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似乎是逐个消亡。
他精神一振,追着那些灵压消逝之处而去。
“等、等一下!”
被他拽着衣领提在手里的老者悠悠转醒,干咳了几声,“不要走这里,你听不到的……”
韩曜充耳不闻,只是挥手打碎了前方挡路的山石。
石块碎裂的瞬间,铺天盖地的火焰席卷而来。
……
另一边,苏旭身在化作废墟的地牢中,任由烈焰疯涨肆虐,将周围残存的魔修接二连三吞没。
那所谓的劫火都被她的火焰融合,像是被她“吃”掉一般,教主的身躯早就变成其中的一部分了。
不过,还有一些逃掉了。
妖族居然也能吃魔族?
还是说,只是因为他们属性相同,所以她才可以吞噬对方的力量?
她不急着去追。
追上又如何呢?
永劫之火真身依然被封印在里界,只是通过虔诚教徒的呼唤,使一部分力量降临于现世罢了。
她也不可能通过这部分力量直接杀死其本体。
苏旭甚至不知道古魔能否被真正杀死,毕竟连上古时期的妖王和人族半仙们都只能选择封印它们。
不过,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假如让那部分劫火跑出地宫到了地面上,兴许会有许多人受到伤害,首当其冲的就是这附近的妖族和修士。
苏旭放出了火焰四处搜寻。
火流灌注了所有倾塌的洞穴坑道,烧干了四处横流的地下污水,将拦路的石块都烧成灰烬。
烈焰烧过之处,整个迷宫般的魔教分坛,无数条千回百转的通道和地穴,都清晰映入她的脑海中。
忽然间,她看到了韩曜。
苏旭心中一惊,汹涌奔流的火浪在少年身前停歇。
后者手中还提着一个人,黑眸中映着炽热焰光,眼神无比明亮,“……苏旭?”
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火浪纷飞碎裂,整条路清空出来。
同时,苏旭清晰地感知到,劫火的力量消失了。
为什么?
难道因为教主死干净了,劫火也不能燃烧太久?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一道火柱猛然冲天而起,击穿了层层坚硬的地底岩壁。
半妖展开双翼御风而起,穿过这条生生打出来的通路,一直飞到了地面上。
夜空中月明星稀,燥热晚风穿过山林,屠山隐隐震动,地下回响着隆隆崩塌声。
苏旭收敛羽翼、重新穿戴齐整,甚至在河边梳理了散乱的长发。
她心情愉快地哼着歌,凝望水中明艳绝伦的倒影。
半晌,她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压逼近。
苏旭头也不回地道:“希望师弟有了令堂的下落,因为玄火教大概已经覆灭了。”
黑发黑眼的少年立在山坡上,随手将救出来的再次昏厥的囚犯丢在一边。
他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先前还信誓旦旦说要护你周全,到头来什么也没做,还让你置身险境,是我失言了。”
“没什么。”
苏旭愣了一下,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当真不必介怀,我既然答应帮你,就算死了我也会自认倒霉。”
韩曜并没有受到安慰:“可是我说过——”
“师弟啊,你主动请我帮忙,说要保护我,也合乎情理。”
苏旭停了一下。
“再说,你也没有丢下我逃跑,不算失言吧。”
她答应进来,本来也是因为自己宰了那魔修,让韩夫人的线索断掉,故此愿意帮忙。
另一个原因,她发自内心地想要这群祸害死个干净,不要再有更多无辜的人族妖族因他们而死。
在这样前提下,她已做好准备大打一场。
她根本没有一丝责怪对方让自己陷入险境的想法,如果她害怕这种事发生,她就根本不会进来。
——在进来之前,她就设想过最糟糕的情况,大不了就是拼命或是死在这里罢了。
她从来没有让别人保护自己的习惯。
“我并非孩童,不会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那句话,我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
大荒中境。
讹城。
这里炎热无比,常年无雨,城里依然一派繁华。
在这座妖城的最中央,水榭楼台林立,乐声悠扬,丝竹妙曼琴如流水,高墙上鸟雀齐鸣,竟隐隐形成一曲互相映衬的和声。
楼阁里熏香缭绕,金玉生辉。
一个年轻女子靠在长椅上,乌发如云逶迤,随意披了一件滚银镶边的蓝色羽衣,胸前敞着怀,露出雪肤团团。
几个少年少女围坐在一边说说笑笑,诸人皆以轻纱蔽体,身上戴着玲珑金环银铃,背后垂落着长长的羽翅,色彩斑斓生辉,行走间**肉色隐现,端的是香艳无比。
有个女孩衔了果干俯身凑去,嘴对嘴喂了她一口,浪笑道:“君上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蓝衣女子懒懒地道:“忽然想起来,我似乎好久没去中原了,不过去了定然是要打架的,也不知多少人等着我呢……”
“这才几个月呢,君上是不是又想着夜雪阁那群小蹄子!”
