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霖看了看特长班学生五大三粗的身材，再低头瞅了瞅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深吸一口气，忍了。
正在他准备挤进去看成绩时，已经有热心人朝他说道：“白霖妹妹，考的不错，年级排名第四。”
白霖一听，顿时热血上脑，哪里还顾得了矜持不矜持，几下挤进去，抬头往张贴栏上高二年级榜单上看去。
第一名：林仙月。
第二名：张维之。
第三名：陈灿。
第四名：白霖。
其他的不用看了，白霖脸白如纸，不敢置信的盯着第二名和第三名的位置。
虽然说他想要在学习上打败林仙月证明自己，但经过这一学期大大小小的考试，他早就明白这是一个不容易完成的任务。
输给林仙月已经习以为常，即便这次输了，他虽然遗憾，但也不会太过意外。
张维之……
好吧，这一学期他和张维之一直在竞争第二名，彼此都有输赢，这次输了也在可承受范围。
真正让他意外的是他居然不是第三名，竟然被陈灿超过了。
这特么是怎么回事？
白霖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打击，用科幻界的术语来说，就是遭受到了降维打击。
虽然高二一班人人都是学霸，然而学霸和学霸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白霖以前是目中无人，林仙月和张维之横空出世之后，他眼里才开始容下了两个人，并一直以压下两人为目标。
其他人在他眼里，依然只是背景板。
可他已经如此努力，如此奋不“发”了，没超过林仙月和张维之也就罢了，为什么反倒被从来没看在眼里的陈灿超过了？
这一刻，白霖陡然产生了一丝沮丧的情绪。
被林仙月夺走年级学霸宝座，后来被张维之后来居上，他都没有产生过任何沮丧和泄气。
然而被一直熟悉的同班同学突如其来的超过，白霖却懵了。
周围的人声似乎很吵杂，眼前的人影朦朦胧胧，白霖感觉自己像被孤立在一个荒岛，看着自己离人群越来越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霖才恍惚中醒过神来，身边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只剩下他孤零零的杵在张贴栏下。
原来在他发愣的时间，已经上课了。
“呵呵，只是这样而已。”
白霖低声嘟囔了一句，拍了拍身上的校服，大步朝教室走去。
化学老师正在讲台上说的唾沫横飞，白霖喊了一声报告，顿时打断了他的教学。
他有些恼火的扭头朝门口一看，见是白霖，虽然脸上不好看，到底还是没有说多什么，说了一句“进来”，便继续开始讲课。
白霖神色正常的走进教室坐下，完全无视了同学们投向他的视探究线。
其实他在张贴栏下发呆，直到上课铃声也没清醒的事情，班上同学都知道了。
因为早有人将视频上传到学校论坛，所以大家都知道白霖又一次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白霖妹妹已经成了大家繁重枯燥的学业生活解压剂。
简单的说，就是一个放松心情的笑话。
然而白霖没事人似的表现，却让等着看戏的同学们十分惊讶，也就没有丝毫看笑话的快感。
张维之也忍不住朝白霖看了一眼，眼神闪过一丝佩服。
“心理素质的确不错。”
他低声说了一句。
林仙月一边做笔记，一边回道：“没有坚韧的心理素质，是不可能成为佼佼者的，无论哪个行业。”
张维之点点头，表示同意。
偶尔想想，连他都有些佩服白霖。
白霖妹妹团的马甲被爆也可以当做都是误会，被同学们有意无意的疏远排挤也不当回事，屡次向林仙月挑战，被无视被打败也可以再次重来……
换成他，他都做不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不可能做出白霖那些事情来。
很快，两周的补课时间结束，高二高三的学生们收拾好东西，整理好宿舍，兴奋的背着背包冲出了学校。
林仙月和张维之则在第二天，由赵老师带队，前往七中集合。
这次S省有六人参加CMO冬令营，其中C市七中两人，一中两名，华师附中一名。
还有一名同学，是来自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中学，可以说是本届数学竞赛S省的一匹黑马。
七中两名同学分别叫周扬和李青青，周扬长的十分高大，神色和气，是六人中唯一一个高三学生。
李青青是一个白皙漂亮的女孩儿，身材有些瘦小，裹着一件毛绒绒的羽绒服，乍一看像是一个初中生。
华师附中的学生名叫刘畅，头发有些长，话也不多，手里随时拿着一本英语原文书在看。
五名学生包括三名带队老师都站在操场边的校车旁，等着那名育德中学的黑马前来集合。
