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仪媛认为谢氏是故意拿乔,想必得知了消息后会惊慌失措。但太傅府一直没有动静,她忍不住想看到谢氏此时的表情,于是便跟了上来。
当看到谢氏身旁的两个睁着大眼睛打量她的孩子,裴仪媛生了厌恶,俨然将他们当作了绊脚石,十分不喜。
谢小崽看着看着突然有了几分印象,小声的说道,“凶,凶。”还到自己的哥哥耳边嘀咕。他们是双胞胎,谢大崽很容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拉紧了母亲的手,警惕地看着那人。
裴仪媛肉眼可见地脸色沉了下来,商人女养的孩子没有规矩没有教养。
谢明意皱起了眉头,淡淡开口,“裴乡君跑过来,有何事?”裴家人当真惹人烦,以前有个裴仪念,如今又来了一个裴仪媛。
“谢氏,收起你的算计,你莫要以为本乡君不知道你心里打的算盘。怎么,占了一个嫡长子的名头你就想万无一失?”裴仪媛向来厌恶她,懒得掩饰自己的情绪。
谢明意颇为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圣旨还未下,这位已经把自己当作了镇北侯夫人?
“我心里什么算计?”她有些好笑地询问。
“你口口声声离开镇北侯府,子女姓谢,从此以后与镇北侯府再无干系。”裴仪媛嗤笑,脸上带了嘲讽,“但你所为却全然不是如此。”
闻言,谢明意示意细云和刘嬷嬷将两个崽崽带的远些,轻声道,“我所为又如何?”
“你若是诚心不与镇北侯府扯上关系,就不该时刻待在楚京中,竟还去参加宫宴提醒他人你膝下的是镇北侯府的子嗣。”
“你分明就是有意霸着镇北侯府不放,仗着镇北侯府还敢对皇后娘娘不敬,嚣张跋扈,令人不耻。”
谢明意听着眯起了眼睛,语气渐冷,“依照乡君的意思,我应该离开楚京,远远地永不归来?才能表示我与镇北侯府没有关系。”
“哦,最好带着我的两个孩子,从此在楚京销声匿迹,对吧?”
裴仪媛倨傲地点了点头,“本乡君可不想夫君还与你纠缠不清。”
谢明意挑眉,“的确,若是乡君成了镇北侯夫人,我与镇北侯纠缠确实是令人不齿,不要脸。我也会唾弃我自己。”
“只是,乡君何时成了镇北侯夫人?陛下可有下旨?白日之下乡君就发了癔症,居然还想着将我赶出楚京,当真是又骚又猖狂!”
“不过,乡君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这么有信心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也让你放一放心,我的儿女姓谢,不会沾上镇北侯府的权势一分一毫,他们可以从父族享有的,没有镇北侯府我谢明意也可以让他们得到。”
谢明意说到这里眼中泛起了光芒,她早就决定的事情不会更改。不要说眼前她与狗男人关系浮与欢爱,即便是以后她与他情深似海,谢大崽和谢小崽也不会改回父姓回归镇北侯府。
当然,这个表面的欢爱关系也即将要结束了。
裴仪媛被她一番话说的是既气又喜,气的是她言语猖狂,喜的是她被自己激将承诺儿女今后不与镇北侯府有关联。
“你最好记住你曾经说过的话。”裴仪媛抬着下巴,像是一只斗胜的公鸡。
“自然记得。”谢明意瞥了她一眼,有了皇后的亲侄女,四皇子的伴读就和谢大崽没关系了吧。
“姑娘可要听琴?公子有邀。”两人对峙之际,一个相貌平凡的小童走上前来,拱手朝着谢明意道。
谢明意不再看裴七姑娘,随口问,“请问公子是?”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这里离清风楼可是不远。
“公子名商初,姑娘应是知晓的。”小童羞涩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公子只看了一眼就命他唤这位素不相识的姑娘,他心里打鼓,万一被当作登徒子怎么是好。
谢明意因为祁朝晖的缘故许久未去清风楼了,如今两人即将一拍两散,狗男人传闻的夫人就在这处站着,她耸了耸肩侧身径直跟着那小童走了。
裴仪媛见她一言不发就离开了有些怔愣,见有人往她这边看来,她抿了抿唇甩袖而去。左右她已经警告了谢氏,谅她也不敢做妖。
谢明意想要先去找谢大崽和谢小崽他们,去了旁边不远的亭台,那小童也一直跟着。到了那处亭台,她才算明白小童跟着她走的原因,商初琴师赫然就在里面。
再定睛一瞧,谢小崽居然窝在了他的怀中,眼睛弯弯的,十分开心的模样,可谢小崽和他是第一次见面啊。这……谢明意的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谢小崽同顾师兄见面的场景,也是乖巧地伸手让抱,还喜欢顾师兄摸她的头发。
福至心灵的,她咽了咽口水,谢小崽莫非是从小就懂得分辨美丑吧。因为她与云家表兄见面的时候,谢小崽就抬了眼皮望了一眼,之后就昏昏欲睡了……当真是把区别对待四个字写到了骨子里。