另一个少年不依道,“我们哪里及不上他们呢?”
“闭嘴。”
她猛地坐了起来,先前闲适的神情已然消散,眸中火光熠熠,竟透出几分兴奋狂热。
“……是劫火!”
周围的鸟妖们纷纷退开,恭敬地立在一旁。
“我要去见见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我写清楚了,如果看得迷糊再解释一下,劫火和小九干架,被KO,劫火有一部分跑了遇到二狗子,又被KO,他们俩都算是开了个大——有一些小线索和伏笔,后面会讲。
感谢弄沙小可爱在上章的长评,很带感,有点疑车无据(咦
第46章
破晓时分, 莽莽山林遍洒晨曦。
随着地宫的毁灭,四处缠绕的黑暗气息也烟消云散。
两人其实还尚未离开屠山,因为苏旭刚刚连着收到了三封信, 不得已先停下来看完。
第一封来自陆晚。
他和何昔商量出将六夫人连带其儿女灭口的主意,向她请示是否要动手。
第二次是穆晴的信。
她收到陆晚的邀约后,直接写了两封传书,一封给七师弟八师弟, 一封直接寄给了苏旭。
——万仙宗内门六峰里,所有筑基境以上、尚无重要职位的修士, 除非是身受重伤需要将养的,否则都必须参加这届八派试炼。
桃源峰首座的徒弟们,都被留在了山中。
他们抽中的试炼任务就在门派内部, 是最简单的同门大乱斗。
对于他们而言没什么难度, 但也要留在宗门里等着比试, 一时不能出来杀人放火了。
这种事前所未闻。
八派试炼是三十年一届, 只要是八派内的弟子, 修为在元婴境及以下的,皆可参与, 却从来并非强制。
苏旭捏着信陷入了沉思。
“那是谁给你的?”
韩曜面色不佳地问道。
他们俩一起追杀魔修的路上,他就知道苏旭一直在收信写信, 所以她经常会消失一段时间。
尽管他一直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和谁联络。
“是否上次客栈里的——”
苏旭晃了晃手里的信,没好气地道:“是五师妹。”
听到不是客栈里的那两人,韩曜神情稍缓。
只是,穆晴和苏旭的关系似乎也极为亲密,那日穆晴诉说过往并感念大师姐恩情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他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说了什么?”
“八派试炼的事。”
苏旭省略掉前面一部分,据实回答道:“这届试炼要强制参加——埋骨之渊却有所异动, 魔瘴海又升高了。”
这可能意味着很多种情况。
虽然,只要那些被封印的元初古魔们仍在沉睡,中原就不会有灭顶之灾,然而若是大量低等魔族从埋骨之渊里爬出来,那也会是很麻烦的事。
“恐怕是要借这机会要去探查一番。”
穆晴是风系灵力,她的纸鹤传书极快,几乎和陆晚的信是前后脚送到她手里。
理论上说,除非苏旭和宗门决裂,否则她也要参加这场试炼。
这本该是有些头痛的事,因为在试炼过程中,免不了和其他的参与者交手,也可能会引出很多麻烦。
苏旭展开了第三封信。
这是来自宗门的传书。
像是万仙宗这样的名门大派,所有弟子都有登记在册。
——这所谓等级不仅是单纯的文字,宗门可以通过法阵以遥测他们的位置,生死则由以秘法制成的结魂灯来判断。
宗门传书由专人负责书写,信上规规矩矩地写明,只要她和韩曜查清屠山地宫一事,就即刻返回凌云城,前往云和客栈。
苏旭转手将书信塞给韩曜。
后者接过来看了一眼,“你怎么知道我识字了?”
