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一式,动作之前,隐隐有气流翻涌。
粗眉男也知道,这个门派是才创办没多久,这些徒弟是才招收没多久的。就算是再不敢相信,在见了里面的画面之后,他也不由信了大半。
她表情认真:“我会武功的,只是比较低调,比较不明显,你们看不出来而已。”
粗眉男信了。
至于容瑜,他压根就没怀疑过,这时候,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又伤心又失望。
下一瞬,宫盈突然感觉到左手的手腕多了些触感。容瑜握住了她的手腕,指腹在她的脉上停留了片刻后,收回手。
所以说,把脉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技能。只要把脉,便能看出一个人有没有生病,只要把脉,就可以看出来一个人到底有没有武功。
很好,容瑜通过这个方式,判断出宫盈此刻是没有内力的,因为他的眼睫颤了颤,眼瞳里面流露出了些许伤心的意思。
他张口,语气复杂:“你……为何要这么做。”
这,她当然是为了打消容瑜拜入自己门派的念头。
“你可以不用做到这一步的。”他声音低了下去,“不想收我为徒的话,也不需要伤害自己。”
宫盈沉默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不得不说,这样的容瑜看上去真的很可怜。
但是!宫主你清醒一点!不要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了,你现在只是傻了,傻不是问题,等脑袋好了之后发现自己连武功都没了,你人不光会傻还会疯掉!
所以,她的心脏只堪堪软了片刻,便又坚硬成了冰冷的石头。
她摇了摇头,露出三分凉薄三分讥讽和四分无奈的扇形统计图笑容:“宫主,请回吧。”
容瑜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他身后跪着黑压压的乌鸦手下。
他的身前站着表情坚定的宫盈,俩人之间,隔着一张涂了喜庆红漆的桌子。
容瑜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静默了片刻,终于扭头离开。那些跪着的黑乌鸦们,见老大转身远去,纷纷如鬼魅一般安静跟上。
粗眉男看了看宫盈,又扭头看向他的宫主大人,最后急匆匆追上了
见他终于肯离开,宫盈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默默起身,决定将桌椅什么的都全部搬回去,这几天先不搞收徒这种危险活动。
才刚将桌子抬起来,手里的重量就猛地变得一轻,紧接着,重量直接从手中消失。
是卫襄。
他个子比她高,直接搬起桌子一点儿都不费劲。注意到她目光的时候,他略显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紧接着默不作声地越过宫盈,没一会儿就将桌子搬到了院中。
有几个年纪小点的师弟师妹看到他,热情上前:“师兄。”
他看了一眼他们,一点儿都不客气地指使其中年纪稍微大点的那个,道:“去,把师父手上的椅子拿过来。”
众师弟师妹们扭头一看,便看到了废柴一般提着椅子缓慢往里面走的师父。
这椅子明明也不重,可搁在师父的身上,就成了一块压在蚂蚁身上的巨大的石头。虽然师父并没有表现出来,她甚至面色如常地和他们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可围观的众师弟师妹们,看着眼前的画面,还是感到了一股由衷的担忧。
总感觉师父会走到一半累垮趴下。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弱的师父,到底是怎么练出那一身绝世武功的?
难道说,天才总是不完美的?
