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傅楼屿对北麓的了解,远远不如澹台明俊对大楚的了解,意识到这一点,让傅楼屿开始有些焦躁。
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这才是两人第一次交手,要是这就露怯了,那日后可还如何对抗?
好在傅楼屿从小长在叶府,叶正元把这么多年对抗北麓的心得给他看过,对北麓也有些了解,也不算是无话可聊。
中午是在九迎堂用的午膳,傅楼屿陪着澹台明俊吃了一点,但胃口不佳,席间多次关心在他遇刺一事。
谁知道澹台明俊话里话外都说只是一场意外,绝对信任大楚不会干这样的勾当,这副完全信任的模样,又让傅楼屿牙痒痒。
下午离开的时候,傅楼屿的心情并不好,吩咐管深加派人手看着,澹台明俊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心计深沉,日后澹台明俊上位,北麓将会是一块硬骨头。
——
回宫之后,傅楼屿先去景乾宫和文德帝汇报了下情况,又着重说了澹台明俊的表现。
“澹台明俊在儿臣面前丝毫没有藏拙,似是也不怕我们发觉他的心思,就这样大大咧咧的敞开。”
一般来说,澹台明俊现在是战败方,那合该低调做人才是,就算对大楚有觊觎之心也该收敛些,可澹台明俊却丝毫没有,就差要明明白白告诉傅楼屿,“我觊觎大楚,日后一定要将大楚据为己有。”
“这样看来,一种可能是他就这般想的,另一种是障眼法,想让我们紧张起来,好自己先乱了阵脚。”文德帝手背在身后,在大殿上走来走去。
傅楼屿都说了很难对付的人,那一定不可能是简单货色,文德帝有种被威胁到了的感觉。
“谨之,若是你与澹台明俊正面交锋,你可有必胜的把握?”文德帝的眼神犀利起来。
“并无,首先儿臣不敢夸大,其次儿臣对澹台明俊这人也并不了解,如若是此刻交锋,未必能赢。”傅楼屿也不欲夸口,输赢哪里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有结果的,得从长远计较。
“幸而此刻无需和澹台明俊对上,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他,这事先不急,方才睿王来找了朕,说如今北麓太子入京,傅高朗的事想要延后再议,免得闹出事不好看,朕准许了。”
如今傅高朗的事还无头绪,现在澹台明俊的事比较重要,其余的事都可以放一放,傅高朗也跑不到哪里去。
“父皇考虑的是,皇叔这也是给傅高朗拖延时间。”不过北麓太子就这样巧合的为傅高朗拖延了时间,也是有点古怪。
“哼,你这样一说,倒是让这件事有些扑朔迷离了,你这几个皇叔,没有一个好对付的,朕能坐稳这个帝位,也是废了不少功夫,得再加把劲,别把朕的问题再变成你的问题。”
“父皇不必忧心,这事儿臣心中有数。”
傅楼屿从景乾宫离开,心里想着澹台明俊的事脸色都难看,回到瑶华宫,看见玲珑坐在屋檐下做针线,傅楼屿的心情才好了些。
“你回来了。”玲珑放下针线盒子,起身走向他,两人如今这相处模式倒是有些老夫老妻的样子。
“才从父皇那回来。”傅楼屿进屋先是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太子的礼服穿着着实是累人。
“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一件事想了半下午,想要问问你,今日我去坤宁宫,贵妃给梁皇后的和亲人选名单上居然有若烟县君,这是怎么回事?”
傅楼屿一听,顿了须臾,随后笑出了声,“睿王这一招玩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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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怎么了”玲珑不曾搞懂傅楼屿笑什么。
“方才, 父皇与我说,睿王请求把傅高朗的案子延后再审,打着的借口是被北麓太子提前进京, 傅高朗这件事如今闹出来不好看, 父皇答应了。”
“啊, 我明白了,”玲珑突然被傅楼屿点醒,“睿王这样做是为了傅高朗,他想要让若烟县君去和亲,从而让陛下放傅高朗一马, 若是若烟县君去了和亲, 那睿王就有了筹码, 这次和亲对大楚也十分重要,说不得父皇就会答应了睿王放过傅高朗,最起码, 会减轻处罚。”
傅楼屿笑着颔首, 两人从内室出来坐下, “的确是这个意思, 且我怀疑这次北麓太子险些遇刺也是睿王安排的, 原本北麓太子要后日才到的, 因为这次遇刺, 才连夜赶路, 提早到了京城。”
“睿王是怕夜长梦多,出现什么意外,才让北麓太子提前入京?那若烟县君就真的能愿意去和亲吗?”玲珑给傅楼屿倒了杯茶水。
傅楼屿接过茶水抿了口,放下道:“她没有选择,本就是庶女, 不怎么受人关注,且别看平时睿王对她还不错,可真要是和儿子比起来,这个庶女可就不够看了。”
“我记得睿王还有其他的庶女,怎么不让其他的庶女去和亲,毕竟若烟县君他也是比较喜爱的。”原本是最受宠的庶女,如今出了事就要拿她去顶包吗?
