莲得不到到的,即使毁掉,别人也休想得到。
权势滔天又如何,大抵也不过是小说中的纸片人。她祝莲,与创世之主来自同一片净土,这里未来两年所有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
原本,她做好了与男主当合作伙伴,互惠互利结为同盟。眼下,却是不行了,情敌之间,早晚有反目成仇的一天,她得趁着,凤楚生尚未知道自己是对手的情况下,靠着这赘后的身份,培养自己的实力。
祝莲眯着眼睛,将手中的画册卷起,唤来守在宫外的宫侍收拾一地狼藉。
宫人鱼贯而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寝殿又恢复了原样。
只有那副画册未能归位,不知放置在博古架的何处,宫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祝莲见此,吩咐他们将画卷放在外室的桌案上。
宫侍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乾清宫当值的宫侍、宫女们俱都知道,帝上不喜宫人动乱寝殿内的东西。往常除去正常洒扫外,他们俱是候在门外,从没有在寝殿多做停留。
祝莲扫了一眼众人,见他们脸上盛满胆战心惊的神色,心中将凤楚生平日的习性分析的七七八八,摆手让众人褪下,又坐回到一旁的八仙桌上。
好在这是本女尊小说,她乃社会地位相对尊崇的女人,是以即使入赘为后,也无须盖着红盖头。
精致圆木龙纹方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小食儿。
祝莲胃口不大,她的双眼定在糕点上,眸色忽明忽暗。
凤楚生从御书房回到寝宫的时候,有些意外,寝殿内灯火通明,窗柩下影影绰绰透着一抹身影。
他黑色的瞳孔猛然一缩,扫了一眼宫外守着的宫人,声线透着股凉凉的冷意:“谁让你们把她带到朕的寝宫的?”
宫人们跪了一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音。
“帝上,按礼,帝上大婚第一日,赘后应与您同床共……”
凤楚生眯着眸,似笑非笑斜了眼领头宫侍。
宫侍吓得将接下来的话吞进喉咙口,整个身子抖的如筛子般,仿佛过上一秒,便能晕厥倒入地上。
凤楚生冷哼一声:“拖出去,斩了!”
几名侍卫应声上前,领头的宫侍甚至没来得及哀求出声,便被拖出了乾清宫。
变故发生在门口,祝莲竖起耳朵,将门外凤楚生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定了定心神,手心冒汗。
这晚烛光摇曳,红烛帐暖。
原应是良辰美景,春宵一刻。
可是帝后二人,一跪一站,沉默不语
凤楚生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低气压,他一贯温润的笑容消失无踪,眼睛盯在桌案上的画卷上。
忍受不了如此诡异的气氛,沉默了一刻钟的时间,祝莲抬起头,佯装懵懂请罪:“帝上赎罪,臣妻方才冒失,无意跌倒,将博古架撞到在地,此画卷从木架中掉落出来,宫人不知放置何处?是以……”
凤楚生猛的弯下身,祝莲的话尚没有说完,只感觉有一道阴影压了下来,她的脖子被人紧紧的遏制住,将要解释的话卡在喉咙口。只能发出破碎的声音。
身前的男人,有一双鹰眸,原应是极为温和的眸子,此刻却盛着森森的冷意。他的眼神定定的与她对视,唇边勾出一抹讥嘲:“哦?无意?”
祝莲腿有些发软,她能感觉遏制在她脖子的手越收越紧,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艰难的点点头,脸上布满了痛苦,眼神一片懵懂。
凤楚生探究的看了半响,确定她不敢撒谎,这才松了力气。
祝莲稍稍松了口气,一国之主的厉眸令她差点儿坚持不住,露出破绽。好在方才在屋内,她心中将凤楚生的反应来回在脑海内模拟了多遍,这才不至于露出马脚。
前世作为一个在zf供职的公务员,装无知,推责任这种,祝莲再熟练不过,不管你如何逼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暂时躲过一劫,祝莲心内吓得差点儿厥过去,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战战巍巍的看向凤楚生,那双因为惊讶而瞪圆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帝上饶命,臣妻……咳……臣妻有罪……”
凤楚生低头,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祝莲有点儿反胃,她克制住心中呕吐的欲望,心思千回百转。
男主怎么回事儿?爱她的琼暖,还想对她做成事儿……
她刚准备往后退,身前的男人却倏然起身。
他的声音透着股肃然,冷声道:“没有下一次,你的活动范围在坤宁宫……记好了?”
祝莲垂着头,喏喏的应是。
大婚第一天,若传出帝后不和,朝堂上那所老家伙又要开始念经。凤楚生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令眼前的女人起身,坐在寝殿的红漆木椅上。
夏日天气炎热,祝莲身上浸透了汗水,薄薄的大红衣衫贴在身上,勾勒出那若隐若现的弧度。
如此风景,若是普通哥儿,早已面红耳赤,身体发软。只可惜,此刻坐在她眼前的人,却视而不见,他伸手执起一块碟中的糕点,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糕点碎屑。
“赘后可见了我那画中内容?”
祝莲恰到好处的抬眸,神色差异:“尚未看上一眼,那副画……可有什么……”
凤楚生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这是一副美人图,图中的美人乃是朕挚爱,赘后可愿看上一眼?”
他抬眸斜晲她,见她脸上布满了惊诧与好奇。
凤楚生话锋一转:“赘后还是不要看来得好,你可知上一个见了此画的人下场如何?他如今已经戳瞎双眼,在冷宫苟延残喘。”
眼前之人声音平平,无波无澜,祝莲却无端感觉一股恶意扑面而来,整个人似被人泼下一盆三九寒天的冰水,冻如骨髓。
她作势便又要跪下去,却被凤楚生拦了下来。他的脸上褪去了方才的深寒,挂上了往常惯常的温雅笑容,只笑意不达眼底。
他温声安抚道:“赘后,无须害怕,你我如今乃妻夫。朕理应与你坦诚相待。朕将那贪玩的挚爱,弄丢了,如今找不到她的去处,赘后有预知未来之能,可曾听过一女君,名曰:琼暖?”
祝莲心中一个咯噔,紧紧咬住自己的舌尖,生理性的疼痛令她头脑清明了些。
撒谎的最高境界便是半真半假。她脸上恰到好处的布满惊讶,圆眼倏然张开,抜高声量道:“琼暖?殿下说的可是咱隔壁村那位天仙般高冷的女君,谢琼暖?”
凤楚生摩挲糕点屑的手一顿,他的神情掩在烛火的阴影里。
“赘后听说过此人?”
“禀帝上,咱隔壁村三年前有过这样一位人物,臣妻尚且没有见过。传说谢女君貌美如天仙,却冷若冰霜,不喜与人来往,她从淮北边陲流荒至松花镇,后落户李家村,但是此人极少出门,行踪不定。一年前此人从村内离开,往后再无人知晓此人去处。”
祝莲半真半假说着假话,也不怕凤楚生去李家村查。左右如今整个九江郡已是饿殍遍野,很难再去找人查证。
她记得她临走前给那人留过银两,甚至提前让她做好了灾难到来的准备。她相信凭借那人的能力,一定会逃过此次灾难,即使自己没能回到落水村,英雄救美,乘虚而入,她也绝对不会饿死。
她如今最需要做的是,困住楚德帝的脚步,让他一辈子都找不到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