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你了。”
明溪把蒲霜一把掀开,拎起她桌兜里的书包,把拉链一拉,大步走到垃圾桶旁边,直接往下倒。
笔袋和笔记本、手提电脑等物哗啦啦砸进垃圾桶发出咚咚咚的十几声响。
整个教室死寂一片。
所有人呼吸都不敢喘。
蒲霜整个人呆若木鸡,等反应过来之后,尖叫一声扑过来抢:“赵明溪!”
明溪当着她的面,把她书包也砸了进去。
“你也参与了吗?”明溪又看向常青班另一个女生。
见那女生吓呆了,眼神躲闪,她直接走过去把她的书包拎过来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个书包扔进垃圾桶沾不到油,明溪还踩了一脚。
整个教室都惊呆了。
“赵明溪,你这也太恶劣了吧?扔一个不就够了吗?再说了,是你自己的书包掉在地上吗,我们以为是垃圾,所以扔进垃圾桶有什么不对?”
明溪冷冷道:“所以你站在地上,我以为你是垃圾,把你扔进垃圾桶,是不是也可以?”
“来。”明溪说着就撸袖子去揪那个出头的女生。
那女生完全没想到赵明溪看起来还怪甜的,发起火来这么可怕,登时往墙壁上瑟缩过去。
明溪脸色冷静,心里强压着怒火,攥住她手腕把她往垃圾桶那边拽。
这是女生之间的事,三个男生也不好插手,目瞪口呆地看着。
那女生惊慌到眼泪都冒出来,拼死扒拉住桌子,但没想到赵明溪用了发狠的劲儿,桌子都被她掀倒了一排。
那女生这才彻底怕了:“赵明溪,你松手,我错了。”
赵明溪冷冰冰地甩开她的手,她赶紧握住自己火辣辣的疼的手腕。
蒲霜震惊地看着赵明溪——在她的印象里赵明溪不是这样的,以前她和鄂小夏一块儿去赵家玩,要是弄坏了赵明溪什么东西,赵明溪大多数时候都会忍气吞声。
她万万没想到现在的赵明溪因为离开了赵家,再也不在意赵家的眼神,所以该报的仇一定要报回来。
以前是以为赵家人会因此而教训赵媛身边的人,但是这个希望落了空,现在的明溪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她朝蒲霜走过去。
蒲霜咽了口口水,退后一步,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明溪警告道:“再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就等着被百倍报复回去。”
另一个被明溪扔掉书包的常青班的女生大着胆子道:“你靠运气进来,也不会有下一次了,你以为你能进得了决赛吗,下一次决赛集训肯定没有你。”
明溪盯向她:“没有我,你以为会有你吗?这次初赛谁成绩差,谁退学怎么样?”
一群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玩这么大???
蒲霜觉得赵明溪简直是太过狂妄,她也就一次考试考得还行,居然还想着进决赛???
蒲霜忍不住怒道:“我和你打赌,谁成绩差谁退学!大家都做个见证!赵明溪,你别到时候输了却死皮赖脸不肯退学!”
赵媛在旁边一副想要阻拦但拦不住的样子。
“好,我和你赌。”明溪看向蒲霜,拿起一个人桌上的纸和笔,唰唰唰写了一行字,摔在蒲霜面前:“签名!”
蒲霜咬牙切齿地签了名。
那边沈厉尧一行人也回来了,见到教室里这一幕,脸色一变。
这件插曲很快就传到了带队老师姜老师那里。
姜老师自然是各打五十大板,虽然蒲霜她们先动的手,但是赵明溪也扔了两个书包,双倍还回去了。于是他两边都教训了一顿,骂她们几个将集训搞得乌烟瘴气,能不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沈厉尧在外面听着,忍不住推门进来向姜老师解释。
而赵明溪眼睛还盯着那只被弄脏的书包,今天还是她的生日,真是糟心。
国际班的两个特长生见了,赶紧给傅阳曦把电话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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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本来是没有傅阳曦的联系方式的,但是来集训之前,傅阳曦在周四来学校找了他们,给了他们手机电话,让他们帮忙看着点儿赵明溪,有事儿就赶紧打电话过去。
芝麻大点儿的事也要打。
两个人受宠若惊。
班上还没多少小弟知道傅少的手机号码,他们现在直接进了一阶,是不是能挤入太子爷身边的核心圈了?