宫盈才走了两步,椅子就被一个懂事的徒弟拿过去搬到了院中。她道了声谢,揉了揉腰,转身去关门。
隔了会儿,视线看到站在徒弟们中间,已经有了些师兄样的卫襄。
蒋念念等一众师弟师妹遇到不懂的地方,正在问他。
果真,这些可爱的小徒弟们已经发现,这个门派里面,恐怕除了卫襄之外就有没有一个专业习武人才了。
凌烨不行,阿月不靠谱,宫盈更是一窍不通。
要找人指导,还是得找卫襄。
和只会《无名烈火掌》的阿月不同,卫襄他专门练过武,不严格地说,也算是个武痴,所以即使其他师弟师妹练的秘籍和他的不一样,在遇到问题找他的时候,他也能快速帮忙解答疑惑。
师兄师弟其乐融融,画温馨至极。
在面对别人的时候,卫襄要正经很多,瞅着也相当像个值得尊敬的大师兄,教导的时候态度温和有耐心,唇边挂着笑意,看不出一点儿的不耐烦。
宫盈等了会儿,决定等他们问完话,再上前。
卫襄帮她搬桌子,虽然并没有把道谢机会留给她,可她还是需要上前去同他说声谢谢。
宫盈被有原则的自己感动得泪眼婆娑。
却没想,等那些徒弟们接受完指导,重新各自练武的时候,她刚走近卫襄身边,就听他高冷地哼了一声,看了自己一眼之后,也不等她开口说话,便头也不回离开。
看样子,像是回自己的房间。
这个庄子足够大,里面有很多的房间。宫盈当初在掏钱的时候也想当伤心了一会儿,不过想到可以住下众多徒弟,她便又活了过来。
所以,卫襄也将医馆那边的房间搬到了这边来。
因为房间多了起来,所以他俩不再是睡隔壁。考虑到男女有别,宫盈严格把握防线,将男徒弟和女徒弟的住处分布在了两个不同的地方。
用现代的话称呼就是男宿舍和女宿舍。
所以卫襄这会儿要去的正是男徒弟睡觉的男宿舍。
宫盈有些摸不清头脑。这几天她的确是忙了些,没怎么顾得上这些徒弟的心情,不是奔波于收徒,就是奔波于做药,忙到脚不沾地。
但是,他总不至于是因为她太忙,没空搭理他所以才闹脾气吧?
宫盈想到这个可能,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不至于不至于,就连阿月都没有这么幼稚呢!
难道是来大姨夫了?
宫盈本想上去问问情况,但看他走的时候片刻不停,只留给她一个远去的冷漠的背影。
她便也有些不乐意。
哼,不搭理就不搭理,她也有事要忙,才没空去管他。
这么想着,她转头就走。
等回了房间,她要对她的药臼这样一番再那样一番。
却不想刚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了道隐隐藏着怒意的声音:“喂。”
宫盈听完,回头看向身后,果不其然,看到面色铁青的卫襄。
他似乎被她气得不轻。
她左右看了一眼,伸出一只食指,指了指自己:“叫我吗?”
他有些不高兴,抿唇,点了点头:“嗯。”
对于这个有些喜怒无常的徒弟,宫盈向来是没辙的,她只能默默如他的意愿,放轻声音,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他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小声道:“你过来。”
宫盈:“……”
呵呵,她刚刚想找他说话的时候,他臭屁不理人转身就跑。这会儿倒是主动开口让她过去了,但是他以为她就这么好说话吗?
她慢慢吞吞摇头:“不要,要有事的话,你自己过来说。”
他抿了下唇,不说话了。
她冷哼一声,转头欲走。
“喂。”
第一,她不是喂,她是师父!
宫盈只当是没有听到,脚下步子不停。
隔了会儿后,身后的声音稍稍放软了那么一点:“师父。”
宫盈没答话。
没一会儿,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追上来,手腕从身后被人攥住。
她这才停下脚步,转身抬头看他。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他用有些紧张的声音开口:“你生气了吗?”
“……”宫盈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看着像是在生气吗?生气的人不是你吗?”
卫襄有些语塞。
他看着她:“我以为你刚刚突然不理我是因为生气了。”
宫盈没好气地看着他:“不是因为你先不理我我才不理你的吗?”
他委屈了起来:“我没有。”
她抱胸,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不说话。
他轻轻垂下头,声音下意识放轻:“我刚刚不是在生气。”
宫盈:“……?”
