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刀——梦筱二
时间:2020-11-03 10:52:06

  他这几天总感觉有人跟着他,儿子出差在外,他不敢大意,担心儿子安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七点半,快到垂钓中心。
  路上车辆不多,在他前面是辆路试车。
  很快,他从旁边车道赶超。
  老郁想了一路,“要不,你跳槽吧,我心里不踏实。”
  儿子:“行啊,我先找好下家,等--”
  “诶!赶紧...”
  父子俩的说都只说一半,然后就是‘巨响’。
  轮胎擦着沥青地面的尖锐刹车声,惊动了远处垂钓中心刚要上钩的鱼。
  一哄而散。
  三车相撞,被夹在中间的路试车最惨,好在是无人驾驶。
  靳峯接到电话时,离这个路段只有几公里。
  “那个女司机故意把油门当刹车,想撞老郁的车,被测试车从中拦了一下,老郁和他儿子轻微伤,被安全气囊给弹伤,没事儿,那个女的伤势应该也不严重。”
  她只是拿钱办事,撞老郁的车,给他警告,并不是真想撞伤他。
  靳峯彻底松口气,“你们报警,把后续事情处理好。”
  他前面掉头,回市区。
  黎筝抚着心口:“不去钓鱼了?”
  “钓到了,收线回家。”
  “?”
  靳峯:“本来愁着没证据,向董弄巧成拙,留下女司机那个线索,她这一撞,证据链完整,深扒一下,什么都出来了。”
  回城迎着光,刺眼。
  靳峯拿墨镜戴上,“不过这也是老郁跟他儿子的功劳,肯定是他们不怎么配合,有想法,让向董心里不安,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黎筝把前后理了一遍,这些天江东廷没少费心思。
  远在病房的江东廷,今天心情格外好,早上吃了两大碗粥。
  饭后,他给向董打去电话,开门见山:“向董,咱们法院见,新账旧账,一起算,再加上利息,你一分都少不了。”
  向董差点攥碎了手机,始终没吭声。
  --
  几天后,水落石出。
  原本一桩普通的交通事故,牵出了十年前的那起案子。
  向董和向俊被传唤,事情瞒不住,向舒也知道了。
  向舒跟剧组请假,一早飞回来。
  她在傅成凛办公室哭得稀里哗啦,纸巾一张接一张,“你帮帮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抱着胳膊,失声痛哭。
  傅成凛在看电脑,面无表情:“怎么帮?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他扔了鼠标,“给你自己说说,我怎么帮?”
  向舒摇头,脸上挂着泪,“我不知道。”
  鼠标砸到了电脑边的玻璃杯,小芹菜跟着晃动两下。
  傅成凛伸手,拇指摩挲着杯子。
  向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傅成凛没下文,她擦擦眼泪,“能不能让黎筝不要报道这个新闻,我求你了行不行?”
  两行眼泪滚下来,滑到嘴唇。
  傅成凛抬头,一瞬不瞬望着她。
  向舒一个哆嗦,屏息,他的眼神冷静到令人心慌。
  半晌,傅成凛说:“你还想什么呢?那是她的工作。”
  向舒哽咽,“我知道黎筝替她老师生气,可当年发生那样的事,谁也不想啊。”
  她也是刚听说,之前都不知道。
  但她了解父亲,要不是护子心切,父亲不会那么做。
  傅成凛语气清冷:“你不用掉眼泪,本来十年前,一件很简单的事,你弟弟那会儿小,犯错了承担责任,你家赔偿到位,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结果你爸纵容你弟,让人家破人亡,一辈子的伤害。”
  “我爸...”向舒。
  傅成凛打断她,“这回要不是你们家踢到江东廷这块钢板上,你弟弟会越来越无法无天,以后还不知道会毁多少家庭。你也是。”
  向舒反问:“我是什么?”
  傅成凛:“最后再提醒你一遍,你一次次纵容你经纪人,你要再不醒悟,最后,你只能自食恶果。”
  他拨了秘书电话,“我忙了,送向小姐。”
  向舒忘了哭,呆坐在那。
  他对她冷漠的称呼,在她跟他之间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
  --
  当晚回到家,隔壁没人。
  傅成凛敲了大半分钟,没有回应。
  他给黎筝发消息:【不在家?】
  黎筝很快回过来:【在拼爹富二代家聚餐。】
  傅成凛一步几个台阶,几十秒没到,就敲响了楼上的门。
  开门的人是靳峯,“干嘛呢?”
