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害怕的不是L先生不喜欢她,她从没有奢望过,L先生那样的人会喜欢她。她最害怕的是,失去偷偷喜欢他的资格……
但无论是梅森太太,还是她的喽啰,或是她的喽啰递来的这串钥匙,都在告诉她,放弃吧,你这样的人永远配不上L先生,注定只能当一个出卖身体的婊.子。
她知道,她的母亲的职业人所不齿,生父更是个只敢播种不敢负责的胆小鬼,而她作为两个人的结晶,出身卑贱,没有资格谈论道德、贞洁和爱情,甚至连正常工作的资格都没有——若是让经理知道她的身世,恐怕会立即将她驱逐出餐厅,不管她有多么漂亮。因为性工作者最容易感染性.病,餐厅是整洁、干净的场所,不能留下她这颗毒瘤。
如果她想要维持表面上的平静,继续像这样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喜欢L先生,就必须接受梅森太太的要求,拿着这把钥匙,去酒店,出卖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里,滚烫的液体毫无预警地涌满了眼眶。她将头埋在双膝间,闭上双眼,胸口一阵发疼。
明明以前不是没想过要出卖自己……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呢……
突然,她的内心滋生出了一个极阴暗、极可怕、极大胆的想法。
假日酒店是市中心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也是之前她看见L先生走进的那家酒店。反正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变好,都逃不过应召女郎接班人的命运,也逃不过被L先生知道真面目的结局……那么,在此之前,她想要得到他,和他度过愉快的一夜。
这个想法毒虫般啃噬着她的心脏,让她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她想要得到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她想亲吻他疏冷的面孔,想将手指插进他灰白色的发间,想坐在他的腿上,疯狂而彻底地拥有他一次。在那之后,他会怎么看待她,会怎么处置她,都无所谓了。她走进了他的世界,哪怕只有一次,也甘之如饴。
作为应召女郎的后代,安娜比谁都清楚,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年轻女孩的邀约,所以,她并不担心L先生会拒绝她。她以前没这么做,是因为不想在L先生心里留下坏印象。但是现在,她不怕了,反正不管怎样,都逃不过堕落的命运,不如大大方方地堕落一次!
下定决心后,安娜心里的羞耻奇迹般消失了,惶恐也消失了,只剩下对今晚的期待。
她本想等会儿就去打探L先生的房号,谁知,他喝完一杯红茶,就起身离开了。负责他那桌的同事撅着嘴巴,一脸不悦,跟同伴窃窃私语:“上次安娜负责他,拿了5美元的小费,换成我却只有50美分……”
“不生气不生气,说不定他们认识呢。”
50美分不少了。要知道,现在很多黑工厂的日薪才25美分,这群人真是贪婪过头了。
安娜并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女孩,她喜欢金钱,也做过一夜暴富的白日梦,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把L先生和金钱联系在一起。
他应该永远高高在上,永远高贵无瑕,永远不染尘埃,而她也认真地告诫自己,只准玷污他一次,一次之后就各走各路,再不相见。
她将自己和L先生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却有些头疼,L先生走了,该怎么打探他的房号呢?
再过两个小时,就要下班了。她总不能直奔酒店,揪住前台的衣领,强行逼问出L先生的房号。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她皱皱眉,正要拍开那只手,一抬头,却发现是L先生的儿子,肖恩。
有那么一瞬间,心脏几乎跳到喉咙口。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她的心中缓缓成形。
安娜的内心疯狂,表面上却相当平静:“有事吗?”
肖恩打扮得非常新潮,穿着驼色外套、亮粉色格子衬衫和黄色领带,头上一顶牛仔帽。他用手肘撑着罗马柱,右脚鞋尖立在左脚旁边:“小美女,你忘记我们之前的约定了吗?”
安娜的心跳急促到耳膜都在嗡嗡作响,语气却异常冷酷地说道:“忘了。”
她越是拒绝,肖恩的兴趣与征服欲越是强烈:“忘了没关系,我提醒你。”见安娜不说话,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了,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肯定没听过摇滚乐吧。下班后,要不要跟我去看摇滚乐队的演唱会?那个乐队可有名了,一张门票在黑市被炒到了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又指了指餐厅中央的钢琴手和小提琴手,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这些,都是过时的音乐。”
安娜还是冷酷地答道:“不去,没时间。”
肖恩有些不耐烦了:“我就住在市中心的假日酒店,离这里很近,来回只需要十多分钟。真的不去吗?”