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半小时，赵老师打了几次电话催促，其他两位老师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他们在搞什么呢？怎么现在还没到，误了机怎么办？”
七中的带队老师钱悦很不悦的说道，他性子本来就急，此时对还没有见面的黑马同学非常不满。
本来嘛，每年他们七中几乎都是三个学生入选CMO冬令营，再加上一两个华师附中的学生，作为七中的带队老师，他也与有荣焉。
但今年不一样一中爆了冷门，林仙月和张维之以S省第一和第二的成绩入选CMO冬令营，强势压了七中一头。
作为七中的带队老师，在赵老师面前，难免有些膈应。
现在这个不知道走什么狗屎运，从一个偏远县城普通中学爆出来的黑马，居然还玩起了迟到的把戏，让自己和学生们等了半个小时，钱悦当然不高兴。
要不是根据传统，各省入选CMO冬令营的学生自动组成团队。再加上育德中学的校长亲自打了电话，说他们中学没有带队老师，把学生交给他们三个学校的带队老师照护，钱悦是真的不想等了。
“说是在公交车上，堵车了。”赵老师回道。
“公交车？”
钱悦气不打一处来：“他不知道打车吗？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他吗？”
赵老师顿了顿，低声道：“那孩子……应该是为了省钱。”
钱悦闻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穷山沟飞出金凤凰，这种概率不是没有，只是很小。小到出现一例，就可以被当成奇迹一般。
师资力量薄弱的县城中学，居然出现了一个超级学霸，在S省的数学竞赛中夺得第六名的成绩，这样的黑马自然会吸引到媒体的眼球。
经过媒体的采访和发布，这名黑马同学的身世自然也被曝光在所有人面前。
贫困山村的少年，家徒四壁的破旧瓦房，靠着半瘫痪的父亲和不识字的母亲种地打零散工，供应他上学读书。
能够在S省数学竞赛中获得第六名，这样的贫家少年，谁能不佩服呢？
又等了大概20分钟，远处一个身影急冲冲的向操场跑来。
其他人猜到这身影应该就是那位黑马同学，不由同时看了过去。
马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三位老师面前，停下来用力的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歉：“对、对不起老师，我来、来晚了。”
说完又朝三位老师身后等待的五名同学道歉：“同学们对不起，你们、你们、你们等、久了。”
因为堵车，他又着急，所以干脆下车一路跑过来。这么长的路，饶是他从小干农活，吃苦耐劳惯了，也累得口干舌燥，双脚打颤。
第110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马超身上, 打量着这位在S省数学竞赛中脱颖而出的黑马。
马超感觉到他们的注视，稍稍挺直了因为大喘气而弯下的腰，努力平定起伏的胸膛, 涨红的脸上努力的露出一个腼腆羞涩的笑容。
赵老师暗暗点了点头, 这少年和他想象中的似乎一样, 又似乎不一样。
黝黑的脸颊上戴着一副老款式的黑框眼镜，又瘦又高, 穿着洗的十分干净的旧校服, 脚下一双半新不旧的运动鞋。
看的出来, 虽然家里穷, 没有很好的物质条件，但他却努力的让自己穿着打扮得体整洁。
更难得的是他并没有贫家少年那种自卑又自傲的心态，没有愤世嫉俗的假清高，也没有觉得自己在城里孩子面前低人一等的懦弱。
很好, 很不错，难怪能在偏远县城中学读书, 却成功的在S省数学竞赛中力压群雄, 跻身第六名。
S省往年参加CMO冬令营的只有五人，只有今年才是六名, 据说就是因为CMO委员会了解了马超的身世, 所以特意批准S省组成六人战队，给这位励志的贫家少年一个机会。
同时，也有鼓励全国贫家少年努力学习，用知识改变命运的意思。
赵老师对马超初见观感很不错, 朝他点了点头，又对钱悦说道：“钱老师，人都齐了, 我们出发吧。”
毕竟论及CMO冬令营的带队经验，还是钱悦最丰富。
钱悦“嗯”了一声，招呼大家上了校车。
一路无话，校车开到机场，大家领了登机牌坐上了飞机。
马超座位在窗边，挨着林仙月和张维之。
张维之和林仙月小声的说着话，马超坐在旁边，也不说话，扭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心事还是在发呆。
他的话很少，有些内向。也可能是因为没有熟人，所以除了在操场上说的那两句话，全程没有再开口。
飞机开始起飞，升空的时候机舱开始剧烈颠簸起来。
马超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双手紧紧的握住扶手，明显十分害怕。
对于初次乘坐飞机的人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
奇怪的是，尽管他如此害怕，却依然看着窗外，像是看着什么心爱的东西，一秒都舍不得错过。“马超同学，不用紧张，等一下就好了。”
