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示屏里的陆霆然依然在无辜“抹黑”自己的父母，陆总气地脖颈青筋直冒，直接伸手拔了显示屏的线：“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
陆夫人微微凝气，扭头看向丈夫：“我早就说过就应该早点……”
“我知道！”陆总粗暴地打断她，“霆然是个好孩子，以前他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可他现在，翅膀硬了，敢忤逆我们了……我们应该让他知道，他是谁，应该做什么……”
陆父沉沉盯着漆黑的显示屏，微见颓态的面容，抽动狰狞。硕白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将整个办公室都笼罩到一片刺眼的光亮之中。
……
“在跟那个小朋友聊天？”
谢明泽侧眼瞄着舒娆发信息，她最近时常出现这种行为，不仅带便当来上班，发短信发着发着还会露出奇怪的笑容——谢总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笑，总之他不是很喜欢。
“嗯，阿泽问我忙不忙，吃饭了没。”舒娆低头回短信。
谢明泽撩了下眼皮，肩膀靠过去，淡淡的木质冷香调瞬间将舒娆包裹，他眉眼温润，似是无奈般问：
“……我看起来像那种会苛待你的老板吗，嗯？”
“当然不是。”舒娆眨巴眼睛。
“那就让这位小朋友少问点多余的问题。”
舒娆抱着手机：“他也是关心我嘛。”
谢明泽：“……”
他深吸一口气，掌心把手机往下按，狭眸弯起一抹凉薄的笑：“到酒店了，上班时间不要玩手机，嗯？下午茶给你吃三个罐头。”
“真的？”舒娆瞬间乖巧。
谢明泽笑容僵住：“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办公室一柜子的猫罐头难道不都是你的？告诉那位小朋友，你在我这吃得很好。”用不着他一日三餐嘘寒问暖，好像他是什么刻薄老板似的。
“嗯嗯，我会和他说的啦～”舒娆满口答应，但看起来不是很走心。
车子停下，他们抵达了今天要参加的会议酒店，中午还有顿商务午餐，水准自然也不会低到哪儿去。舒娆现在最喜欢酒店丰富多样的自助餐，所以谢明泽一说，她就眼巴巴地跟过来了。
除了中间的商务午餐，会议要持续一整天，会议大致内容是创业者宣讲，参与者也主要是创业者和各家投资人，互相有意思的，就可以在会后具体联络谈一谈。
舒娆陪着听讲，顺便记录各个创业项目，划重点，再结合资料一起做出决定。
谢明泽坐在最前排的位置，姿态有些散漫，修长的双腿交叠，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耳朵听着创业者们的宣讲，余光却时不时瞄向对着笔电认真记录敲打的舒娆。
她披散着润亮微卷的长发，侧脸姣好雪白，淡米色轻薄的雪纺衬衫，微微透出她胳膊纤细的线条，白色半身裙紧紧勾勒着她的腰身，双腿并着，微微斜摆。
她这么好看，让他忍不住一直看，也看不腻。
可她的眼里，似乎只有会议。
他忽然有些冲动，想要打破她这样的平静，想让她转过眼眸，看他一眼，像他这般，着迷地看着他。但也只能够想想。
偏偏谢明泽还觉得……她这番专注的模样，也可爱地要命。
“这个项目不用记，我没什么兴趣。”谢明泽微微歪身，凑到她耳边说，指尖无比自然地划过她的耳廓，将垂落的发丝往后拢去。
舒娆轻轻嘤咛一声，耳朵微红：“知道啦。”
含着一点气声。
谢明泽笑地更温柔了。
已经有不少人发现他的心不在焉。
但又能怎么样呢，人家是大佬，爱投谁投谁，而且，能让大佬分神，说明这个项目不够好，根本无法引起大佬的兴趣……就算，就算人家愿意挨着助理，那也没人能说什么。
就是……事后忍不住八卦下。
谁见过谢明泽什么时候对一个小姑娘这么主动殷勤了，不，应该说，他回来参加这次的会议，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往常可都是他派手下来的，这次却是亲自来。
原本以为是什么项目引起了谢明泽的兴趣，现在看来，不是这个目的……
因为会议结束后，谢总似乎都没什么感兴趣的项目，至少没有主动去找任何一个创业者攀谈，但还是有胆子大的，在午餐的时候过来毛遂自荐，谢明泽都是微笑着委婉地拒绝了。
