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已经是非常直白的职场歧视了。
景念桐看他几秒,笑了一笑。
“一个角色是不是精彩,不在于戏份的多少,而在于她的魅力、能够震撼到观众内心的表现,用中国话来说,叫做人物的高光时刻。如果你喜欢拿戏份说事——”
她指了指剧本上划出来的一场戏,漫不经心道:“相比之下,这一场戏没有存在的必要。不如删掉,一场换一场,我认为会比原版精彩很多。”
库里斯散漫的神色收起,看着剧本,认真思考她的话。
“我觉得她说得可行。”罗特表示赞同。
库里斯慢慢点了点头,再开口时已经没有先前的轻慢。
“非常感谢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
几天后,等到最后一场戏拍摄时,景念桐果然拿到了新的剧本。
库里斯亲自过来,对着绿幕布和已经摆放好的道具,非常详细地跟她描述自己想要的感觉,对这场戏的重视程度远超之前。
之后是动作指导教搏斗的动作、和反派演员试走位。
毕竟是拍过不少古装仙侠剧的演员,景念桐这方面经验丰富,学得很快。
如果不是剧情不需要,吊威亚后空翻她也不在话下。
这场戏完成得比预计效果好,景念桐的动作戏干净漂亮。
她倒下之后,库里斯喊了卡,颇为高兴地站起来,给出一个很高的评价:“Brilliant!”
罗特在旁边鼓了鼓掌,带动现场不少人都鼓起掌来。
大约是有人误会了什么,景念桐听到有人吃惊地说:“Chinese kungfu!”
“……”
中国人均会武术的形象好像立得更稳了。
正式杀青的景念桐带着战损妆站起来,用经典的中国方式,抱拳,漂漂亮亮地向大家作了个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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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形》的拍摄时间很短,统共不过半个月时间。
小牛这边早早订好了回国的航班,准备离开的当天,景念桐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私事,晚些回去。”
小满有点意外,一副弃妇脸:“你突然有什么私事?我怎么不知道啊?你背着我有小秘密了?”
景念桐无语,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我去看看我爸妈。”
小牛愣住。
他还不知道景念桐双亲还在世这件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满好奇地追问:“你爸妈在哪儿啊?”
“离这里不远,维多利亚。”
第28章
林嘉明将需要签字的文件放到办公桌上, 等待景詹签字的空隙,向他汇报:
“小满等人昨天已经先回国,念桐小姐上午出发去了维多利亚市, 现在应该已经到达。”
景詹在文件右下角签上名字:“保镖跟了吗?”
“跟着, 没有遇到狗仔。”
景詹没有再说话。
林嘉明又问道:“给念桐小姐的生日礼物, 要送过去吗?”
“嗯。”
林嘉明稍显迟疑。
景詹合上钢笔,抬眸,眼神没有变化。
“有什么问题?”
“没有。”林嘉明将他签好的文件拿起来,离开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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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念桐家里, 当初也是一个富裕的家庭。
父亲景远谦在一个大企业任总经理, 事业有为。如果不是莫名被牵扯到一个制假贩假案件里, 家逢剧变,某种程度来说, 景念桐也是一个实际意义上的白富美。
当年主导制假贩假案的两个人,是景远谦的下属, 平日与他以好友相称, 算计起来却不手软。
利用公司的工厂来制假, 必须经过景远谦这一道手续,那两人知道他不会帮忙,在酒桌上将他灌醉,在他无意识的时候骗他签了字。
东窗事发之后,那个签名成了景远谦作案的确凿证据。
他拿不出违法销售获利的六千万赃款, 名下所有财产被没收,方桐为了救他出来,四处求人、借钱。但六千万不是小数目,愿意雪中送炭的人又太少。
她筹到的钱杯水车薪,景远谦的罪名几乎被定死, 即将面临十几年刑罚。
