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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想被人发现,宫盈晚上易了容才出门。去宫家之前,她决定先将解药送到容瑜手中。
毕竟对方身中奇毒,正等着解药救命,这事不该耽搁。
上次分别的时候,她特意找粗眉男约好了见面地点,好方便她在解药做好之后将之亲自送上门。所以,这会儿他们应当还在王爷府附近不远处。
从灵山派去宫家,途中恰好经过王爷府。
她没带徒弟,易了个容,在附近驿站雇了个车夫,悄悄地便出了门。
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刚好是白天,这中途夜间她也没下车,车厢内空间大,白天睡觉,晚上继续赶路,不光马,就连车夫都换了好几个,总算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家客栈,不过由于有他们这群人驻扎,所以客栈的生意基本上也算废了。容羽宫的众人,布满客栈各个角落。
门口,店内,窗边,高墙上,树木上……甚至一抬头,都能在屋顶上看到个正横躺着休息的容羽宫宫众。
粗眉男见到她的时候,有些震惊,似乎没有想到俩人能这么快再见。
宫盈将包裹着药丸的帕子递到粗眉男手中。
后者接过的那一瞬间,眼圈便红了:“神医大人,你就是我等的再生父母,等宫主醒了以后,我等一定会跟着他亲自上门……”
恢复记忆的容瑜,可不就是当初泡在浴桶内,恨不得将她撕成手撕牛肉的大魔头吗?
在呆傻的他面前,她还敢说说狠话,在凶狠的他面前……她怕不是不说话也有可能会被他弄死。
宫盈睁圆眼睛,下意识倒退数步,一边摇头摆手,一边道:“这个就不了。”
粗眉男似乎是这才想起之前俩人的承诺。
毕竟宫主过去的情况,他比其他人都要清楚,谁也搞不清他到底是怎么痴傻的,万一在遇到神医大人以后,又重新变得痴傻,那可怎么办哦!
他表情变得惊恐,眼睛同样睁圆:“说得有道理,说得有道理。”
见对方觉悟如此之高,宫盈松了口气。
却见他突然攥紧拳头,低头紧皱眉心沉思了一会儿,紧接着,就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又突然抬起头,看向她,声音铿锵有力:“我决定以后,带着宫主,带着全宫上下,行好事,当好人。”
宫盈:“?”
你们宫主会听你的吗?
粗眉男神情激动:“近日来,因为宫主的身体问题,我和兄弟们辗转反侧彻夜不眠,我们想通了一件事,一定是因为我们造的杀孽过多,宫主才会遭遇这些不测,为了防止遭报应,所以才会有改头换面痛改前非的打算,神医你的出现,更坚定了我的想法!”
正慷慨陈词呢,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他就像是看懂了一般,意志坚定地道:“人多力量大,宫主不得不听,我等都是为了宫主着想。”
顿了片刻,他悄悄低下头,压低声音:“其实是觉得当大侠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宫盈回忆起过去的传闻。
她曾在酒肆茶楼听过有关容瑜的闲谈,那些过往的人,提到容瑜无不色变。在他们口中,容瑜是个心狠手辣到连自己手下都不放过的人,传言中,每隔一段时间,他的那些手下们,就要大换血一次。
这……
似乎和眼前的情况不符?