傅阳曦接到电话时正沉着一张脸在和傅老爷子吃饭。
老爷子看着他那一头黑色短发,只觉十分碍眼,实在忍不住,把筷子往碗上一摔,皱眉道:“你待在这里缠了我几天了,到底什么时候滚?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染头发?”
傅阳曦不答反道:“您到底什么时候恢复我的权限?”
他动用私人飞机从桐城回来之后,老爷子就把他账户冻结了,一些以前可以差使的人也没办法差使了,现在就张律师敢不听老爷子的话,私底下悄悄帮他做事。
“想让我恢复你的权限?你也不看看你整天干的都是什么找鸡逗猫的事!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在学校成绩倒数,给你安排的管理课程你也不去上!”
说着老爷子的怒火就蹭蹭蹭往上冒。
他环顾了周围一眼,要不是没有趁手的家伙,他真要迈着老胳膊老腿揍这小子一顿。
“我去上。”傅阳曦忽然道。
老爷子痛骂的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傅阳曦,旁边的几个佣人也不可思议地看向傅阳曦。
被留下来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张律师也睁大了眼睛。
空气安静下来。
傍晚天色昏暗,露重。
傅阳曦扒了口饭,头也不抬:“我打算正儿八经做人了,所以您给我恢复我的权限。”
“为什么?”老爷子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五年来,这小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去学校,去了学校也全都是睡觉,以一己之力拖着国际班的后腿,要不是傅氏一直在捐楼,教导主任和校长看到他就头疼,早就把他请出A中了。
除此之外,傅氏需要他去的各种场合,慈善宴会、招标会,他也全都不去。
去年还鸽了老爷子为他召开的股东大会。
一群人等着他,最后都黑了脸,因为此事直接谈崩了几个国外的合作伙伴。
就他这玩世不恭的懒散样子,就算老爷子打定了主意想让他继承,董事会那群人也未必全都同意。因为怕傅氏的未来会断送在他手里。
“还能因为什么?”傅阳曦扯起嘴角,混不在意嗤笑:“您都要把傅至意送进我们学校了,我不恢复权限,难道眼睁睁看着他风头压过我?”
“你他妈就这点出息?!”老爷子差点被他这话气得血气上涌,高血压当场发作,撸起袖子就抄起铁勺子,隔着桌子去揍他。
傅阳曦赶紧扔下碗筷灵活地跳开。
就在这时,他接了通电话。接着电话,他脸色一变,饭也不吃了,撒腿就跑了。
老爷子气喘吁吁地扔下勺子,问旁边的张律师:“他去哪儿?”
张律师道:“八成又是去找那个小姑娘。”
“……”
老爷子一屁股坐下来,脸色反而没那么难看了,还招呼张律师和秘书:“吃啊,家宴,大家多吃点。”
秘书听着院子外面传来的车子嗡鸣,被开走的声音。忍不住问老爷子:“傅少是认真的吗?他以前不是不在意傅至意吗?这次怎么动了和傅至意抢的心思?”
以前老爷子是逼着傅阳曦签字,转移股份给他,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也不太在意傅至意这个大伯的私生子从傅氏得到了多少好处。
现在怎么突然——?
老爷子哼了一声:“这小子,怕被我们看出心思。他哪里是为了傅至意才来找我恢复权限的?他是为了那个小——”
老爷子忽然对张律师道:“那个小姑娘叫什么?”
“赵明溪。”张律师连忙道:“您该不会要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傅少——”
“什么鬼?你和傅阳曦都是肥皂电视剧看多了吧?”老爷子怒不可遏:“我就是问问而已。”
老爷子兀自嘀咕:“现在看来,好像她的存在倒也是一件好事?”