而更有想法点的，甚至有偷偷给舒娆塞名片，塞项目书的，塞地舒娆都有点懵——
谢明泽对这种走曲线救国路线的方式并不觉得有什么所谓，但当他看见有个算得上青年才俊的年轻人红着脸跟舒娆说话，他沉下脸，忍不住走过去，将人截走：
“他们给你，你可以收，但不要跟他们多说什么。”谢明泽道貌岸然，实则小心眼道，“让他们误会的话，会很麻烦，有些过分的，还会纠缠你。”
舒娆愣愣地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谢明泽满意地摸摸她的发顶，“这圈里有些人，拿个方案就出来骗钱，为了钱，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欺骗感情，骗财骗色……”
“我不会的！”舒娆说。
“为什么？”谢明泽饶有兴致地挑眉问。
“不会就是不会啊……”舒娆无辜地眨着眼睛，“他们都没有老板你长得好看。”
谢明泽感觉心脏被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附在她耳边，语气温柔：“是这样吗？那我好看，还是你那个小朋友好看，嗯？”
“……都好看！”
舒娆只犹豫了一下下，就给了一个不分伯仲的答案。
“吃罐头吗？”他笑眯眯地问。
“吃！”
谢明泽稍稍挪远身体，唇边的笑，意味深长：“要不要把刚刚的答案再说一遍，嗯，再考虑一下……”
舒娆震惊地抬起小脑袋，没想到老板竟然要她用彩虹屁换罐头，那小猫咪肯定是……从了啊！反正，咳，反正蔚泽现在不在场，也听不见，回去再夸夸蔚泽就好啦。
“你好看！最好看！”舒娆非常笃定真挚地说。
“四个罐头。”谢明泽轻轻挑眉，拍拍她的小脑袋。
舒娆顿时露出一个无比甜美的笑容，更加亮晶晶，眼巴巴地瞅着他。
“走吧，回车上拿给你。”
“好～”
在车上用完猫罐头午餐，谢明泽带着舒娆提前离开酒店，下午的会让公司里的人过来接上，他则要去大学参加一个捐助项目的合作确认。
恰好是他们上次打篮球的校园。
谢明泽捐助的是音乐系的助学基金，还额外拨款给学校建几座新的琴房和钢琴，另外，他们还有一个音乐方向的公益活动合作，大概是去福利院、乡村，或是小城市学校，每年不定期开设免费的音乐课堂。
签订完合作协议，谢明泽撇开校领导，同舒娆单独走在校园中。
舒娆忍不住提了一个问题：“老板，你为什么要特地捐助音乐系，难道你以前也是音乐系的？”
“不是。”谢明泽否认，“不过我喜欢音乐，所以才想要捐助……”
谢明泽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将后面长长的段落，暂时隐藏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扭头问：“要去琴房看看吗？”
“好啊。”
两人来到琴房，不过这会儿琴房刚好有练琴的学生，所以他们就站在窗门外默默听了一会儿，夏日的风，混合着流珠般的琴音，散入楼道，阳光，连呼吸和思考都忍不住放慢，跟着温柔的钢琴缓缓流动。
谢明泽伫立在窗旁，安静沉默，明明他站在阳光底下，背影却像笼上浅浅阴霾，背向阳光的侧脸，在灰色的暗影中，轮廓深邃。
他的目光落在那跳跃的黑白键上，心中，似乎也有一架钢琴在演奏。
一曲终了。
两个学生聊起了八卦：“不知道这次甄选能不能被选上，据说除了甄选的，还会有几个教授推荐名额……你说我跟沈教授说的话，能拿到吗？”
“可以试试？沈教授还是比较好说话的，但是竞争太大了，不好说。”
“要不要让家里送礼啊？”
“不行……你忘了，自从张教授疯了之后，现在学院里都严查这类事情，所以才会有甄选会加教授推荐，不然你以为呢。”
舒娆也不是故意想偷听的，但不小心听到，她就忍不住凑到谢明泽身旁，小声说：“这个音乐学院也好复杂哦，竟然有人疯掉。”
“也许是报应。”谢明泽微微一笑，语气幽微。
舒娆点头：“可能，听着感觉的确是做了坏事……是打压学生吧。”
“对学生来说，老师但凡有一点恶意，都是很难反抗的，因为课业相关的种种都掌握在他们手里，除非你不在乎。而在音乐圈里，有时候资历权威种种都能轻易压死人……”谢明泽轻描淡写地说着。
舒娆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
“怎么看着我？”他依然温柔道。
“……没什么。”她轻轻摇头，并没有问出口，既然能够猜到，那便不需要问了，“我们还要进去吗？他们好像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的。”
