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底的野猫三五成群地嚷个不停,听起来像是发|情了。
二楼的楼层低,玻璃窗的隔音效果差,她便听得一清二楚,根本无法入睡。
不仅如此,她坐起来发现房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她过敏,她的过敏性鼻炎犯了。
鼻水一直流,喷嚏也打不停,整张脸痒得很,身体逐渐变得无力。
她赶紧穿上衣服,跑出门,只有新鲜空气能让鼻子好受一点。
等天亮了,她得去医院配药。
柏菡坐在一家早餐店内,点了碗馄饨,等着天亮。
而此时晏沥却回到了三月湖边的家中。
他望着人去楼空的卧室,站在漆黑中。
被灰色窗帘阻隔的窗外天空,升起了晨光,驱散黑夜,迎接黎明。
第16章
正被旭日照得暖洋洋的柏菡终于等来了医院开门。
距离出租屋最近的是一个社区医院,柏菡顾不得多,挂了五官科,配了药和洗鼻器。
她正用生理盐水洗着鼻腔的时候,手机提示音响了,但痒难耐,接连不断打了好几个喷嚏,洗了手,她才拿起手机看。
是徐姨给她发了消息,但又迅速撤回了。
过了会儿,又发来一条:对不起,太太,我发错了。
柏菡:没事。
柏菡:徐姨,以后不用再叫我太太了,叫我柏菡吧。
柏菡回到出租屋,稍稍整理了房间,换身衣服准备去H大。
临走前,她朝着另一间卧室望了一眼。她的室友韩馨忘了锁门,门大剌剌地敞着,地面上有很多吃完的零食袋。
柏菡心想,她应该是还不习惯有人一起住,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晚点她要提醒韩馨记得锁好卧室的门。
今天的H大西南角这块比平时冷清不少,远远望去,柏菡能看到学生都集中在大礼堂,闹哄哄地围成一片,似乎是有人要开演讲。
柏菡素来没有凑热闹的习惯,低头径直走向了话剧社,一路上她被认出了很多次,一一回绝了要联系方式的请求。
今天来主要是答应了Emma,帮她和社团看一下新编排好的舞台。新完成的剧本上有几处纠结的地方也想请柏菡指点一下。
虽说她不目前并不专业,但社团成员一个个都是她的小迷妹,深爱她写的《狗尾》,很相信她。
一下午,她都和话剧社的人窝在教室内。
下了课的人赶来,快上课的人又赶去,进进出出,效率并不高,这才拖到很晚。
一来一去,竟已经将近五点。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校园论坛上又炸锅了,一时间浮现出了好多的新帖子。
——金融系最知名才子回校演讲
——震惊!!请在座的各位好好欣赏一下这位的盛世美颜![附图]
——我看他们绝配!才子佳人!你们看看这夫妻相![附图]
每一层楼都盖得很高,回帖数蹭蹭地往上蹿。
“给你们看看我用手机拍的生图!生图!完全不输明星!”
“比明星还好看好吗?”
“你别说,和柏菡真的挺有夫妻相。”
“他们俩是人吗?怎么长的?为什么我和他们长得不一样??”
“他们当年貌似是同届欸——同岁的。”
……
H大一直以食堂好吃闻名,这里出去的学生特别喜欢炫耀美食,学校也越来越重视这一方面。去年,又新建了一个九食堂,位于校园湖边,不仅味道好,超现代的装修风格也让九食堂在一时间内成为了学生们的最爱。
话剧社忙完,Emma热情地邀请柏菡去九食堂吃晚饭,盛情难却,柏菡应了。
她们穿过体育馆,经过大礼堂时,晚霞已经为整块天空染上了火红色,湖面上波光粼粼,涟漪轻漾,把如诗如画的天空揉碎在水波中。
柔和的夕阳衬得人也金光灿灿。
大礼堂内的演讲似乎已经结束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学生走出来,里面寥寥几个还不肯走的,多半是在提问。
红色的漆门敞着,礼堂内音响传出的声音杂乱,维持秩序的老师透过话筒讲着话,边上学生叽叽喳喳,激动、兴奋的声音不停地干扰着老师。
柏菡驻足,向里望了一眼。
Emma见状向她解释道:“今天好像有个校友回来演讲,听说当年是金融系的大才子。我对金融不感兴趣,不懂他们的疯狂。”
说着说着,Emma就瞧见了自己的两个舍友从礼堂里兴高采烈地跑了出来。
她喊住了她们:“干嘛呢干嘛呢,一脸荡漾,咋回事啊,你俩什么时候对金融演讲感兴趣了?”
