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两节课后是大课间,五一前沿用冬令时,得跑操。
周宜楠请生理假,云边没了伴,只能一个人闷头跑,800米跑了一个冬天了,每次跑还是要她半条命,落到班级队伍最后连跑带走勉强跟着进度,喘个不停。
有人从队伍前头落下来,跑在她身边。
脚步轻盈,呼吸轻松。
云边看鞋就知道是谁。
边赢是来要答案的,不管拒绝还是答应,他总得知道个确切的结果,哪有她这样蛮不讲理骂他一顿把电话撂了、第二天还装作无事发生的。
云边知道他所为何事,不等他开口,她自己就说了:“给我三天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边赢斤斤计较:“今天算不算。”
云边:“……你爱算不算。”
“那就算。”边赢说。
云边:“……”
边赢:“反正你最后都会答应。”
云边:???
然后他就重新归队了,四周好奇的打探散去。
他太出名,她也不赖,走在一起容易被人看。
接下去的几天,两人回归到相安无事的状态,没有什么额外的交流或接触。
星期四,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
下午时间,高三组织成人礼。
这是一场盛大的离别前奏,高考已经不足两月,边赢本来也身处其中,即将脱离中学校园,开启成人的篇章。
而现在他就坐在她身后,奋笔疾书刷题。想到这里,云边生出一丝庆幸来。
每个参加成人礼的学生都将获得一枚镶了自己名字的校徽,临城五中学生中有项不成文的规定,把校徽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典礼一结束,高二四班门口涌过来一大批高三的女生,都是给边赢送校徽的。
成人礼那种伤感又振奋人心的场景极易刺激人的肾上腺素飙升,从前不敢做的事不敢说的话,终于都借着这个由头说了做了。
至此,青春不留遗憾。
高二四班正要上体育课,边赢被缠住没法脱身,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一多,一旦有人打头,难以启齿的话也就不那么难了,女孩子们以故作轻松的口吻,七嘴八舌地告知他自己的喜欢: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啦,现在已经2年零九个月零十二天。”
“我最喜欢你打篮球的样子。高一那年跟你告白过,给了你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不过你应该已经忘记了。”
“没能跟你一起毕业很遗憾,希望你能考一个心仪的学校,祝你前程似锦。”
“加油哦!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
边赢也是知道这个传统的,态度破天荒地很温和,耐心听,然后接下一枚枚代表少女心事的校徽,一一道谢:“谢谢。”
“卧槽……边赢也太吃香了。1,2,3,4,5,6……”周宜楠目瞪口呆地数着人头没数清,“卧槽,高三的万年第一也在,卧槽,那个谁,她不是有男朋友的吗,真芳心纵火犯。”
可惜体育课上课时间就快到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围观这场好戏,周宜楠万般不舍地拉云边,眼睛还胶在窗外的盛况:“云边,走,我们去操场。”
云边却说:“你先去,我还有点事。”
哈巴等边赢一起上体育课,这会正满脸艳羡地看着告白大会,云边拜托周宜楠:“可以帮我把哈巴也带走吗?”
“嗯?”周宜楠的眼睛顿时亮了,冒起熊熊的八卦之火,“你有什么秘密活动要进行?”
“下次跟你说。”云边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地把周宜楠送走。
她纠结了三天,在答应和拒绝中反反复复游离不定,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确切的答案。
她只需要问自己一个问题就足够明了,她能忍受边赢以后属于别人吗?
不能,绝对不能。
就连像现在这样看着他被别的女生围绕,她心里的醋意都会翻江倒海,更何况是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犹豫?
边赢终于收完校徽,体育课上课早就已经过去两三分钟,他没料到教室里居然还有人在。
而且还是云边。
云边拆了前两天他给的那瓶牛奶,含着吸管,坐在座位上看他。
边赢脚步顿了顿,随后慢慢走近,来到她身旁,他伸长手臂,把两只手满满当当的校徽搁到自己桌子上,然后在周宜楠的位置上坐下来,静静看她。
云边扭过头看一眼他桌上散开的校徽。
“等我?”边赢问。
云边咽下嘴里的牛奶,扭捏着提了一个要求:“不能影响学习。”
“那就是答应了?”边赢闲散地把两个手肘分别搁到周宜楠的桌子和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歪了歪头,“先说清楚,是答应跟我和解,还是答应当我女朋友。”
云边懵了一下,这两个不是顺带的?