见时机到了,安娜垂下脑袋,低低地说道:“不去,你爸爸警告过我,不准接受你的邀约。”说完,她倒吸一口气,故作惊慌地捂住嘴巴,不肯再说了。
肖恩低骂了一声:“老家伙管得真多!”他想了想,掏出一串钥匙,塞进安娜的手里,“那老家伙跟我住在同一层楼,有时候确实会检查我有没有带女人回去。我知道你们女孩子胆子小,不敢得罪他那样的大人物。没关系,你趁他不在的时候再来找我,比如今晚的八点半到九点钟……”说着,他用指尖暧昧地划了划她的掌心。
后面他还说了什么,她都听不清了,心跳声犹如急躁的暴雨,彻底淹没了外界的声音。
计划成功了。
送走肖恩以后,她握着手中的两串钥匙,心如擂鼓,仿佛握住了两条截然不同的命运。事态似乎在往一个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不过没关系,自从母亲离开后,她的人生就是失控的,再失控一些也无所谓。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她故作镇定地换下服务生的制服,手心全是黏糊糊的汗水。今天不是晚班,下班时间是七点整,百货商场还在营业。她赶到商场,买了一条裙摆极短的蕾丝睡裙。
她抓着这条小小的、短短的、紧绷的睡裙,像是抓住了一块滚烫的石头,将她整个人烫得瑟瑟颤抖,内心肮脏的欲念沸腾着、翻滚着,熬成了一声痛苦的、挣扎的、灼热的叹息。
她一方面为自己的行为不耻,一方面又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激动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行为是错误的,我描写她错误的行为,并不是想宣扬、赞同这种行为,而是想刻画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由坏变好的过程。虽然前面我已经说过,女主的观点≠作者的观点,但我还是再说一遍吧……
我没想到这篇文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响,甚至有人给我扣上心理变态的帽子,但能看到这里的读者,应该都非常清楚,我绝没有在文中宣扬任何消极的思想,包括这篇文以后的走向,我都非常确定,这是一篇基调积极的小说。倒不是为了迎合zzzq,而是我本身就想写这么一个故事。
我喜欢创作有缺陷的人物,在这篇文里,男主的缺陷是“老”(此处的“老”不仅仅是指生理年龄),女主的缺陷是“坏”,我希望到最后,他们都能克服自己的缺陷,得到圆满的结局,而不是小说开头有什么缺陷,到了结局那个缺陷依然在。我不喜欢写没有变化的人物。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解释,总有人曲解我的意思。但这真的不是一个变态的故事。
谢谢大家看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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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安娜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洗了个热水澡,潦草地拧干湿发,把那条蕾丝睡裙换在了身上,又从母亲的衣柜里,翻出一件象牙白的风衣披上。她本想化个妆再去酒店,抬头一看挂钟,已是八点过二十分,连忙套上红色高跟鞋,急匆匆地跑出了门。
她像一头野蛮的小母牛,一路横冲直撞,撞到了不少行人。行人刚想开骂,看到她那张美丽的脸蛋,又悻悻地闭上了嘴巴。就这样,安娜畅通无阻地跑到了酒店门口。这时,已是八点过四十分。
她撑着双膝,用两分钟平定了急促的呼吸,然后挺直背脊,怒气冲冲地走向接待台,亮出手里的两串钥匙:“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连客房钥匙都能给错。”
前台被她吓了一跳。能入住五星级酒店的客人,大多都非富即贵,他们教养极佳,即便生气,也不会像安娜这样大喊大叫。她立刻站起身,招呼安娜坐下来:“这位小姐,不要着急,慢慢说,出了问题我们会帮你解决。”
安娜一脸不高兴:“我叔叔给了我两串钥匙,让我去帮他找东西,结果只有一个客房的门能打开。绝对是你们给错钥匙了。”
前台耐心地问道:“能把那两串钥匙给我吗?我帮你查一下入住人,看看是不是你的叔叔。”
安娜似乎这才消了一些气,点了点头。她将男人给的那串钥匙,飞快地在前台的眼前晃了一下:“这是打得开的那串。”然后,将肖恩给她的那串钥匙,递给了前台,“这是打不开的。”
前台看着她手中的另一串钥匙,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安娜忽然站起身,不停地用手掌扇风,鼓起双腮,非常不高兴地说:“我来了这么久,怎么没人给我倒水?渴死我了。”这女孩长得如此美丽,气质却异常粗鲁。
前台打消了向她要另一串钥匙的想法,低头翻开巨大的登记簿,只想赶紧送走这尊暴躁的瘟神。
“请问你的叔叔叫什么?”