  傅成凛推他一把,直接进屋。
  客厅里火锅香味弥漫,徐畅和江小楠忙着往里放菜。
  打过招呼,傅成凛脱下外套,找张椅子,在黎筝旁边坐下,旁边是靳峯位子,他把靳峯椅子挤过去。
  对何熠而言,今天是值得庆祝却也心酸的日子。
  他们熟悉了,吃起来什么都不讲究,够不着菜直接站起来从锅里夹。
  何熠先敬靳峯一杯,而后敬徐畅,“感谢当年的报道,不然我爸住院费都成问题。”安静一秒,“谢谢。”
  徐畅都有点不好意思,“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黎筝看看何熠,疑惑的眼神落在徐畅身上,“什么意思?十年前阿姨...那个是你报道的?”
  徐畅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喝得有点猛,她捂着额头,“那会儿刚毕业,愣头青,满腔热血要干出一番大事。”
  说着,她失笑。
  “不过也热血了好几年,后来结婚生孩子,顾虑的多了,也现实了,就开始做安稳的跑口新闻。”
  她又倒一杯。
  回想以前,“当初的我,就跟现在的小黎子一样,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报。想想姐当年,也是一把锋利的刀,披荆斩棘。”
  桌上的人聊开。
  傅成凛给黎筝夹菜,“慢点吃,烫。”
  黎筝听着徐畅跟何熠聊天,感慨他们刚毕业那会儿,她默默吃菜,转脸跟傅成凛说:“不知道十几年后,我会不会也变成一把钝刀。”
  傅成凛看着她的眼,“不会钝,只是被岁月温柔了,但还是刀。”
  
 
 
第七十四章 
  黎筝第一次被傅成凛感动悸动到是大雪那天夜里, 他顶着雪给她弹钢琴。
  然后就是刚刚。
  有多少人后来就被岁月腐蚀,慢慢生锈,钝到自己都不认得自己。
  最美的样子, 大概就是一把温柔刀。
  黎筝拿杯子让江小楠给她倒啤酒,她跟傅成凛碰杯:“谢谢年轻的傅老板, 永远二十一, 永远比我小一岁。咱俩姐弟恋。”
  傅成凛难得笑了, “谢谢。”
  他话音刚落,有人插话,格外刺耳, “我怎么闻到一股不要脸的味道?”
  “......”
  靳峯连着重复两遍。又说:“还谢谢, 是不是二十一岁你心里没点数啊?我都不敢说我二十一,顶多说二十一岁半。”
  说着,他自己笑起来。
  今天终于当着傅成凛面骂他一顿, 有点爽。
  傅成凛穿着人家的拖鞋,坐着人家的椅子, 吃着人家的火锅, 拿着人家的杯子,还喝着人家的啤酒。
  对靳峯的冷嘲热讽, 忍了。
  徐畅全场最大,她开始和稀泥, “我今年二十二。”
  靳峯夹了一个牛肉丸,“你说十八我都信, 关键你看上去就显年轻。”直接内涵傅成凛不年轻。
  傅成凛喝着啤酒, 觑了靳峯一眼,“我去学校自习,中间去茶水房倒水, 他们喊我学长。”
  “这能说明什么?我爸去年在他们母校校庆时回去,同一个系的在校生喊他师兄,我爸都五十多了。”
  “......”
  傅成凛没见过比靳峯还杠的杠精,活久见。
  黎筝总算见识到,靳峯口中所谓的,傅成凛在这个地球上呼吸空气就已经得罪他是什么状态。
  靳峯失笑,赢了后心里舒坦,可乐极生悲,被嘴里的丸子烫了一下,拿手扇风,还是不管用,赶紧喝冰啤酒。
  傅成凛小声说了句活该。
  黎筝用胳膊肘蹭傅成凛,“你们俩幼不幼稚。”
  傅成凛把椅子往黎筝这边挪了几公分,跟靳峯之间划了一条三八线。
  靳峯舌头被烫得又疼又麻,他吃了撒尿牛丸,误以为是从何熠家麻辣烫店里带回来的特色牛肉丸。
  何熠原本低落的情绪,被欢快的氛围冲淡不少。
  他旁边坐的是江小楠,江小楠怕他想念母亲喝酒买醉,不时低声劝着,“何老师,那个酒不是太多了,慢点喝。”
  何熠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我酒量不错,这点酒醉不了。”顿了下,他说:“听你的,慢慢喝。”
  江小楠暗骂自己没出息,一句平常话,她至于面红耳赤?