方桐本就有扩心病的家族遗传史,在这时急火攻心突然病倒,情况严重,必须安装CRT-D起搏器。
其实不过二十万,对现在的景念桐来说,九牛一毛。
但在当时,是一笔让她陷入绝境的救命钱。
景念桐至今不知道,景詹是用什么方法,把景远谦救出来的。
因为当时的案子闹得很大,引起了巨大关注,不得不将景远谦送到没有和国内签订引渡条例的加拿大。
他和方桐在这里避世休养,过得还算不错。
景詹的安排从来都很让人放心。
景念桐偶尔会与他们通过视频联络,聊以慰藉。
但她太红,身上的关注太多,一旦被人发现她的父亲是景远谦,当年的旧案便有再被翻出来的风险。
这同样也是,拿捏在景詹手中的,她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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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是一个非常适宜居住的城市,就像是一个大花园,宁静秀雅。
夏季很晒,景念桐戴着宽檐帽和墨镜,慢慢地散着步,走在这座悠闲的城市里。
她在城里逛了逛,看看博物馆、喝了下午茶。
傍晚橘红色的夕阳晕染天际时,她来到一个隐藏在当地、并不起眼的地址。
经典的维多利亚式房子,墙上爬着不知名的紫色花,让浅灰色的砖墙生机蓬勃。
石板小路铺在草地上,通向一扇浅绿色、被经年久月的风雨磨砺出些微痕迹的木门。
景念桐踏上第一块石板,看到院子里种植的各种花,有一大块区域被红色玫瑰占领。
方桐最喜欢红玫瑰。
景念桐从石板路折向玫瑰花田,蹲下身,新鲜清淡的花香将她包围。
她像个挑剔的小偷,在花田里挑挑捡捡,选了一朵开得最漂亮的每股,小心翼翼避开花茎上的刺,将它摘下,又一颗一颗地将刺掰掉。
她拿着玫瑰花走向木门,听到里面传来声音,把耳朵贴上去,偷听。
“哎哟我的天呐!你瞧瞧你做这蛋糕,是给人吃的吗?”一个女人嫌弃道。
男人好脾气地说:“只是奶油抹得不均匀,这样也好看的,把花裱上去,你看,是不是很有艺术感?”
景念桐笑着站直,抬手,在门上轻轻扣了两下。
屋里的讨论中断,女人的声音变得温柔了几分,透着惊喜:“是不是Tommy来了?我去开门。”
“等等。虽然是邻居,你也要有警惕性。”男人的声音也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隐隐还能听出几分不爽,“你好好坐着吧,我去。”
景念桐站在门口,看着门在面前慢慢打开。
只有一道二十厘米宽的缝,景远谦站在门后,脸上明显写着不欢迎。
景念桐笑着挑眉:“不欢迎我吗?”
景远谦的表情转成错愕,瞪着她几秒,突然把门又关上了。
景念桐:“……”
过了几秒,门里响起女人变高的语调:“桐桐?你把桐桐关在门外?景远谦你是不是有病?”
这声音以非常快的速度向门口逼近,接着门霍然被拉开,方桐欣喜若狂地一把将景念桐搂住。
“哎哟,妈妈的宝贝!”
景念桐笑着把花递给她:“送你的。”
方桐又激动又高兴地接过花,眼里转着泪,又回头怒骂,“景远谦你死了!不知道早点把花刺弄掉方便桐桐摘吗?”
“我下次记得。”景远谦在后头也是一脸高兴,过来想抱景念桐,发现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抑制不住笑容地把母女俩拉进家里。
“爸爸刚才是太惊讶了,脑筋一下没转过来,不是想把你关在门外的。”
方桐的泼辣和以前别无二致:“反正你死了我跟你说!”
趁她放开景念桐,景远谦终于找到机会,过来抱住景念桐,在她背上又轻又重地拍了拍。
方桐把他扒拉开,拉着她去看料理桌上刚刚完成的蛋糕,“你爸爸给你做的生日蛋糕,从上个月就开始念叨你生日要到了,天天在我耳边叨叨,烦死了 。”
“我这次做的玫瑰味的,你尝尝。”景远谦马上拿刀,毫不心疼地刚做好的蛋糕切开,切下一块给她。
景念桐时刻坚持的女明星减肥法则,在这时也好像自然而然地退到后台。
她用叉子切下一块,尝了尝。
“好吃。”她说。
景远谦笑得很满足:“都多少年没吃过爸爸做的东西了,是不是很想念?”
景念桐也笑:“我只是客气一下。你的手艺还是和以前一样烂。”
景远谦:“……”
方桐马上趁机跟景念桐抱怨:“我就说你做饭难吃,你自己非要盲目自信。我好不容易请到一个会做中餐的阿姨,他把人家辞了,害我这几个月都没吃过一顿好饭。”
景远谦说:“你不是偷偷叫外卖了。”
“不叫外卖我就饿死了!”