她们闺蜜之间的讲话没有拘束,自在为主。
“切~叫你一起来你不来,你就后悔吧。你真当这么多别系学生是来听演讲的啊?来看帅哥的好嘛!”
Emma放开了挽着柏菡的手,顿时目光炯炯:“帅哥?哪里有帅哥!”
“就今天演讲的那个啊,当年潘教授带的,叫啥来着?”
“晏沥啦晏沥,你什么破记性!”
她们之间欢快地调侃着对方。
那两个字,仿佛带着魔力侵入了原本心不在焉的柏菡耳中。
一瞬,柏菡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沉了下去,即将到来的夜晚的寒冷提前浸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柏菡发怔地望着砖红色的礼堂,一步一步后退,绕开正门走到侧边。
“哎!柏菡师姐!柏菡师姐——你等等我呀!”
Emma在她身后呼喊她的名字,匆忙和舍友说了“回见”就追了上来。
柏菡站在树干后等着她,睫毛忽闪忽闪,不安地往四周看,像在找寻或躲避着什么。
Emma的这几声呼喊吸引了一批学生,他们迅速围上前来,闹哄哄的一片。
一群人仿佛刚参加完一场签售会,又来一场,热情不减。
柏菡头疼了起来。
她被堵在这,人群之中,太显眼。
她想溜,但溜不出去,她的周围被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通。
Emma站在前头还不停地宣传她,拉都拉不住。
最后无奈之下商定了一起拍了几张大合照放她走。
几个男生围着柏菡,有意无意地在抢离得近的位置,拉拉扯扯间,有个人脚下踩到石块,一滑,整个人倾倒了。
倒下去的人,就像多米诺骨牌般,绊倒了一个又一个。聚成一团的人在刹那间变得歪歪斜斜,将要散架。
混乱中,一个男生的手推在柏菡的腰上,往上一寸便是柔软处。
这一推,柏菡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栽去,眼看就要摔进身后的草坪,躺进泥里——
一只手撑在了她的腰上。
“谢谢。”
柏菡连忙借力,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抬眼间,周围的嘈杂声默了。
……
从礼堂偏门出来的晏沥撞见的正是这样混沌混乱的场面。
他站在偏僻的角落里,望了许久。
人去楼空。
她却在这里,众星捧月,笑得生辉。
还没等柏菡站稳,晏沥飞快地将柏菡拉到了身前,走到人群几米外。
隔着几米,那儿是吵闹的,这儿确实缄默无声的。
青灰色的石板路像是阻隔出了两个世界,一个鲜艳夺目,一个黑白默片。
柏菡记得自己曾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人生最了不起的四种心境:痛而不言,笑而不语,迷而不失,惊而不乱。”(1)
她没做到。
终究,是乱了。
只听晏沥低声问:“你昨晚去哪儿了?”
柏菡同时道:“你怎么在这儿?”
晏沥说:“回校演讲。”
一贯的惜字如金。
柏菡听了点点头,回他:“挺受欢迎,恭喜你。”
她的声音淡淡的,偏着头,眺望远处,就是不看眼前的人。
围观的人里有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传到论坛上。
起名——才子与佳人的初邂逅
俗,又吸引人。
很快地,评论如海潮般涌进帖子里。
“果然配一脸。”
“这对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
“他们真认识啊?搞不好真是一对呢。”
-“别搞笑了,说不定他们早就各自结婚了。”
-“结婚??我晕。他老婆能是谁啊?”
