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瀛州也觉得自己太紧迫盯人了,这样不太好,他有心改,却又每每忍不住,只要视线内看不到玲珑,他就发慌,就想找她,就想跟着她。
快过年了,家里也要囤年货,陈瀛州还是第一次有人跟自己一起过年,他有记忆的时候父母就在无休止的争吵怒骂中,有时还会大打出手,自然不会好好过年,后来跟爷爷生活,爷爷只知道喝酒,他也只好一个人过年。说是过年,其实什么都没有,新衣服新鞋子,春联窗花,甚至连碗饺子都吃不上,过年是什么?
过年对陈瀛州来说毫无记忆。
现在却不一样了,这是他们结婚后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对陈瀛州来说有着无与伦比的意义。
囤到家里的三开门冰箱都满了,陈瀛州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买东西的行为,除此之外,厨房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他还兴冲冲地研究年夜饭要做些什么菜,当然了,必须得做爱人喜欢吃的,他自己的喜好不重要,他什么都吃,不挑食。
玲珑也给他买了新衣服和新鞋子,两人买了情侣装,陈瀛州高兴极了,他抱着新衣服不撒手,喜欢的恨不得晚上睡觉都搂着,玲珑没好气地问他是要抱衣服还是抱他,他才委屈巴巴地把衣服给松开,饶是如此,大年初一一早,陈瀛州就起来了,对着新衣服傻笑不止。
玲珑真是服了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再把人给扯回来一起睡,陈瀛州有些着急,他想跟她一起起床换新衣服,然后出去玩雪!
昨天晚上下大雪了!现在小区里肯定没什么人,他想跟她一起玩!
最后还是被玲珑武力镇压,委屈死了,在床上躺到了十点多,被允许起来后,陈瀛州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窗边拉开窗帘,啊了一声,很是失落:“又下雪了……”
说着还很哀怨地看了玲珑一眼,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都有大雪,明明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没下呢。
现在没法出去了。
这导致陈老师很难过,头顶上因为睡觉窜起来的一绺呆毛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玲珑见他这样德性,哭笑不得:“这么想出去啊?”
“嗯。”
很奶的一声嗯,玲珑掀开被子,屋子里很暖和,她的睡裙只是薄薄一层真丝,愈发显得曲线曼妙,妩媚性感,陈瀛州本来还在难过,见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腰肢款款,宛如妖精,被美色所迷的他立刻忘了雪是什么。
玲珑走到窗边往外看,说:“谁说下雪就不能出去玩了?”
陈瀛州痴迷地看着她,呢喃着说:“冷……”
“我可不怕冷,你怕吗?”
陈瀛州眼睛一亮:“不怕!”
虽然如此,他的视线还是时不时胶在玲珑身上,从她露在外头的藕臂到细细的腰,还有圆润的臀,一副很想,但是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玲珑知道他其实不是害羞,而是习惯了不对任何人提出要求,怕别人觉得他烦,怕被讨厌,怕从此孤单,于是她想了想,站在原地,跟在她身后的陈瀛州就撞在了她背上,被她转过身一把搂住:“想做什么?”
陈瀛州呆呼呼眨眼。
“跟我的话不需要客气,想要什么就直说,想做什么也可以做,我永远都不会烦你。”
陈瀛州的眼圈儿慢慢就红了,他还想摇头否认呢,又被玲珑打断:“其实早就想这么跟你说了,只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会意识到这个问题,没想到你还真的能憋,不难受吗?”
陈瀛州不知道该说真话还是假话,当然是难受的,只是想想如果自己肆意妄为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会被抛弃,会被她讨厌,会失去她,他就什么都不想了,只要能看到她就行,别的还奢望什么呢?他已经这么幸福了,再想要更多会遭天谴的。
玲珑见他又是这副我不说话我很乖我无欲无求的样子,在他耳朵上一掐,陈瀛州吃痛,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看她,玲珑踮起脚尖,这样勉强能和他视线持平,威胁道:“真的没有想做的?”
陈瀛州忸怩半天,不好意思道:“……是白天呢。”
他这话一说玲珑险些没笑出来,这是个什么活宝啊!她直接把人往床上推,霸气地上去横跨坐在他身上,咕哝道:“废话真多。”
于是本来打算下去玩的两个人,直到下午才从床上起来,彼此都是饥肠辘辘,昨天晚上陈瀛州提前包了好多饺子放在冰箱里,这会儿正好拿出来煮,荤的素的都有,他给爱人做饭,满满的都是爱,这样的食物玲珑吃起来也格外美味,她的食量陈瀛州早有见识,所以下了好几个人的量,玲珑全给吃完了。
然后两人收拾下准备去小区里玩,出去前要全副武装,陈瀛州怕冷,羽绒服帽子口罩手套雪地靴一应俱全,玲珑却只穿了件大衣,露出两条又细又长的腿踩在靴子里,而且不肯戴帽子口罩手套,陈瀛州本来什么都随着她,这次却寸步不让,还生气呢!