不像人家谢大崽,只要有吃的就笑呵呵的,一视同仁。
不过,他手中拿的是什么?怎么看着像是一块玉石。
“商初琴师,好久不见。”谢明意微微福了一礼,随即看向谢大崽手中的玉石。
商初淡淡扫了一眼,开口,“见面礼,上次的石头你可有留着?那是雾山的原石,某跋涉了两日才得了几块。”
谢明意眨了眨眼睛,所以那不是路边随手捡的石头?“自然留着。”幸好她没扔掉。
“商初琴师如何认得我女儿?”她突然想到这点,有些奇怪地问道。
闻言,商初修长的手指捏了捏谢小崽的小肉手,谢小崽反手抓住他的手指,咯咯笑了两声,从谢明意的角度能看到她晶莹的口水。
“她与你生的很像。”商初勾起唇角笑了笑,未说其实她的眉眼生的与镇北侯更像,一眼就让他认出这是谁家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了些意味,原本以为镇北侯会被魏王与平仁侯府扳倒,却未想到惠帝居然将那事掩了下去。
瑞王府的那些人果真是说些空话罢了。
商初摇摇头,将恋恋不舍的谢小崽交给谢明意,“相逢即是有缘,某为你弹奏一曲吧。”
“甚好。”谢明意含笑应允,顺势将一些烦心事抛之脑后。
…
祁朝晖从皇陵归来,未回楚京,而是半道转去了千佛寺,待了几日才返回楚京。
他归来时正是傍晚,自然而然地就去了私宅,他宿在这里已经成了习惯,反而正经的镇北侯府去不了几次。
因为夜色深了,他回来时未惊动太多奴仆,大刀阔步地进了正房。但一打开门,他双眼骤然一眯,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
有人大动过这里,简直是放肆!他沉着脸点起蜡烛,扫了一遍,空荡荡的少了很多物什,再一眼,他气笑了,少的全是他的东西。
这下,府中的奴仆都惊动起来了,管事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抬眼就望见侯爷冒着冷气的脸,身子一抖。
“侯爷,是小姐她吩咐的,老奴不敢违背。”管事一五一十地回禀,不敢看他。
“发生了何事?”祁朝晖剑眉蹙起,那女子走之前还与他亲亲热热的,这过了没几日,不该变心的这般快。
“侯爷,京中都有传陛下,咳,陛下要给你赐婚承恩公府的七姑娘。”管家战战兢兢回答。
“荒谬!”祁朝晖先是脸色冷沉,而后慢慢地缓和下来,沉声道,“明日本侯进宫。”
若是生气,莫非女子是吃醋了?
“那侯爷您的物什?”
“本侯今日宿在厢房。”祁朝晖一顿,决定还是暂时听从女子的吩咐。
那女子,可是难伺候的很!
第65章
惠帝不会无缘无故赐婚, 宫中流出的传言定是背后代表了什么。祁朝晖次日清晨洗漱之后便从亲信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侯爷,夫人她对小主子做四皇子伴读一事十分抗拒,似是因此激怒了陛下, 陛下封裴家的姑娘为乡君,之后就传出了要为您赐婚的传言。以属下只见,怕是陛下故意为之。”连和滔滔不绝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暗道自家侯爷艳福不浅,那么多的世家贵女惦记着要做镇北侯夫人。
“侯爷, 陛下像是希望您支持四皇子, 看来储君的位置陛下也是心向四皇子。”
闻言,祁朝晖摩挲了玉扳指,利眸一闪, 淡淡开口, “不止。”陛下他太急切了,那么看来他的身体状况是愈发不好了……
对于女子的抗拒他并不奇怪, 她看重的是儿女的安危而不是权势。也许在他人看来,四皇子若是成了储君,谢嘉安的地位会水涨船高。
可是, 若是想要权势地位,她完全只要回镇北侯府便可了,到时, 谢嘉安身为他的嫡长子, 做镇北侯府的世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稍后将夫人这些时日的行踪禀告给本侯。”祁朝晖沉着脸翻身上马,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赐婚一事还是要问个清楚, 他因为流言在女子那里失了心, 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栽跟头。
“属下明白。”连和微微拱手, 侯爷进宫,按照规矩他是进不去的。
宫门一路顺通无阻,惠帝很快便让内监传他觐见。
祁朝晖大步而进,俯首之前瞥见惠帝的脸色双眼微眯,恭声道,“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惠帝居高临下地望着身形高大强健的镇北侯,胡须动了动,眸色微暗,“卿起身。”
镇北侯从皇陵归来,一大早便来觐见的原因他心中清楚,不等祁朝晖开口,惠帝缓缓出声,“卿可是为了传言而来?”