他没再说话,见她一直望着自己,突然伸手,拉过她的手。
像是在观摩什么艺术品一样,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仔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后。
突地,他伸出手,将自己的手心贴到了她的手腕上。
少年手指纤长,手心干净,有温暖的力量随着他的手心传达到了她的手腕之上。
那一点点热度像是化作了一道细小的电流,不听话地顺着她手上的肌肤,蹿入了她的血液之中。
宫盈被他突然之间的动作吓到,呆了好半晌,才低头看了过去。
他像个记仇的小孩子一样,小声嘟囔了好几个她没有听清的字,紧接着,用手心在她的手腕上蹭了一下。
宫盈看了一会儿。
她突地回忆起什么,眯了下眼睛,不怀好意地提醒道:“男女授受不亲。”
卫襄这才猛地想起这茬,他似乎受到了惊吓,魂魄终于回到身体内,连忙松开她的手,跳开数步。
他结结巴巴:“我,我就是看看你的脉象……看看脉象而已。”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我把脉,难道我现在看着很像是病入膏肓了吗?”宫盈皱眉。
“没有。”他似乎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视线乱看,就是不看她,“就只是……突然好奇你到底还有多少内力。”
宫盈:“哦。”
少年似乎有些羞赧和着急。
她叹了口气,略感忧伤地伸手抚了抚头:“别解释了,所以你好像是并不打算负责了,我的清白啊,就这么没有了,原来男人都是这样,嘴上说得好听,但其实……唉,都一个样子。”
卫襄面色一白。
宫盈也搞不清楚,这娃平时在别人面前看着 明明挺聪明的,不光是看书学习,还是练武,悟性都很高,做什么都快。
偏偏在她面前,总是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三两句话就被吓到。
她笑了笑,赶紧解释:“其实我就是……”
还没等她说完,他的话就追了上来:“我没有不愿意。”
“开玩笑而已。”但是宫盈的这句解释也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空气当中。
少年话音一落,便听到了她说的话,片刻后,他的眸子眨了眨,白净的面庞上飞上些许红色,一看就知道又是被她气出来的。
宫盈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调戏纯情少年了。
再调戏下去,自己的心脏怕不是要溺毙在他那气愤又羞恼的眼神里面。
她摆了摆手,声音随意地重复了一遍:“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还有,你刚刚喊我做什么,不会就是想把脉吧?”
卫襄:“……”
他不说话,只看着她。
宫盈瞅着他这眼神,只觉得要不是因为自己是她师父,说不准下一瞬他就要当场发脾气了。
她的身子躲了躲:“我道歉我道歉,刚刚不该和你开这种玩笑。”
他沉默了片刻:“算了,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理你,我只是在气我自己。”
宫盈:“你自己惹你自己不开心了吗?”
他神情复杂地望过来:“没有。”
似乎是不太想继续在这个事情上面纠结,他摇了摇头之后,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样子。
他嫌弃地看她一眼:“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懂,我先回去了,师父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宫盈点了下头:“哦。”
对于他热爱人生攻击自己这一点,宫盈表示她现在不仅已经习惯了,还能够反应良好的接受了。
就当做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要不放在心上,她就不会生气!
她刚想走,便又被他叫住。
宫盈偏头:“还有什么事情吗?”
“刚刚提到的内力的事情。”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我昨日才发现,身体内的内力似乎又多了一些。”
先前宫盈传内力,是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传的。
因为之前被传过一次,所以这股新的内力能够很好地同他体内的旧内力融合在一起,所以,若要不是每日勤奋练习需要消化那些内力的话,他短时间内应该注意不到体内内力的变化。
所以,突地听到他这么说,宫盈还有些意外。
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
想着,她特意看了一眼他的头顶上的分值。
因为平时开着耗费精力,所以宫盈不在需要的时候,都会将检测徒弟们脑袋上分值的功能关起来。
也就是说,之前她也没有注意到卫襄的分值。
可能因为对他太过放心,加上他练武的时候习惯一个人,不和大伙儿待在一起,所以这段时间来宫盈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进度问题。
这么一看,她才猛地发现,卫襄脑袋上的数值居然都已经变成100了。
想想还停留在66的大徒弟,宫盈便抹了一把眼泪。
算了,会有这样的后果,完全是预料当中的事情。卫襄的天赋值要比阿月强上一点,又没有阿月那么贪玩,会这么快练满,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盯着这个数字,眼里便忍不住露出艳羡来。
“你怎么会这么厉害?”宫盈小声喃喃,一边崇拜,一边嫉妒。
卫襄注意到她望过来的目光。
少女这时候的脸蛋的确说不上好看,可她的瞳孔,几乎一直是这个样子,即使换了张脸,他也总是可以轻易认出她的眼神。
走神时候的眼神,谈天说笑时候的眼神。生闷气时候的眼神,以及诚挚说话时候的眼神。
可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她用略带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