“据我所知,睿王府其他庶女不是有哥哥就是有弟弟,唯独若烟的母妃,只生了她一个女儿。”
和亲不是美差,若是其他庶女不愿意去,还有其他的庶子为她求情,说到底,睿王还是一个看重儿子的父亲,对于女儿则想是宠物一般,闲事宠宠,出了事就要推出去顶包。
“有点怪怪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说。”玲珑也说不得为若烟县君惋惜或者同情,两人也不曾有这般好的关系,就是觉得睿王这般,实在是无情,傅高朗犯错,却要让一个女子去承担,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吗?
“不必多想,这事想必成不了,父皇决计不会让睿王心想事成,傅高朗的事依旧要查,只不过我这皇叔的确是狠心,也不知道若烟有没有后悔投生在睿王府。”除了若烟县君,还许多其他女子,当初傅楼屿就觉得文德帝不会让若烟县君去,现如今有傅高朗的事,陛下更不会选择若烟县君了。
选择王府的姑娘,那不是让王府和北麓建立起联系吗?文德帝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
“从前享受了多大的好处,日后就要受多少的苦楚,就算这次她没有去和亲,在睿王这里,也已经彻底失宠,要是傅高朗没有救回来,说不得还得把这件事怪在若烟的头上,一个女子罢了,总被男人推到油锅里煎炸。”
想到这里,玲珑就无比庆幸自己有一个满眼都是她的父亲,从来不会让她受委屈,也不会把她作为利益的交换。
在大楚,像叶正元那样的父亲怕是少之又少了。
“日后你还能看到更多这样的事,别人家的父亲,别人家的孩子,我们又没有资格置喙什么,罢了,不提这个,有些饿了,我们去用点心可好?”傅楼屿总是怕玲珑会想到自己也是女子,会有同感,有些话想与她说,说完了自己又后悔了。
“好啊,今日小厨房备下了水晶糕,我已特意吩咐别太甜。”玲珑站起来和傅楼屿去往膳厅,“对了,你还未和我说说北麓太子的情况呢。”
“北麓太子澹台明俊,长的有些像大楚人,至少不太像寻常北麓人,北麓一般比较强壮粗犷,他十分文雅,像是一个俊秀的书生。”
“他的母亲是大楚人吗?怎么会这样?”
“据说不是,他的母亲是北麓贵族女子,要不然也不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兴许是他从小就喜欢大楚文化,对大楚文化极其推崇,有意学习大楚。”
“北麓太子喜欢大楚文化,可不是好事啊。”玲珑咬了咬唇瓣,从这只言片语,就能听出澹台明俊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的确,我与他交谈之时发觉他的谈吐都十分像是大楚学子,对大楚的风俗习惯都十分了解,看来对大楚的文化,他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去学的,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这样神奇嘛,你说的我都有点想见见这人了。”想去看看澹台明俊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居然会得了傅楼屿这般高的评价。
“你想去?那明日带你去见见。”
“真的可以吗?”北麓太子毕竟是外男,似乎有些不合规矩。
“可以,你作为太子妃,理当招呼客人,明日上午我带你去瞧瞧。”
“好的。”玲珑还有些期待呢。
——
睿王府,西侧院。
最近院子里的气压很低,刘侧妃和若烟县君的脸色都十分的难看,若烟县君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里绝食一日了,半点动静都无,婢女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侧妃最近眼眶通红,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昨夜才被睿王训斥了一顿,她现如今已是绝望,除了劝若烟想开一些,已经别无他法了。
刘侧妃推开若烟县君的闺房,人还在床上坐着,双目无神且通红,不知道哭了多久了。
“烟儿,多少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自己的身子。”刘侧妃摸了摸若烟的脑袋。
若烟没有反应,还是抱着膝盖不动弹,从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和亲之后,若烟县君的心就死了。
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最怕的事情居然会成真,而且促成这件事的不是太子妃,是自己最亲爱的父王,她的父王把自己送上了一个必死的道路,这要她如何接受?