  何熠跟傅成凛同坐一桌吃饭,还是拘谨,不过想到堂弟的项目,他再次感谢傅成凛,“傅总,我敬您,我弟弟的公司,多亏了您,他们那帮小年轻现在天天干劲十足。”
  傅成凛跟何熠说话时语气正常,“见外,不用放心上,举手之劳。”
  黎筝从傅成凛盘子里夹菜吃,她跟何熠说:“老师,您要谢几遍啊,上次去麻辣烫店,你都已经谢过了。”
  何熠:“多谢几遍应当的。”
  聊天间,靳峯有电话进来。
  江东廷在家里闲得骨头疼,他出院了,不过还是不能走,进出要坐轮椅,伤筋动骨一百天,情人节前他怕是下不了地。
  问靳峯在哪鬼混,找人到他家打牌。
  靳峯:“正在吃喝,没工夫,你找周璇陪你。”他突然想起来,“周璇原谅你了没?”
  两人不时就吵架。
  江东廷摸着鼻尖:“算是吧。”
  住院期间,她也担心,自己去看过他,还经常问他儿子他什么情况。
  他把自己面子踩脚下,主动打电话让她来陪陪他。
  她来了句:你又不能运动,我找你干什么?等你有用的我再去找你。
  合着把他当成了一个床上工具人。
  江东廷:“过不过来玩?”
  靳峯:“不去,你好好洗心革面,在家辅导你家儿子数学作业。”
  然后切断电话。
  锅里的菜吃得差不多,每人都吃撑了,何熠关了电源,开始收拾桌子,江小楠帮忙。
  靳峯找出扑克牌,“换着打,你们先玩,我去阳台抽支烟消消食。”
  黎筝很少玩牌,傅成凛陪她。
  徐畅也凑热闹,江小楠被何熠从厨房赶出来,不让她沾水洗碗。
  四人凑成牌局。
  何熠在店里干惯了,很快收拾好餐厅和厨房,洗了手出来。
  几人的牌技跟傅成凛比起来,一个在喜马拉雅山之巅,其余几人都在山脚下,不过傅成凛也耐心陪她们几人打。
  何熠去了阳台,靳峯在抽烟。
  窗户敞开,冷风飕飕往里灌。
  靳峯闻声转头,往旁边站站,把窗口位置让一半给何熠,他指指窗台,烟跟打火机都在。
  何熠没跟他客气,自己点了一支。
  风把靳峯的烟灰吹落,猩红点点。
  “傅成凛在陪她们打牌?”
  何熠点头,“几人都想赢他。”
  靳峯:“他肯定输给黎筝。”还又不动声色。
  何熠说起傅成凛:“跟我印象中不太一样。”那时没接触过,只在媒体上看到跟傅成凛有关的消息。
  多半是他在投资界如何叱咤风云。
  靳峯看着手中的烟,“在改,为公主改。”
  两人抽烟,空气略显沉默。
  靳峯说:“他改变得比我多。”
  他自己也在改,才知道为一个女人去改变原来的自己得有多喜欢那个女人。改变固有的性格和习惯,付出的艰辛和痛苦,只有自己清楚。
  不亚于重活一回。
  何熠岔开说起别的,“你平常就住这?”
  “不住,只有节假日过来凑凑热闹。”他指指楼下,“那位也是。全当度假换个心情。”
  何熠头一次来这边的房子,光看这个装修,百万打不住。
  他望着楼下,即便小区翻新过,跟公寓的环境也相差太远,“你就放假偶尔过来住,怎么还买下来还装这么好?”
  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就问了。
  靳峯吐出烟雾,“装修是傅成凛掏的钱,家具也是他顺便赠送。”至于为什么非要买一套房子,“这几个月没找女伴,省得钱买了套房子。”
  何熠:“......”
  他笑了。
  弹弹烟灰。
  靳峯也呵呵笑两声,自己都觉得魔幻。
  有时过来住,半夜睡不着在阳台抽烟,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混。
  “这几个月我强行让自己戒掉那些放纵的毛病。”
  “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一段感情,一桩婚姻,多没意思,不过,”他又抽了一口烟才说,“我也在试着他们口中的浪子回头。”
  太痛苦了。
  洁身自好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要他命。
  何熠不是挖苦他,有点安慰他的意思:“也不吃亏,你看你攒了一套房子。”
  靳峯哈哈笑出来。
  这么想想,洁身自好还挺赚钱。
  现在变成个人样,倒是半年前想都不敢想的,也不会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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