居然是分开的吗?
谁家和个好还能影响学习的,她意思都这么明确了,他还要她自己说出来。
少女的矜持和羞赧开始兴风作浪。
边赢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点都不肯放水,非要等她明确说。
云边在他的注视下如坐针毡,眼见就要达到临界点,她忍无可忍,准备当逃兵:“体育老师要点名……”
边赢突然凑近,在她嘴上快速亲了下。
云边的话如同一把被锋利的刀斩断,断得干脆利落。
这个人为什么老是不经过她允许亲她,可她一点也不生气。
“没躲。”边赢得出结论,“看来是想当我女朋友。”
第69章
云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一片白净变到通红, 又羞又恼地瞪了边赢半天。
就在边赢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她过于唐突的时候,她很严肃地来了一句“以后在学校不可以亲我”,完美演绎什么叫雷声大雨点小。
边赢的眉头轻轻挑了下。
在学校不可以亲, 意思是不在学校就可以亲咯。
反向思维,最为致命。
“只是这样?”
云边误会了他的意思,自以为考虑周全地补充:“抱也不可以, 牵手也不可以。”
边赢本来就没打算在学校对她怎么样,一两次特殊情况也就罢了, 监控这种东西平时没人看,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还是知道利害轻重的, 他们两个的关系,目前绝对不能闹到家长面前去。
再者,他也得考虑哈巴的感受。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在友情和爱情中间选择后者, 从小到大, 朋友喜欢的女孩子喜欢他的情况并不少见,他从来都是二话不说切断和对方女孩子的接触和联络,哪怕他也觉得她不错。
冒着跟兄弟产生嫌隙的风险,不划算,没有哪个女的值得他这样。
除了云边。
“可以。”边赢答应得很爽快, “还有别的要求吗?”
云边其实还想说“你要和别的女生保持距离”,但这话显得小气且善妒, 不像个酷妹, 临近嘴边, 她又给咽了回去,佯装淡定地说:“没有了。”
边赢倒是没给她提要求,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
云边回头看后面的钟表, 上课时间已经过去八分钟,她急忙站起来:“好。”
边赢没着急走,把自己桌上那一堆刻着各种各样名字的校徽拾起来,全交给她。
“给我干嘛?”云边不解。
“给你保管。”边赢说。
“我不要。”云边不想接,她看着这堆玩意都生气,“你自己保管。”
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必须得装作无所谓,临城五中的这个传统她略有耳闻,她能理解这个举动背后的意义,与其说是告白,不如说是和青春的告别。
她醋归醋,没想过剥夺别人和青春告别的权利。
边赢坚持己见,拉开她的书包,把校徽装进一个小袋里。
云边嘟囔:“干嘛给我。”
边赢分了三趟把校徽装进去,替她拉好拉链,轻描淡写给了答案:“时刻提醒你,你不是我年少无知时候鲁莽草率的心动,而是我见过花海的姹紫嫣红,明知前路艰难仍然选择的那一朵。”
他怎么能把情话说得跟“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稀松平常,导致云边没好意思表现自己的情绪,否则把她衬得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
指不定跟多少个女的练过才达到这个境界,她试图借此打压自己压下心里的雀跃,但没能成功。
走在边赢面前,后脑勺对他,她终于不必再掩饰自己的面部表情。
半道,迎面碰上年级主任。
“你们俩干嘛呢。”年级主任认识他们俩,看俩人上课时间瞎晃,就问,“这节什么课?”
“体育课。”
即便是体育课也不能免去年级主任一顿教导:“那也别瞎晃,走来走去多影响别班同学啊!”