真这么凶残的话,粗眉男似乎就不会有这么肥的胆子了。
事实上,从前段时间的相处,能看出来,粗眉男这一众手下,对容瑜忠心耿耿,与其说是把他当成了老大,不如说是将他当成了亲人。
他们之间应该有很深厚的感情,而这感情,若非朝夕相处,若非地久天长,恐怕很难形成。
也对,毕竟三人成虎,之前甚至还有人说她是大魔头,传说终究只能当传说。
她没多问,对于粗眉男的话语,表示了真诚的赞赏给予了真切的鼓励以及由衷的赞同。
据粗眉男所说,容瑜捱过了毒发期,这会儿虽然身体虚弱,但好在已经不再昏迷。
但是对于宫盈来说,虽然这会儿的容瑜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正常时候的他,显然也十分的不正常,身为一个惜命的人,她这会儿一点儿都不想和他碰面,就怕不小心踩到雷被记恨上。
所以她没敢久留,聊了三两句便挥手告别,重新踏向下一个目的地。
到了燕锦城,再去往宫家便没多远了。
这一日,亥时刚过,马车便停了下来。掀开门帘,远远地便能看到那座巍峨的建筑,它沐浴在淡色的月光中,头部略尖,颜色漆红,高墙将之严密围在其中。
同晏家堡不同,宫家的建筑很少,在地图上也能看出来,占地面积大概只有晏家堡五分之一的样子。不过这也大大方便了宫盈。
她在地图上没有办法搜到盟主令的下落,虽然听宫爹说了具体的地方,但是……这地方并不存在在她的记忆当中,即使宫爹说了地方,她也满脸迷茫,但因为不好追问,便只能自己一点一点摸索。
好在它不够大,大大降低了搜寻的难度。
她推了一下,“吱呀”一声,门便被推开了。
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居住,门上覆盖了一层灰。
i说起来,外面流浪的叫花子小乞丐那么多,居然一个都不敢进去住,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宫盈打开“名称显示”,粗略扫了一眼,确定没有活人之后,才踏了进去。
在踩到地面的那一瞬间,系统音忽地响起。
【您已获得道具“宫家”,请问是否绑定。】
“??”
宫家?
这是啥玩意?
根据多年玩游戏的经验,她不得不猜测,这东西名叫“宫家”,该不会是什么类似随身空间的东西吧?
南音图上目前已经凑齐了四个金手指,而这个,是迟迟没有出现的第五个金手指。
可这也太突然了吧,没有提前告知,没有预兆,就像是突然送上门的,又仿佛是……一直待在原地,等她前来?
若她一辈子不来,这东西,是不是就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宫盈愕然的同时,做出了选择。
“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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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在她念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 突地,周围的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按下了消音键一般,陷入了诡异的死寂当中。
紧接着, 眼前的黑夜骤然被刺眼光芒覆盖。
眼皮下坠的前一刻, 她在心里喊了一声“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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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奇怪的是,意识并没有消失。她还醒着, 似乎醒在自己的梦中。
她……似乎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眼前还是宫家, 却从夜间转变为了白日。遮天蔽日的道旁树木铺下满地暗影, 视线顺着蜿蜒道路一路向前, 能看到在空地上练武的弟子, 在大道小道上来回穿梭的下人。
宫盈不得不在第一时间将“随身空间”这个猜测掐灭。眼前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告诉她, 她进入的不可能是什么随身空间。
哪有随身空间还带有这么多活人?
她试探着向前走去, 却发现, 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或者应该说, 那些人, 似乎都看不见她。
身在其中的她,就像是一个跨时空的旅客,像个完全被隔离开的外来者。
宫盈收入眼前画面,身体不由自主向前方走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 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 却能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前方指引着自己。
一步一步,走到了一个声音嘈杂,间歇还传来年轻妇人声嘶力竭哭喊声的房间前时, 她下意识停下脚步。
门外是焦急等待的年轻男人,仔细看,便能看出,他的相貌正是年轻了十数岁的宫盟主。而在房内的,是个待产妇人。
虽还未看真切,她的心内却莫名有了猜测。
应该是这个身体的过去吧?
屋内很快有啼哭声响起,女婴成功降世。
一道声音出现在耳旁。声音空灵,不掺感情,像是一道从天空传来的背景音。
【十八岁成年这一日,你穿越了】
【你的身份是宫家唯一的女儿,宫盈。】
【作为穿越的代价,你失去了上辈子的记忆,成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在这个世界长大。】
似乎是前情提要终于结束,婴儿出世以后,周围时间的流速便突然加快。
宫盈脑袋里有些乱。
画面像是在跳一般,一帧一帧快速闪过,道旁树叶秃了又长长了一地,铺地落叶由少变多又由多变少,来来回回穿梭的人,像是正在他们各自的生命长河之中不断行走。
她看到幼嫩的女娃开始牙牙学语,开始蹒跚学步,看着她从三个月到六个月到三岁再到十六岁。
看着她抽条发芽般长大,看着她身旁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娘亲去世的这一年,父亲怕她难过,带回了两个孩子。
“爹爹的盈儿不会武功,需要人保护。”爱妻去世,唯一的女儿便成了男人最大的顾虑。
一个是清隽少年,一个是怯懦胆小的女孩。
爹爹和宫盈说,一个是她的哥哥,名叫尹溪,另一个是她的妹妹,名叫宫怜儿。
少时的她很开心,每天都和兄长、妹妹一起玩耍。
同身子孱弱的她不一样,宫怜儿根骨不错,学起武功来也很快,爹爹很喜欢她。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怜儿像是突然变了,她再也不练武了。
她喜欢跟在宫盈的身后,说是要陪她一起读书,说话细声细气,走路弱柳扶风,温温柔柔娇娇弱弱,像易者易弯的花儿一般。
就连下人都在说,怜儿小姐同盈儿小姐,当真是越来越像了。
再后来,怜儿告诉她,尹溪入宫家的那一日,命运便被注定了。
他是要娶宫盈的。
说话时的宫怜儿,浑身战栗着,哭得双眼通红,小声祈求着:“阿姐,你去同爹爹说,你去同兄长说,你们不要这门亲事好不好?”