他生气的样子更可爱了,玲珑忍不住逗他:“怎么啦,跟我发脾气?那我可不下去了啊。”
陈瀛州一听,立刻着急,急得都结巴了:“不、不行!你,你把衣服穿上!”
他手里拎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跟他身上的是同款,正是玲珑买的情侣装,可她爱美要漂亮,再说了她真的无畏冷热……就是让她穿比基尼也可以啊。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陈老师肯定不答应。
最后玲珑让步了,一边伸出双手让他给自己戴手套,一边小声咕哝:“你真是赚大了。”
从来都是别人迁就她,她什么时候给别人让过步?如果不是看在他一心痴恋她,又听话可爱,还把灵魂抵押给她的面子上……哼。
陈瀛州没听清楚爱人在说什么,他最后给玲珑戴上同色帽子,这才露出欢快又愉悦的笑容,笑得幸福又满足,玲珑看着他这样笑,嘴角也微微勾起来,她活了太久太久了,有时候自己都忘了,为何会如此垂怜人类。
……因为有陈瀛州这样的人啊。
因为有他这样的人,所以她总是愿意再多留恋一点的。
能这样笑可真是太好了,她可不想看到这小呆子流眼泪的模样,泛着苦意的灵魂吃起来虽然能饱腹,却不够美,还很难消化,需要睡上很长很长一觉——然后醒来就又会饿。
没有人能把这样的笑容从陈瀛州脸上夺走,也没有人能够随意践踏他的人生,因为她不允许。
胆敢心怀不轨的人,会迎来神罚。
因为又开始下雪,小区住户们基本都待在家里,只有两个傻子出来玩——玲珑很不爽地发现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她对冰雪没有偏爱,荒海也从来不下雪,实在是搞不懂陈瀛州为什么这么兴奋。
他一边脱掉手套搓雪球一边告诉她,原来他老家是南方的一个小城市,从来没下过雪,他是考到了北方的大学才真正见过雪是什么样子的,但那时候太忙了,要忙着读书拿奖学金,还要忙着打工赚钱,每天像个陀螺一样停不下来,根本没有时间玩。后来上班了更是忙,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有玩闹的心思。
说着说着,他偷偷看了玲珑一眼,把捏好的雪球丢在她的羽绒服上,因为心疼深爱,并没有用力,就是小小的、意思意思的丢一下,连砸都称不上。
结果玲珑却怒了,这卑微的人类居然敢冒犯龙女大人!她立刻把手套扯掉,弯腰掬了一大捧雪,做了个究极无敌超级巨无霸雪球,毫不留情地丢向了陈瀛州!
雪球裹着寒风迎面砸来,陈老师:!!!
正中红心!
当然是不疼的,因为玲珑并没有把雪球压的很紧,几乎是一碰到陈瀛州的脑袋就碎裂开来,雪团儿很多依附到了他的眼镜上,以至于他看到的爱人的笑容都变得模糊起来。
虽然如此,他还是傻笑不已,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任由她丢。
第822章 第七十一片龙鳞(七)
“你是傻子吗, 躲都不知道躲一下?”
玲珑一边用手套甩着陈瀛州身上的雪一边没好气地说,自打被他瞧见了她暴力K人的一面后,她愈发露出了本性,换作一般人真的很难忍受她这种唯我独尊又任性骄纵的人, 陈瀛州却不管怎么样都乐呵呵的, 随便她打骂也不生气,不过眼镜上沾了雪很快就被打湿了,再戴上去也显得雾蒙蒙的,让他有点难受。
陈瀛州近视度数七百多……拿下眼镜跟个瞎子没区别, 不过他的眼睛还是很好看,并没有像其他近视眼一样往里凹陷,不戴眼镜的时候便雾蒙蒙的,仿佛蕴含了一层淡淡的水汽, 显得十分无辜、天真。
哪怕玲珑跟他面对面,他也只能看到模糊的模样, 必须得再靠近一点才行。
玲珑让他把眼镜先放进口袋, 等回家后用眼镜布擦一下,然后她握住他的手:“这就把你带去卖了。”
陈瀛州傻笑两声, 跟着她走, 脚步都不带停顿的,也不怕玲珑把他带到坑里。
两人下楼的时候都没拿手机, 进了楼里,玲珑提醒陈瀛州注意脚下台阶,他虽然看不清楚, 但举手投足仍然书卷气十足,一点都不显得慌乱,乖乖巧巧的,长得又俊,惹得同电梯里的几个结伴的姑娘不停偷看,倒也想上来要个联系方式啥的,奈何人家两个人十指紧扣,怎么看怎么恩爱,一点都不顾及她们这些单身狗。
玲珑所住的这个小区房价惊人,管理也很严,不管是买房还是租房,基本上住在这儿的不是有钱人就是高级白领,大家都很有素质,不像陈瀛州买的那个小区,楼上楼下隔音效果差得不行,尤其是楼上一家子养了三个小孩,节假日闹腾起来那真是把天花板都给踹破咯,偏偏带孩子的爷爷奶奶又不讲理,玲珑跟陈瀛州住在那的时候,陈瀛州没少抱着爱人哄。
可以这么说,认识了玲珑,与她结婚,陈瀛州像是开始了另外一段人生,而这样的人生,在他本来的生命里是不具备的,他冥冥中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更加害怕失去,更加害怕这是一场美梦。
因为如果是梦,就必然会有醒来的一天。
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虽然很寂寞、很孤独,可是习惯了也就好了,然而一旦感受到了爱,付出了爱,便不可能再回到心如止水的过去。