林仙月见状安慰道，又从小包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马超转过头，很有礼貌的冲林仙月笑了笑，然后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他的笑容，和哭差不多。
他伸手接过水，又扭头瞪大眼睛看向窗外，搁在座椅扶手的手掌紧紧的攥起，两条腿都在发抖。
张维之也觉得奇怪，和林仙月对视一眼。
大家第一次见面，也不好太多事，只是在暗中多注意一下马超的状态。
一直到飞机平稳飞行后，马超才渐渐的缓过劲来。
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转过身看向林仙月，扬了扬手中的矿泉水说道：“谢谢。”
“不用。”
林仙月正在和张维之说话，闻言扭过头，然后便看到泪流满面的黑马同学。
呃……
不会吧，吓哭了？
新同学的心理素质，似乎不是很好呀。
马超从林仙月的反应上，大概猜到了原因。连忙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看了一眼，取下眼镜，再次伸手胡乱的擦了起来。
林仙月假装没有发现他的狼狈，以为他恐高，坐在窗边会害怕，又担心他自尊心太强，不接受自己的好意。
想了想说道：“马超同学，我想看看窗外的云层风景，可以和你换一下座位吗？”
谁知马超却满脸抱歉的说道：“对、对不起，你可以和其他人换吗？”
说着，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瓶，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又把矿泉水递给林仙月：“这个，还给你。”
嗯？
被拒绝了？
林仙月有些意外，倒不是她自我感觉良好，觉得没有人会拒绝自己。
再说，她只是以为马超恐高，做窗边会害怕，所以想和他换个位置。既然马超自己不愿意，她就不需要多事了。
“不用不用，你喝吧，我就随便问问。”林仙月连忙说道。
张维之知道林仙月的想法，但见她一片好心却被人拒绝，心里也有些不快。
“马超同学，我看你好像有些恐高，一直看着窗外，不会难受吗？”
他皱眉问道。
马超等了一会儿，才将头扭过来，惨白的脸上挂着两行眼泪，嘴唇动了动，有些虚弱的说道：“不难受。”林仙月：“……”
张维之：“……”
黑马同学是个什么情况？要不要报告给老师？
马超感觉到两人的怀疑，再次笑道：“我真的没事，我只是……”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眼中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声音底不可闻。
林仙月修为高，耳聪目明，加上离他最近，这才勉强听到他后面半句。
“我只是……只是答应了爸爸，替他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然后回去清清楚楚的告诉他。”
原来如此。
林仙月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马超明明第一次坐飞机恐高，却还是死死的盯着窗外的原因。
仔细想想，其实坐在校车上时，他也一直看着窗外。
下了车之后，在公路上，在机场，他都一直四处在打量。
原来他一直在“看”，用心的“看”，细致的“看”，不错漏一点，然后回去原原本本的告诉他的爸爸。
因为他的爸爸半瘫痪的残疾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那个偏远的小县城。
不，说不定他的爸爸连那个偏远的小县城都没去……
真是个苦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林仙月有些感慨，朝张维之摇摇头，示意不要再打扰这位要替爸爸好好“看看”世界的苦孩子。
马超再一次转过头，眼睛看着窗外，也许是心里的悲伤冲淡了他恐高的情绪，他的身体不再发抖。
他看着窗外，表情严肃，嘴唇轻轻颤动，喃喃自语。
林仙月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没办法，炼气期八层的修为导致她的听力太好了。马超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的话语，落在她耳中，仍然清晰可辨。
他说：“爸爸，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获得Q大保送资格。好好读书，好好工作，好好照护妈妈，请您在天上保护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