少时的宫盈见到泪水有些无措,她拉起她的手,让她别哭,并说这就去找爹爹说清楚。
她回眸朝她一笑:“这事情他们没有提前告诉我呀,我只把他当兄长看待的。”
但是找遍了家里的每个地方,她也没有寻到爹爹的下落。
下人说,他是同尹少爷一同出门办事去了。
她只能先将怜儿安慰好:“没有关系,等爹爹回来了我亲自告诉他,不要哭了好不好。”
啜泣的少女小心翼翼抬头看她一眼,安静了一会儿后,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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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怜儿坐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渐渐平静下来。
堂间已再无他人,她用手擦掉眼旁的泪,端起一旁案桌上的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热水入喉,她脸上的表情稍微好看了一些。
她起身准备离开,却在下一瞬,听到了一道声音。
“阿盈,你居然在这里,叫我好找。”
来者是个面容清丽的绝色少女,她声音略显急促,像是有什么急事。
宫怜儿转眸看她,却看到对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愕然。
“你是谁?怎么装成阿盈的模样?”
宫怜儿的脸上多了一丝难堪,反问:“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清丽少女却不答话,她东张西望:“我想起来了,听说宫伯伯七年前收养了两个孩子。”
“你到底是谁?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你,你再不表明身份,我就要喊人了。”
“嘁,喊就喊吧,这儿的下人都认识我,你看他们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少女拍了拍,“若不是我爹这几年都不肯放我出门,宫伯伯才不会收养你们,阿盈有我陪就够了。”
“你胡说,怎么可能有人几年不出门。”宫怜儿咬唇。
更何况,真若熟稔,哪至于七年都不走动。
少女却不欲继续讨论下去,提到宫盈,她似乎又想起了自己初衷,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着急。
“不和你说了,我去找阿盈了。”
她匆匆来,又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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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旁观者,宫盈可以在房间内的任何地方走动。
她怀疑自己此刻充当的是上帝视角。
清丽少女的出现,唤醒了她脑内有关这个人的记忆。关于她的一切画面,涌了出来。
这是晏清歌,晏家千金。
只不过,除了那时候的宫盈,谁也不知道,晏清歌其实是男孩。他俩幼年相识,他比她稍长几岁,起初数年,俩人关系亲密,是很好的玩伴。
再后来,晏堡主便再也不让晏清歌踏出晏家堡。
只能她主动去找他。
宫盈还记得,头一次去找他的时候,她还不到十岁,见了他就开始委屈掉泪花,质问他怎么不找她玩了。
他在角落里,小声同她解释:“我爹怕你知道我是男儿身。”
十多岁的男孩,再经常同女娃一起玩,很容易便会被发现。
那时候的她还小,傻傻地问:“我不是已经知道你是男孩了吗?”
晏清歌看她一眼,表情无奈:“可我爹不知道你知道。”
她连忙捂住嘴巴,睁圆眼睛到处看:“我不说了,万一被发现,是不是要惹晏伯伯生气。”
那时候的晏清歌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而后点点头。
这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且每一次都是宫盈去晏家寻他。
所以,这一次,这还是七年以来,头一次他主动出现。
看到的时候,这一年的宫盈似乎有些惊讶,扭头傻傻看了他一会儿。
“你爹让你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