两人在一起的画风一直都是这样。
方桐泼辣,发起火来能把房子点了。景远谦脾气好,永远是那个在她的气头上,温柔包容,把她的火灭掉的消防员。
他们俩每天都在斗嘴,吵吵闹闹,但其实,从来没吵过架。
景念桐坐在餐桌前吃蛋糕,边笑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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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妻子和女儿双双diss了一遍,景远谦还是热情不减,戴上围裙亲自下厨,张罗着要给景念桐做饭。
方桐在客厅陪景念桐,一打开电视,上次播到一半的视频自动跳出来滢提醒,是景念桐正在国内播出的剧,《以爱之名》。
“你每部剧我都追的,你这次演得很好,又有进步。这个萧显右面相看上去不错,比这个男三强,这个男三的面相,一看就是渣男。”方桐对她的作品如数家珍。
景念桐冲她竖大拇指,也不知是真心夸奖,还是哄她:“算得很准。”
门铃又响,方桐坐在沙发上不动,扭头冲厨房喊:“景远谦,开门啦。”
景远谦马上从厨房出来,去开门。
不大一会儿,拿着一个盒子走进来。
“桐桐的快递。有人给你寄的生日礼物。”
除了景詹,不会有第二个人。
这一点,不光景念桐,二老自然也都知道。
家里安静了一瞬。
景念桐不是很感兴趣地问了句:“珠宝么?”
年年都是这样,没新意。
不像她,每次送的礼物都是精挑细选的。
景远谦打开盒子看了看,语气特别稀松平常地说:“钻石。”
“哦。”景念桐连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爸爸帮我收起来吧。”
景远谦便拿着盒子进屋。
景詹突然冒出的存在感,让欢愉温馨的气氛打破,露出藏在表面之下、无人提起的现实。
方桐这才问景念桐:“宝贝,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景念桐窝在沙发,靠着她,是在任何人面前都没有展示过的娇态。
“就是突然很想你们。”
方桐摸摸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被拍到就拍到吧,让你爸爸坐牢去,谁让他自己虎。”
景念桐被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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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和女儿一起吃过饭,景远谦大显身手,做了很多景念桐爱吃的菜。
景念桐和方桐一起看电视,闲闲散散地,什么也不做,和妈妈待在一起就是幸福。
厨房的香味飘出来,还没分辨出什么,景念桐先感觉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
她立刻捂住嘴,干呕了一下。
压下那阵恶心,她问道:“什么味道,好腻。”
“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景远谦没听清最后一个字,在厨房里一副邀功的口吻,“我做了好几年了,真的好吃,待会儿你尝尝就知道,爸爸的手艺不差。”
景念桐笑着正要说什么,注意到身旁,方桐奇怪的表情。
以及,落在她腹部的视线。
景念桐顿了顿,迟钝地意识到什么。
方桐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回屋拿上钱包。
出门前对她说:“不要乱跑,在家等着妈妈。”
第29章
两道杠。
方桐特意买了不止一支早孕试纸, 她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但第二次也一样。
原本因为见到女儿,尤其喜悦的心情像泄了气的气球, 她沉默地坐在旁边, 也不知在跟谁生闷气。
景念桐看着试纸上的结果, 在想:
今年景詹送她的这份礼物,倒是很别致。
景远谦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将饭菜都盛好,过来将母女俩吃饭。
饭桌上, 方桐不说话, 拉长着脸, 心情不好四个字明晃晃地挂在额头上。
“怎么不高兴了?你不能生气,自己心脏什么样不知道吗。”景远谦温声哄了几句, 没哄好,捏住她脸蛋扯了扯, “你摆这种脸色, 桐桐以后就不来看你了。”
方桐皱眉把他的手打掉:“烦死了你。”
但也没再继续生气, 往景念桐的盘子里夹菜,顺便把刚刚景远谦夹过去的小排骨扒拉走。
景远谦抗议:“我专门给桐桐做的。”
方桐把排骨啪地扔到他碗里,又狠狠瞪他一眼:“都怪你!”
短短三个字,尾音出来的时候已经带上哭腔。
如果不是被他们拖累,女儿怎么会受这种委屈。
景远谦愣了, 赶忙起身想要抱她,被她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