“谢菲尔德。”
前台有些疑惑地说:“这串钥匙的入住人,就是谢菲尔德先生啊。”
“不可能!”安娜断然道,“你再仔细看看。”
“真的是谢菲尔德先生。”前台问,“这位小姐,是不是你开门的方式不对?”
听见这句话,安娜又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提高音量:“我来这家酒店好几次了,怎么可能连怎么开门都不知道?”
前台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安娜,但并没有怀疑安娜的说辞——安娜长得太漂亮了,比很多有钱人的情妇都要漂亮,这么漂亮的女孩想要住进五星级酒店,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前台只好低下头,继续查看登记簿。终于,在下一页找到了另一个“谢菲尔德”。按理说,她应该打个电话过去核对安娜的身份,但她太怕安娜大喊大叫了,连忙取出备用钥匙,双手递了过去:“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是同事拿错了钥匙,真的很不好意思,对不起。”
与此同时,大厅的座钟时针已快要指向“9”。安娜的手心全是焦急的热汗,语气却相当淡定:“没事,下次不要搞错了。”
“真的很抱歉,我让同事带你过去吧。”
“不用,”安娜拿过钥匙,牢牢地记住了上面的房号,“我找得到路,也知道怎么开门。”
前台双手合十,抱歉地笑了笑。
距离九点钟,还差十分钟。安娜攥紧手里的钥匙,连电梯都没有坐,直接奔向楼梯。一层楼有三十级台阶,她屏住呼吸,两级台阶当成一级跨,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跑到了L先生的房门前。
心脏几乎快要跳出喉咙,后背全是黏糊糊的热汗。她将头抵在门上,深深地吸气、吐气,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旋转,“咔嗒”一声,门开了。屋内一片漆黑,没有人。
她走了进去,没有开灯。从走进这个房间的那一刻起,她的脑中已是一片混乱。再次呼出一口气,安娜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脱下身上的风衣,穿着蕾丝睡裙,走向套房的卧室。
心跳强烈到耳膜都在嗡嗡作响。她垂下头,攥紧双拳,有些煎熬地咽下一口唾液。落地窗外,路灯昏黄的灯光投射在木地板上,倒映出她发颤的影子。
她深吸一口气,闷头钻进了被窝里。真丝被子冰冰的,覆盖在她的身上,却让她产生了一种被烫伤的错觉。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错觉?很简单,因为这个得到L先生的办法,既羞辱了L先生,也羞辱了她对L先生的感情。
可是,除了这个办法,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接近他、得到他,就像牲畜只有被献祭才能接触神明一般。
L先生就是她的神明。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只过去了十多分钟,就在安娜辗转反侧,无比煎熬的时候,有钥匙插进了锁孔里,“咔嗒”一声轻响,L先生回来了。
——
谢菲尔德走进屋里,却一脚踩到了地上的高跟鞋。他眯了眯眼睛,打开套房内的壁灯。那是一双廉价的红色高跟鞋,鞋头的漆皮已有些开裂,鞋底很脏。看得出来,这不是一双属于淑女的鞋子——淑女的鞋子是崭新无尘的,因为她们从不穿旧鞋,也从不借助鞋子赶路。
有女人偷偷溜进了套房。
这种事情并不罕见,作为单身且资产过亿的富翁,即使年过半百,每年依然有数不清的女性向他示好。她们深深地迷恋着他名下的资产,试图嫁给“谢菲尔德”这个姓氏,而不是他本人。
不再看那双红色高跟鞋,谢菲尔德走进客厅,从冰箱里拿了一罐蓝带啤酒。不了解他的人,总以为像他这样的英国绅士,顿顿都是菲力牛排配勃艮第红酒,实际上到了这个岁数,他更喜欢尝试新事物,而不是墨守成规。
喝了一口冰镇啤酒,谢菲尔德拿起拨盘电话机的听筒,给私人助理打了过去:“过来接人。”
挂断电话,他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放下啤酒,走向卧室。
他处理这些艳遇,向来毫不留情。这一次,他本想也像以前一样,大步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冷漠地命令床上的人穿上衣服、离开这里。然而,对上那双浓墨色的、有些惊慌的眼睛后,他不由露出愕然的表情:“怎么是你?”
安娜躺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全然没有诱惑的姿态,更像是周末想要赖床的女孩。她似乎一直在颤抖,牙齿几乎在涂了口红的下嘴唇咬出血痕。眼前的场景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不像艳遇,更像是正在做坏事的女孩被大人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