当年那绑匪是傅氏生意上的仇人,被傅氏逼得破产,算是报复性撕票。
然而独自一人活下来的傅阳曦仍然会无可避免地遭到傅家所有人的埋怨。
当年他给了十三岁的傅阳曦一个选择。
逃避,或者直面。
要么拿上几辈子挥霍不完的钱,去国外,远离傅氏,这样的话,以后永远不会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也不必遭受剩下来的这些人的伤人的话,更不必被人从他身上看他哥哥和他父亲的影子。
要么留下来,承担属于他自己的那部分责任。可能需要花很久的时间,所有人才能平复伤口。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可能会因为他母亲、他的其他亲人的疗伤过程,而受到来自他们的创伤。
当时老爷子就想,如果小傅阳曦选择第一个,那么可能他只能将财产最终转交其他人。
然而没想到,当时还只有十三岁的小傅阳曦选择了留下来。
他并非不可以逃,但是他选择了承担和忍耐,用他自己的方式,成为一个情绪输出口,为所有人抚平当年的伤痕。
很少人会有勇气做出这样的决定,何况他当时才十三,于是老爷子当时便打定主意,就是他了。
但是留下来的傅阳曦也面临着一个问题。他不可以太优秀,不可以过得太好。
活得太好,笑得太开心,对不起因他死去的人。
他即便能过去其他人的埋怨那一关,也过不去他自己内心的那一关。
于是五年来,他自我放逐,发色一改,性格全改,宛如在报复自己般,废物一样的活着。不去上进,也不去接触家族企业,更不会像别的富二代一样,动不动出手一艘游轮。
他花销最大的甚至就是上次那架飞机。
他就只是过着简简单单的高中生活。
但是现在,老爷子亲耳听到了他说:“打算正儿八经做人。”
老爷子心情竟然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当一个人有了足够在乎的东西,才会想要好好活下去。
当他有了想要争取的人,他才会从过去的黑暗中走出来。
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或许就是能拽他出去的人。
拽他出去的并非她的那只手,而是他内心汹涌着喜欢她的欲念。
因为喜欢她,想要被她喜欢,所以想要变得更好。
所以才会生出挣扎着想要离开那片困住自己的泥沼的念头。
老爷子忽然自顾自笑了一下,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这小兔崽子……愣着干什么,大家都吃饭。”
老爷子心情大悦地夹了几筷子菜,胃口极好地将两盘子都夹空了。
而桌上的人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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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溪挨完批评之后,回到酒店房间。
因为一共是七个女生,最终她是一个人住一间。
她没在酒店房间找到洗衣机,只好自己拧开水龙头,将书包放进浴缸,蹲下来清洗。
酒店里很冷清,灰色的大理石地砖冰冰凉凉的,灯光没那么亮,只有床边的灯泛着黄色的光。茶几上摆着没翻过的杂志。窗帘紧紧拉着。一切都是很冷清的。
明溪的袖子折叠到手肘处,因为没有洗衣粉,于是挤了一点沐浴露,用力搓洗着书包上的油星子。
看着浴缸里的水逐渐飘出一点橙黄色的油星子。
水里倒映出她一个人的脸,脸颊边上还散乱着几缕发丝。
在这一瞬间。
明溪脑子里冒出一个很强烈的念头。
要是傅阳曦在就好了。
高高大大的傅阳曦,红色短发,看着就热闹如朝阳。
她突然。
很想傅阳曦。
她想给傅阳曦发信息,问他现在在哪儿。
她想问,为什么他七天没出现了。
周日、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周五、周六。
再加上周六的晚上,七天多一点儿了。
今天是明溪的生日,但是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董阿姨她们也不知道。
以前明溪是被奶奶领养的,因为是领养,所以也并不知道具体的生日。当时奶奶随便给了她填写了一个日子。两年前回到赵家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是十月二十四。
可即便知道了,她的身份证上也不是这个。赵家把她的身份证上的日期改成了和赵媛一样的十月十四。
明溪倒也并不在乎是否要过生日。她对这个没有准确的概念,也不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
她只是——
想傅阳曦了。
明溪突然拧开水龙头冲了下手上的泡沫,拿起手机。
她点开和傅阳曦的对话框,强烈地想要发点什么过去。她现在的心情宛如又回到了第一次给傅阳曦发微信、盯着盆栽嫩苗不知道该发什么时的那一刻。只是区别在于,现在的她一眼都没看过自己的盆栽。
她靠近他的目的,已经不知从何时起,从单纯地想要蹭气运,变成了想要取暖。
又或者是,她喜欢他。
“喜欢”这个词从脑子里冒出来,明溪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起来,血液飞速窜向四肢百骸,让她上一秒脑子一热冲动得奋不顾身想发信息,下一秒又偃旗息鼓所有负面胆怯情绪纷纷涌来。
这种感受明溪从未体验过。
她以前觉得她喜欢沈厉尧,她也拼命去了解沈厉尧的喜好。
但是明溪发现,她在沈厉尧那边,没有思念,没有被保护时想要流泪的感觉,更没有后背被托起无比安心的感觉。她没有失眠过,也没有因为沈厉尧不理她,就紧张兮兮过。
明溪在想,如果对沈厉尧的是喜欢,那么现在更加渴望的情绪又是什么。
又或者,当时对沈厉尧的只是崇拜和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