苏旭:“……”
她根本忘了这家伙前些日子还不识字。
面上却不动声色,“师弟这般天才人物,认字又有什么难度呢。”
韩曜撇了撇嘴,“你准是忘了。”
苏旭充耳不闻。
韩曜也没抓着这个不放,“这信是什么意思呢?”
苏旭隐约猜到几分,但她也懒得去说猜测,反正很快就能揭晓。
她打量着小师弟顺手救下的囚犯,“为什么要带着这个人?你先前被弄到什么地方了?”
韩曜讲了自己的经历。
他隐去了和那莫名其妙火焰的战斗。
那兴许就是他们所说的焰魔?亦或者当真是所谓的永劫之火?
假如魔修们用苏旭召唤出了永劫之火,为什么苏旭依然平安无事?还有那劫火怎么又会跑到自己这里?
韩曜满头雾水地想着。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出真相,更不愿看到苏旭因为怀疑他撒谎而满含厌恶的眼神。
他垂眸望着身边昏迷的老者。
韩曜有时候能感知到谎话,然而某些魔修已经是疯癫状态,未必是在刻意说谎,那就不太好分辨了。
这老头在水牢里呢喃的话语,他说他听到了古魔的低吟——
不可能吧。
这家伙全身灵力都被封印了,若是真有什么声音,没道理他能听见而自己听不见。
苏旭淡定地看着小师弟在一旁变颜变色,“我就是问一句罢了,你将他带出来未尝不是好事,他若是魔修那就更好了,若是将这人交给宗门,你必定能受到极大的嘉奖。”
说起这个,她还在头疼如何与宗门复命。
他们奉命来探查魔门地宫,结果直接将里面的玄火教主外加教徒杀得一干二净,她甚至将永劫之火的一部分都“吃”掉了。
这事绝不能给人知道。
她还纳闷韩曜为何不询问自己的经历,谁知后者心中琢磨究竟该不该说出来,若是说的话——怎样才能令她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两人各怀鬼胎地赶路,数日后回到了凌云城。
期间魔修一直在昏睡,有几次短暂地醒了却直喊饿。
苏旭怕他死了,就随便在路边客栈里买了些吃食,老者吃完就继续睡觉,气色倒是好了一些。
韩曜倒是有些遗憾这老头没看到自己的战斗,否则还可以在师姐面前作证——虽然魔修的话也不怎么可信。
路上,苏旭又收到了陆晚的传信。
近期凌云城里忽然涌来一大批修士,约么有几十人,分属于不同门派,大多数都是筑基境,少数几个金丹境,他们连续抓了几个作恶多端的散修。
陆晚打听了一下,他们都是八派弟子,也是参与了试炼,只是他们接到的第一环任务是捉拿荆州境内的通缉犯。
为了避免生事,他和何昔早早溜了。
凌云城内修士众多,六夫人恐怕也不愿在这个档口上继续生事,她也有许多日子不曾光顾那秘密院落。
在广大的中原九州地界,修士本就是极少数,如今倏然涌现出一大批人,从焦岩城再到凌云城,颇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意思。
他们进城时正值黄昏时分,红霞满天晕染,残阳斜照闹市楼阁,衬出几分萧索之意。
两人隐去灵压走在街上。
几个修士行色匆匆地从附近经过,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那魔修已经醒了,一路上不断絮絮叨叨说了些奇怪的话,进城后甚至讲出宛若梦呓的话语,每个字都能听清,连在一处却让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身上灵力被玄火教主使了秘法封印,一点灵压都没有,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韩曜歪着头听他说话,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苏旭:“你能听懂?”
少年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他说那姓林的,也就是玄火教教主,恐怕已经死了,否则自己离开地宫后十个时辰内必然暴毙。”
苏旭作为凶手倒是知道教主死了,故此无论是魔修还是韩二狗应该都没说谎,“他说的是外族语言?”
韩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能听懂他的话。”
云和客栈就在城东,楼下厅堂里聚集了数十个修士,大半席位都被坐满。
许多人手上都有剑纹,或黯淡或明亮,同门派的弟子坐在一处,因为同门衣袍样式相近,场面倒是整齐又壮观。
也有普通人路过想要住店吃酒的,一眼瞥见这阵势纷纷退出了。
苏旭撤去幻术放开灵压,甫一踏进大厅,数十道目光纷纷射来。
她穿了一席玫红广袖齐胸长裙,外罩着薄烟般金丝纱衣,肤色雪白,艳若桃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