“那就算了，热不热，去超市转转？”
“我要吃冰激凌！”舒娆快乐道。
“好。”他温声应着，琥珀色的瞳孔里，只有女孩甜蜜灿烂的脸庞，恍惚间，好像也是这样的楼道里，二十岁的他，孤傲又无助，她忽然出现，说要让他带她去买冰激凌，但……这不是真正的记忆，只是，他想要填满的遗憾。
过去和现在，模糊地交错。
超市门口的树下，谢明泽陪着她一起吃冰激凌，正吃着，他身形一顿——
有人在召唤他。
因为舒娆的缘故，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应别人欲望的召唤，以前他喜欢冷眼戏弄那些人类的欲望，帮他们满足，之后再把它们推入谷底，教他们知道，以为和死神做交换就万无一失？
真是太天真了……
也许死神只是喜欢看他们与自己的欲望纠缠，沉沦，最后毁掉自己而已。
但因为舒娆的出现，他觉得以往那些恶魔般的交易没有什么乐趣……所以这阵子都没怎么出去玩弄人类，但今天——
哦，他记得这个女孩。
因为她格外贪婪，欲望膨胀地极快——对他近乎狂热地崇拜，好像把自己视作他的信徒似的。
对于这种行为，谢明泽毫无兴趣。
很愚蠢，不是吗？
但还是要去看看，因为这位，是他黑名单上的重点关注人物。
不过，不着急，等陪娆娆吃完冰激凌再去。
谢明泽依然悠哉地坐在树下的长椅上，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身旁，衬衣挽到手肘，漂亮修长的手指慢吞吞地挖着三色冰激凌。
眼看着舒娆手里的巧克力脆皮快啃完了，他又恰如其分地递上一只火炬冰激凌：“吃这个？”
“嗯嗯！”
第48章 死神的千层套路（11）
司瑶站在背阴的小树林里, 紧握着一只燃烧的白蜡烛。
她已经等了半个小时，烛火明灭，却始终没有人来……司瑶有些焦躁, 也许那位大人被什么事耽搁了，还是, 已经忘记她了？
不，不可以！
如果没有大人的帮助, 她还能依靠什么呢？
烈日炎炎, 小树林里却突然裹进一阵阴寒的风，覆着黑袍的身影瞬息出现，他悬坠在半空，居高临下, 递上的人抬眼，却只能瞥见她下巴苍白流利的线条。
“找我何事？”冰冷又危险。
“大人！”司瑶欣喜若狂, 狂热地盯着眼前的神秘男人，他就是她的一切依仗，是她所承认的神明，只要有他，自己又有什么得不到的呢, “谢谢大人上次帮我拿到汇演主持的名额，不过我有些失策了，应该去表演节目才对, 主持人太容易被人抢走风头了……”
“这次你想要什么。”
他并不想听她的抱怨, 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上次她说想要一大笔钱去行贿, 他并不想考验人性, 但显然面前这个女孩对做这种事毫无心理负担, 那他就给她钱，满足她的欲望。
“大人……”司瑶兴奋地唇瓣都有些颤抖，“我想要这次出国进修的名额！”
他挑眉：“你希望怎么做？”
“让教授推荐我！”司瑶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渴望。
“操控人心吗……不行呢。”黑袍下的唇角，勾起一丝讽意，“很划不来。”
“大人，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司瑶声调渐高，“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是吗？但你在我眼里，没有任何价值，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想在你身上得到什么？你现在是在向我祈求，换个条件，人类。”
男人未露出脸庞，语气中的蔑视和冷漠，却令司瑶涩然。
她以为自己至少是受神明青睐的。
如果不是，他怎么会回应她的愿望呢……她愿意成为他的信徒啊！
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对于男人来说，这种回应，只是他闲暇时打发时间的小游戏而已。被他关注，可不是什么好事，那是因为记在黑名单上才会额外关注。
司瑶难堪地咬唇，思绪挣扎：“那我要高淳静不能参加甄选会！大人，有没有能暂时性提高钢琴水平的法术——”
男人静息片刻，喉间忽然溢出一声笑音：“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