祁朝晖不可置否,“陛下,臣并无娶妻之意。”他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若是娶妻,那便是和女子真的再无可能了,三年之约自会作废。
扪心自问,他不愿意。
听到他这么直截了当的回答,惠帝不意外地轻笑,祁朝晖这厮的性格是绝不会被人逼着做一些事的。不过,他本意也不是让裴家的女子嫁入镇北侯府,“这个传言已经有几日了,卿,谢氏女可是毫无反应。”
若是谢氏心系镇北侯,早就火急火燎地入宫请罪,外带着愿意回归镇北侯府,而今日祁朝晖口中也是已有谢氏为妻了。
惠帝的话有淡淡的讽刺,落在祁朝晖的耳中脸色一寒,他说的没错。
“陛下,谢氏性烈,惹了陛下和娘娘生气。不过依臣之见,犬子的确年岁太小,又不懂规矩,怕是不能胜任四皇子伴读一位。”他抬头,定定的看向惠帝。
既然女子不愿谢嘉安做四皇子的伴读,那他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愿。
闻言,惠帝骤然从龙椅上起身,面色不虞,“镇北侯,你竟敢抗旨?”年岁不大又如何,他又何曾考虑过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情。
听到惠帝讲话说开,祁朝晖拱手,沉声开口,“臣不敢,臣忠于陛下,永忠于君。四皇子只是皇子,即便臣的长子做了伴读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掷地有声的话回响在殿中,惠帝握着龙椅的把手又坐了回去神色不明,镇北侯的话他明白,他忠于的是坐在龙椅上的人,如今四皇子并不是储君,又如何强求他强力支持四皇子呢。即便是他的长子做了皇儿的伴读,镇北侯府也不会因为伴读的关系改变自己的政治立场。
“祁朝晖,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惠帝轻轻哼了一声。
“陛下自登基以来便信任臣,臣也斗胆直言,储君之位早做决定为好。”祁朝晖微微垂头,索性将话说个明白,“四皇子为嫡子,立为太子名正言顺。陛下又何必犹豫不决?”
闻言,惠帝眼眸骤厉,抓紧了把手,若不是皇儿年纪实在太小,他担心自己立了太子,会给他带来危险,否则又怎会迟迟不立他为储君。
再者,朝堂支持肃王的不在少数,立皇儿为储势必有很多阻力
可若是镇北侯府向着皇儿,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正当惠帝脸色难看之际,祁朝晖再次开口,“陛下,臣此去皇陵,倒还得了一个消息,魏王告诉臣,当日太后喂与四皇子并不是毒药,而是能让人智力受损的药物,并无生命危险。不知为何,吃到四皇子口中的就成了一击毙命的毒药。”
惠帝身体一顿,眼睛微阖,当日母后也是这般反驳,四皇子无论如何也是她的嫡亲孙儿,犯不着要他的性命,只是让他愚钝一些罢了。
可是当日皇儿吐血,若是再晚一步一条命万是救不回来的。在宫中,除了柔贵人,也,只有贤妃想要皇儿的命了。
“镇北侯,既然谢氏不识好歹,朕也不会强求。不过,四皇子很是喜欢你的长子,有时间带他入宫和四皇子见见吧。”
“臣多谢陛下宽宏大量。”祁朝晖达到目的,薄唇微勾。
惠帝看到他那般模样,心气终是不顺,讥讽道,“是朕口误了,那个胖小子姓谢,若是带入宫来合该也是谢太傅这个嫡亲的祖父领着。”
祁朝晖脸上一僵,“陛下说的是。”
“朕的几个儿子均不成气候,储君之位朕还要细细思量。倒不比镇北侯,膝下并无祁姓子女,无人承继镇北侯府,自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扰。”惠帝冷笑着,又刺了他一刀。
“据闻镇北侯十分疼爱幼女,这幼女的婚事到头来也要谢氏女做主是吧?”一个伴读都百般推辞,若是提起要他那宝贝女儿嫁给皇儿,这厮和那谢氏定是不愿。
这个关头上,他也不会再说此事。左右他还能再撑一段时间,等到立皇儿为储再无顾忌的时候下旨想必这厮就不会不识好歹拒绝了。
“陛下英明。”祁朝晖咬牙,陛下儿子是多,然而最后不知还能活下几个!
“行了,退下吧。”惠帝摆摆手,命他离开。
待到祁朝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他沉着脸终是有些不悦,他是皇帝怎可被一个臣女轻慢。想了想,他唤了徐大伴,“下旨削了谢氏那个乡君的品阶,再斥责一番。”
徐大伴领旨,屏气噤声,想着谢氏也是自作自受,进宫做伴读是多少人家求不来的,何必这般固执,倒惹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快。
好在有镇北侯为她找补,不然,可不是一个乡君的品阶能够抵消得了的。
不出两个时辰,谢明意就接到了圣旨,她跪在地上倒没太大反应,左右她不与楚京高贵的皇亲贵胄们来往,一个乡君的品阶没了也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