“烟儿,娘去为你打听了,那个北麓太子叫澹台明俊,长的十分俊雅,分明不似北麓人的野蛮,你若是瞧见,必定也会喜欢的。”刘侧妃又不能违拗睿王的意思,只能千方百计的劝若烟想开点,要是若烟出了点什么事,睿王到时候脸色会更加难看,以后她的日子也就不用过了。
刘侧妃也不想若烟去和亲的,北麓那样遥远,此行一去,今生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她就这一个女儿,还指望着老了能靠着若烟县君过的好一些。
可如今,若烟县君被送去和亲,她又没有儿子,前半辈子受了睿王诸多恩宠,下半辈子怕是要被王府的其他女人欺压到死。
虽说只是把若烟的名单递了上去,可睿王分明就是有让若烟必定中选的意思。
“娘,你知不知道,我要的不是澹台明俊长的多好,能力多出众,他再好,一旦大楚和北麓开战,我只有一死,难道你要让我成为北麓的一条狗,苟且偷生吗?”若烟一开口,眼泪又掉了下来,不一会就把被面弄湿了。
“更何况,就算北麓和大楚不会再挑起战争,我一个大楚女子千里迢迢去了北麓和亲,到时还有谁会记得我?你觉得我一人之力能斗得过澹台明俊后宫的一群女人吗?”
人都有排外性,到时她去了北麓,难免会被其他北麓人排挤,和亲和亲,表面上说的好听,可天高皇帝远,她就算是死在了北麓,难道大楚会为了她而放弃两国和平吗?恐怕到时候大楚只会再派一个女子去和亲,而她再也没有人记得。
“烟儿,娘何尝不知道你的心酸,娘心里也不好受啊,只怪娘只生了你一个女儿,没有为你生到兄弟,要不然睿王也不至于送你去和亲。”
这府里,好几个庶女,唯独送了若烟去,还不是因为若烟没有兄弟,其他有兄弟的都有人护着。
“娘,我不想去和亲,去和亲我宁愿去死。”一想到日后要被人羞辱致死,还不如自己先了结了自己。
“烟儿,你别想不开啊,你死了娘怎么办?”刘侧妃抱着若烟,要是若烟死了,睿王大发雷霆,怕是她也活不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她现在满是无助,发觉竟然无一人可以求助,难道真的要去和亲吗?
“烟儿,你先吃点东西,娘会想办法的,娘会为你想办法的。”刘侧妃侧头用帕子抚泪,怎么睿王就这般无情呢。
为了傅高朗,却要送她的女儿去死。
“娘,你真的有办法吗?”若烟县君呆呆的望着刘侧妃。
“有,”刘侧妃咬牙,“一定有的,你先吃点东西,别饿坏了。”
得了刘侧妃的保证,若烟县君才吃了点东西,脸色好看了些,见她躺下休息了,刘侧妃才出了房门,回到自己的院子,坐了会,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身旁的如嬷嬷道:\"去府外请一个大夫进来,就说我身子不爽。\"
“是,奴婢这就去。”
——
次日上午,玲珑随着傅楼屿去了九迎堂,得知澹台明俊在屋子里没有出来过,派人去请到雅间品茗,总不能带着玲珑去他的屋子。
到了雅间,玲珑就把帷幔放下,傅楼屿在这里,也不是单独见外男。
傅楼屿抬手给她整理了一下鬓发,戴着帷帽让发髻有些乱了。
澹台明俊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傅楼屿在给玲珑戴好簪花,愣了片刻,从背影看,这个女子十分纤细,弱柳扶风的模样。
“澹台太子到了。”傅楼屿收回手,扶起玲珑。
“傅太子有礼。”澹台明俊作揖行礼,同是太子,就只能以姓氏来区别了。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玲珑屈膝行礼。
“这是?”澹台明俊看见了玲珑的正脸,有片刻失神,五官精致,面颊上略施粉黛,唇瓣轻含笑意,用一句“花颜玉露”来形容也不为过,这是澹台明俊在大楚见过最美的女子。
“这是孤的太子妃,久仰澹台太子的声望,特意来拜访。”傅楼屿上前一步,阻挡了澹台明俊的视线,同为男人,傅楼屿隐隐约约察觉到澹台明俊的眼神不对劲,也不知今日带玲珑来是好还是坏。
“原来是太子妃娘娘,是明俊失礼了。”澹台明俊歉意的笑笑,又给玲珑行了一礼。
玲珑小幅度的侧身躲开,没有受他的礼,“太子殿下有礼,妾身昨日听闻夫君对殿下止不住的夸赞,便也想来见见殿下,妾身叨扰了。”
“哪里是叨扰,快坐,早知二位要来,我该倒履相迎。”
“太子殿下客气了,您远道而来是客,哪里能让您迎接我们,是我们招待不周,不曾提前和殿下打好招呼,殿下住着还习惯吗?”
澹台明俊有些诧异,玲珑应答如流,且不露怯,丝毫不比傅楼屿差,原本他以为大楚的女子都是只知在家中相夫教子,什么都随着夫君,不敢多话,可今日傅楼屿还不曾说话,这个太子妃已然是一副主人的模样,看来是他想岔了,大楚也有能做主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