看两个人态度端正,年级主任没多说什么,挥挥手示意他俩赶紧去上体育课。
临走,嘟囔一句:“两个人都嬉皮笑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好事。”
云边:“……”
边赢:“……”
那不是嬉皮笑脸,那明明是由内向外散发的幸福的微笑。
跟年级主任告别后,边赢跟上云边,改成并排前行。
“笑什么?”他扭头看她已经恢复一本正经的侧脸。
云边不答反问:“你笑什么?”
边赢很诚实:“有女朋友了高兴。”
“哦。”云边胡说八道,“我想起叶香家的狗崽子就笑了。”
“骗你的。”边赢不甘示弱,“想起昨天打游戏捡到个极品装置才笑的。”
云边:“……”
再走两步,她找到个别的突破口表达不满:“你为什么现在还玩游戏啊?”
她现在管他天经地义。
涉及到游戏,边赢不服管教:“我一点娱乐时间都不能有?”
他现在是高二学生,时间虽然不至于宽裕到可以挥霍,但科学合理的劳逸结合不过分。
云边有理得很:“没说完全不能有,那也不能每天玩,周末放假玩一下也就算了。”
“给个平时不能玩的理由。”
“时间少作业多。”
一路吵吵闹闹说到操场上,体育老师正在等着他们两个。
“为什么迟到这么久?”
两人都不答。
体育老师平时很好说话,唯独对考勤异常执着,请假要有请假条,迟到早退是他最厌恶的行为。
“都没有正当理由是?”体育老师哨子挂绳一甩,指向操场,“那行,各自跑三圈。”
三圈也就是1200米,对边赢来说不算什么,而云边两眼一黑。
“我替她跑。”边赢说,“我叫她给我讲题才迟到。”
“你还挺义气。”体育老师又好气又好笑,“替跑加倍,去。”
边赢绕着操场一圈圈开始跑,云边远远站在树荫下一身轻松。
有男朋友真的好好啊!
周宜楠过来,好奇道:“他怎么跑上了?”
“迟到罚跑。”
周宜楠随口问道:“那你不跑?”
云边停顿一下,没瞒周宜楠:“他替我跑了。”
这下周宜楠怎么都没法冷静了,她试探着问道:“你俩……”
云边坦诚地点头,朋友面前,她没怎么隐瞒情绪,脸上的甜蜜浓得化不开。
“终于!”周宜楠惊呼,“恭喜啊!”
哈巴本来在打篮球,注意到边赢被罚跑,他也朝云边的方向走过来,打算问问怎么回事。
云边看到,提醒周宜楠:“哈巴面前别表现出来。”
边赢具体怎么打算的,她还不知道,在他处理之前,她尽量不给他添乱。
平日里哈巴对云边过分殷勤,周宜楠也是知道的,她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
哈巴果然是过来问边赢的情况的:“不输被罚跑了?”
“嗯。”
“几圈?”
“九圈。”她自己三圈,替她三圈,加倍三圈。
哈巴惊叹:“我操,九圈?老蒋太狠了,这是要弄死人的节奏啊。”
不过哈巴以为边赢是被高三那群女生给缠得迟到,带入了一下自己,如果有那么多女生围着他告白,给他送校徽,别说罚跑九圈,就是九十圈也值得。
“幸福的烦恼。”哈巴摇头晃脑,颇为艳羡,“我毕业的时候能收到一个女生的校徽吗?”
其实哈巴虽然不帅,但也不磕碜,就是太瘦小了点,加上品味不行瞎打扮。
周宜楠安慰他:“会有的。”
哈巴炯炯有神的眼神锁定她:“你怎么知道?”
周宜楠神色慌乱一下,很快镇定下来:“那个谁,九班那个谁不是喜欢你吗?”
“那种不算。”哈巴不屑。
家境优渥也是个吸引女生的点,时不时有女生向哈巴示好,但真情不足,别有目的,哈巴坚决不当钱多人傻的冤大头,再漂亮都不带多看人家两眼。
问清楚边赢的情况,哈巴又回去篮球阵营了。
周宜楠看着他的背影,问云边:“你们两个打算一直瞒着哈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