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西暝却不再理他,起身跟着沈柔之去了。
横竖他已经给了韩奇警告,不管韩奇信与不信,他这一句话,跟阎罗殿的索命告示是一样的管用。
谢西暝追上沈柔之,正见菀儿也一路寻来,扶着她回屋了,谢西暝打量了会儿,本要跟上,可看看自己的双手,只好先行回房。
那边沈柔之回到屋内,脸色雪白的:“打水打水。”
菀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叫小丫头打干净的水来,沈柔之把双手浸入水中,拼命地洗了起来,想到刚才韩奇握着自己手腕的感觉,虽然隔着衣袖,仍有种蛇虫爬过肌肤的黏腻不适。
而且他居然还想……实在是龌龊之极。
叫菀儿又换了一次水,把脸跟脖子都洗过了,心中的那种紧绷窒息感才好了许多。菀儿见她如此异常,也不敢问,默默地递了干净帕子,正要退后的时候,忽然发现她右边肩头零零星星的似有血迹!
菀儿吓得惊呼出来:“姑娘哪里受了伤?”
沈柔之回头:“什么伤?”
菀儿跑过来揪着她的衣裳细看,果然是斑驳血渍,沈柔之扭头看到是血,也吓了一跳,忙回想刚才的事,难道是自己不小心、不知道怎么伤着的?
可是当时不记得有磕碰过,而且除了右手腕,韩奇并没碰过其他地方,不可能受伤的。
一念至此忽然又想起来,韩奇虽没碰过,但是……谢西暝却是握住过的。
沈柔之愣了愣,忙先除去外裳看向肩头,雪白的肩膀毫无瑕疵,自然并没有任何损伤。
菀儿也呆住了:“哪里流的血的?总不会是头上的伤吧?”
沈柔之摇头,这会儿她慢慢地想了起来,方才情形虽混乱,但惊鸿一瞥,她仿佛看见过谢西暝的手上有伤,难道是他的血?
奇怪的是,她向来这样好洁,看着衣裳给弄脏了,居然没有别的想法,只诧异他怎么受了伤,出了何事,伤的如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概两刻钟后,茉莉忽然跑来告诉,原来韩奇被发现倒后院夹道里,给小厮搀扶着才回到老太太上房那,问起缘故,才知道是给谢西暝打的。
韩奇虽没见过谢西暝,但也知道府内多了个相貌极其俊美的“外室之子”,且看年纪,除了谢西暝没有别人。
包夫人见儿子无缘无故受伤,大惊失色,老太太也很意外,忙传谢西暝来问,谢西暝只承认打人,却只字不提是什么缘故。
如今老太太非常生气,觉着是谢西暝故意生事。
茉莉说道:“我是听老太太那里的慧儿姐姐说的,老太太很不高兴,要行家法呢。”
沈柔之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去老太太跟前检举呢,韩奇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
上房之中,韩奇坐在椅子上,大夫正给他诊脉。
包氏夫人围着儿子,心疼的上蹿下跳,又回头瞪向谢西暝:“好黑的心肠,小小年纪下这么狠手!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倒是说出来!若我们做的不对,我们且认了,你偏说不出来,岂不是无故寻衅打人?”
谢西暝垂着眼皮,并不理她。
老太太皱着眉,面露恼色:“小西,到底是为什么你只管说明白,我本来觉着你不是那种好勇斗狠的孩子,你若不说,我可要家法处置了。”
原来韩奇使诈,他当然没说自己非礼沈柔之的举动,而他也料想谢西暝不敢说,恰恰相反,他倒是巴不得谢西暝说出原委来呢。
毕竟他非礼沈柔之,老太太知道后虽然一定不会高兴,但也不会认真怪罪他,毕竟是娘家人。
甚至兴许……这门亲事还由此而成了呢,只要他趁机再添油加醋一些。
毕竟那自古以来给非礼甚至失了名节的女子、只能忍气吞声嫁人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但不管是包夫人冷嘲热讽也好,老太太软硬兼施也罢,谢西暝总是不说。
包夫人冷笑道:“老太太,我看着终究是外头养的,不知道规矩,也不怕这府内的家法……只是今儿若是不罚他,以后指不定还闹出什么来,韩奇是个男子还给伤的如此,这府内上上下下,柔之珍之是女孩儿,沈奥又小,将来他要是为非作歹起来……”
正在这时,门外有个声音道:“为非作歹的人的确是有,只不过不是他。”
听到这个声音,谢西暝冷冷淡淡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他忍不住回头看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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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来的人正是沈柔之,她本来就有些担心谢西暝,刚才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只听包氏夫人咄咄逼人,老太太又不知就里,偏偏谢西暝不肯开口。
沈柔之猜到谢西暝不肯解释的缘由,可又不太确信真是这样,毕竟如果真如她所料,那这少年未免过于心细,也太肯为她着想了。
才进门,抬头便看见跪在地上的谢西暝,当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沈柔之发现他的眼中掠过一点类似温暖的笑意,这笑意犹如晨曦的光,稍纵即逝。
包氏夫人见沈柔之到了,又听她说的那句话,便先叫嚷起来:“哎呀,柔柔,你说的什么为非作歹的不是他?你来看他把你表哥打成什么样儿了!”