-“不知道。”
-“反正肯定没柏菡漂亮。”
-“肤浅。”
帖子里忽然热火朝天地吵了起来,而大礼堂边,一切寂静。
就像远处的落日余晖就要沉下山头,静谧的夜色随着卷云而来。
晏沥瞥了一眼身后安静了下来转而吃瓜的人群,神色淡漠,重复了他的问题:“你昨晚……”
柏菡打断他,抬头今天第一次正眼瞧他。
天色渐暗,她黑眸中的光也逐渐隐去,早已映不出面前的人。
晚风吹拂着她四散的长发,徒增一层孑然之感。
只听她一字一句、波澜不惊地说给他听。
“晏沥,我们分开吧。”
她的声音很低,也很轻。
旁人听不见,晏沥听得见。
柏菡没有移开目光,锐利、坚决地审视着晏沥此时此刻的表情。
他五官每一毫厘的变动,都在她的掌握中。
可她还是没有看到任何情绪。
似北上的千年冰川。
无法撼动。
远处的Emma站在人群里,虽理不清这暧昧不明的状况,但还是开口喊了柏菡的名字。
柏菡没有再说什么,回身穿过人群,和Emma消失在漆黑的夜路里。
许久。
滋滋——
湖边树丛中的路灯这才参差不齐地亮起,一盏接着一盏,飞虫扑扇着翅膀环绕在边缘,迎着光似要扑火。
黄澄澄的光线凑成一个圆,像团圆夜的月亮,白玉盘似的圆满。
抬头看。
月光皎洁。
再望,人已散场。
作者有话要说: (1)摘自网络
***本文将于9.16(周三)入V,入V当日三更(三合一),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感激不尽***
第17章
当晚,H大的论坛首页几乎全是两个人的相关帖。
在一片凑cp的声音中,有人清醒地给所有吃瓜者浇了盆冷水。
“晏沥现实里早就结婚了,别YY了。”
高涨的气氛瞬间降了几度。
但有人磕cp上头,倔强不放弃。
“说不定他老婆就是柏菡呢!”
“别做梦了,我问过了,他们在校同届的时候压根没有交集,八成不认识。”
“不认识还拉到一边讲悄悄话?明显认识。”
……
各执一词,征战不休。
·
与此同时,三月湖边的酒吧一条街,灯红酒绿,昭告着夜生活的开始。
街中央的“奇月酒吧”今天生意冷清,店内只坐着寥寥几人,昏暗的顶光、吧台的蓝调光,烘托出一种靡靡之感。
赵铭奇,晏沥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朋友,正是这奇月酒吧的老板。
他坐在包间里,拿了几瓶酒,等着人。
砰!——
忽然的一声门撞击在墙壁上的巨响惊到了他。
赵铭奇惊悚地看去,长吁一口气:“卧槽,你吓死我了,劲这么大干嘛!我门撞坏了你赔啊——”
晏沥坐到苦瓜色的皮质沙发上,调暗了房间的灯,微弱的暗紫色灯光打在人脸上。
赵铭奇左右打量了他:“这么低气压。让我猜猜,你和柏菡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晏沥不出声,不否认,赵铭奇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下巴一抬得意洋洋。
“我就知道。说吧,怎么回事,让好兄弟我给你分析分析。”
晏沥睨他一眼:“开酒。”
赵铭奇照做:“嗻——”开完酒给他倒满,“说吧。”
沉默。
晏沥仰头猛地喝下杯中的所有酒,又自己将杯子斟满。
赵铭奇无语:“你说句话会死?天天跟个闷葫芦似的,别人说一句你回个‘嗯’,尤其是对柏菡。怎么,这次是不是柏菡也受不了你这脾气了?”
“这都是早晚的事,柏菡能这么一直忍你,我真的服。对机器人示好还能有点回应呢,但到你这,她所有的努力都像掉进了无底洞里,连点回声都听不见。”
晏沥低声说:“她说要分开。”
语气里带着笑。
赵铭奇喋喋不休的嘴愣了两秒,忽然大笑一声:“草,她终于想开了?!”
晏沥冷眼看他。
“别这么看我,我可不怕你。我早就说过了,虽然我是你的朋友,但是你对柏菡的态度,我一直看不过去。她打小就喜欢你,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上学的时候怕给你惹麻烦,让你不高兴,一直装作不认识你。你妈,对,就连你妈说什么她都听。”
晏沥听着,一边不断喝着酒。
赵铭奇皱眉,伸手拦住他的手:“别喝了,你酒量又没多好。喝这么猛,等下醉了我可不抬你回去。”
他接着说:“我一直觉得她在你面前活得太卑微了,小时候明明是个活泼调皮的一个女孩子,越长大越安静。哎,晏沥,你害人不浅啊。”
“所以这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晏沥放下了酒杯,耳朵脖子已经红了起来,呼吸声加快了一丝,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