陈瀛州最怕这个。
到了家,他乖乖听话站在门口的垫子上,玲珑去客厅拿了他平时常用的一次性消毒棉片,又拿了干净的眼镜布过来,等陈瀛州擦干净眼镜,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先是脱掉外套,又把帽子围巾取下来,客厅里暖和得很。
衣服挂起来,换上室内拖鞋,天还没黑呢,市内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所以没有浪漫的烟花可以看,两人在下面玩了挺久,刚吃过的水饺都消化的差不多了,于是陈瀛州又开始准备做饭,他在厨房忙活,玲珑在边上给他打下手,偶尔她觉得有趣,也会接过锅铲翻炒两下。
玲珑不爱做这些家务活,但也有例外的时候,平时家里都请的是保洁阿姨,因为她实在是没那闲工夫到处擦擦扫扫,她的房子挺大的,陈瀛州一个人打扫怕不是要累死,更别提他还要上班呢。但大过年的,人家阿姨也要放假啊,一直到初十家政中心才会开始上班,所以在那之前,家里的卫生都得他们自己解决。
玲珑的想法是,这个房子乱了不能住了,换下一栋房子就是,初十家政公司上门打扫完了再回来啊!
陈老师对此很是无语,他打小就家务事一把抓,但他从不叫玲珑跟自己一起干,而且家里不脏,年前刚大扫除完毕,还有扫地机器人跟洗碗机,说实话他能做的非常少。
玲珑说晚上想吃手擀面,他正在和面呢,摊开的面团用长擀面杖一遍一遍擀开,冰箱里有昨天没喝完的鸡汤,待会儿拿来做高汤味道肯定很好,再择两把小青菜,出锅的时候卧个荷包蛋,是最简单也最美味的家常便饭。
客厅的电视打开着,两人都没看,但就是这样听着便觉得烟火气十足,才有家的样子,陈瀛州为爱人做这些事都是甘之如饴,他嘴角的笑容始终没淡过,刚把切好的面条放锅里,他手机响了,玲珑不可思议道:“这是什么日子啊,大年初一晚上打什么电话?”
还有没有点素质了?还让不让人好好过年了?
她到客厅茶几上拿过陈瀛州的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玲珑歪歪头:“陈老师,我帮你接了哦,我要两颗蛋!”
陈瀛州一个锅里煮面,一个锅在煎蛋,围着粉红色的卡通围裙,点头:“好。”
“喂?”
因为不喜欢被打扰,所以玲珑的口气绝对算不上好。
那边愣了一下,随即尴尬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像打错了。”
玲珑没等他说完话啪的就给挂了,顺手还给这号码拉黑了。陈瀛州百忙中探出头问:“谁啊?”
“不知道,说是打错了。”玲珑撇撇嘴,“所以我就把他拉黑了。”
陈瀛州笑起来,“打错了没关系哒,你不要生气。”
“我才没有生气呢。”玲珑把他的手机放在手里一抛一抛,“连电话都能打错还能干点什么呀!”
她垂眸,眼神冰冷,陈瀛州完全没有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而再次抬起头时,玲珑又是往日里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了。
大概过了有十来分钟,煮好的面被盛到碗里端了出来,手机才又一次响起,这回又是个陌生号码,陈瀛州担心爱人又被惹毛,赶紧自己过来接,他原以为又是打错的,毕竟平时除了领导跟学生家长没人找他,结果电话一接起来,他就愣了,手里正拿着筷子呢,都忘了放到桌上。
玲珑察觉到不对,抬头瞧他,陈瀛州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喜怒不形于色那套他学不来,因此玲珑很快便看见了他的无措、慌张、还有茫然。
她站起身,劈手夺过电话开了免提,那边还在说呢:“……所以我就想着你今年要是有空,回来老家看看吧,怎么说我们也有好些年没见了,你心里再怨我,我也是你爸……”
陈瀛州喉头微动,求助地看向玲珑,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多年不联系的父亲说话,但他早已过了渴望父爱的年纪,从父母离婚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被抛弃了,他们都不想要他,因为他是个累赘。
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反目成仇,为了能够给甩掉这个拖油瓶,互相攻击辱骂对方,小小的陈瀛州躲在自己房间,捂住耳朵也没办法听不到。
记忆中看见自己就暴怒的父亲居然也会如此平和地跟他联系,问他过年了要不要回家看看,陈瀛州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惯常不会拒绝人,可能是很少被善待,因此遇到些许善意,便总想着千百倍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