沈柔之淡淡地瞥了一眼韩奇,面无表情地径直上前给老太太行礼。
包氏夫人看她反应冷淡:“你……”
老夫人则问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身子不适的?还有你刚才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沈柔之说道:“老太太年纪大了,也隔三岔五的身上不爽快,所以有些事情孙女儿不肯来说给您听,免得听了烦心,只是想不到却给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老太太怔住:“嗯?这是何意?”
包夫人听出她似乎别有所指,便道:“柔柔,你到底在说什么?”
沈柔之仍是不看他们母子,只垂着眼皮儿淡淡地道:“小西动手是事实,但是夫人有没有问过韩公子,他为何动手?”
“这……”包夫人顿了顿,她倒也机灵:“问动手的人不也一样吗?”
韩奇没想到沈柔之居然能来,毕竟对她而言这该是很羞耻的事情,她应该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如今见沈柔之亲自来了,又听她言辞句句带硬,就知道她恐怕会说出来。
他虽然是个色鬼,却不是个傻子,便明白这会儿该先下手为强了。
于是韩奇主动站起来道:“回老太太的话,这其中的确有个缘故,只是先前我也跟表妹一样不敢告诉老太太怕您烦心罢了,如今既然非说不可,那……”
老太太忙问:“到底是怎么,快说。”
韩奇看了沈柔之一眼,道:“其实是我、跟柔柔……”
沈柔之看着韩奇有些扭捏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怪不得这个家伙干了丑事还这么有恃无恐的闹出来。
韩奇这边还没说完,就听谢西暝道:“你要是照实说就算了,你敢捏造半个字,记得我说的那句话。”
室内顿时鸦默雀静。
韩奇本正要大肆捏造,猛然听了这句便噎住了,他看向谢西暝,少年虽跪在地上,但眼神凌厉的像是寒江秋水,刹那间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横在脖子上。
包氏夫人一怔之下,便更跳起来:“你、你说什么?你这是在要挟?”
老太太也愣了愣,旋即皱眉道:“小西,你在做什么?”
谢西暝轻描淡写地说:“回老太太,我只是在提醒韩公子,要想说话那就说实话,胡编滥造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的确,他这两句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好像也没有什么破格的。
沈柔之不禁多看了谢西暝两眼,有些出神。
这会儿她才确信,的确谢西暝是故意的不解释,他是在顾及她的清誉罢了。
不禁又想起先前他说的那些话……明明是才相识,为什么处处透着替她着想之意?
谢西暝感觉她在打量自己,便又抬眸看了她一眼,望着沈柔之怔怔的样子,便微微安抚般一笑。
不料韩奇在旁看了个正着,他见沈柔之目不转睛地望着谢西暝,又看谢西暝向着她笑,心中不由翻江倒海。
原本还慑于谢西暝的要挟不敢造次,因为这一瞥便生出万般恶念,当下道:“其实也不怪表弟动怒,这件事我也的确有错,是我一时按捺不住,跟表妹……”
“你说、什么?”老太太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韩奇的脸上露出惭愧之色,道:“老太太息怒,其实我跟表妹不过是两情相悦,所以一时的有些情难自禁,谁知这位新表弟看见了、他以为我是在非礼表妹,所以才、才动手的。其实我并不怪他。”
老太太惊呆了:“你、你是……你是说你跟柔之……”
包氏夫人在最初的吃惊之余,却反而露出喜色,她正愁这门亲事似乎有点难,若有了这个,那岂不是十拿九稳了。
老太太问着又看向沈柔之。
韩奇这一番说辞早在沈柔之意料之中,只想不到他敢这么厚颜无耻地说出来。
沈柔之道:“不是这样的。他在颠倒黑白。”
韩奇道:“柔柔,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否认呢。跟老太太坦白岂不是好?”
沈柔之看向他,冷笑道:“坦白什么?坦白你拦着我试图非礼,给小西撞见,被打了一顿后不思悔过,反而要害人、甚至还想要讹我吗?我是念在毕竟亲戚一场,不想撕破了脸,你倒是越发的欺人太甚了,还敢在这里欺哄老太太,谁跟你两情相悦了,我一没疯二没傻,会跟你有苟且之事?我要真干出这种事,立刻撞死在这里,我也不配活着了。”
沈柔之向来人如其名,说话温温柔柔的很有分寸,不管怎样总会给人留些余地,像是现在这样辛辣不留情面还是第一次。
包夫人的喜悦还没来得及绽放,就给这几句话打回了原形:“你、你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沈柔之语气中是满满地鄙薄之意,对于视儿子如宝贝的包夫人而言自然是无法忍受。
老太太才给韩奇的话惊得发怔,又听了沈柔之的,越发震惊:“柔之,你在说什么,你……”
不料韩奇恼羞成怒,便说道:“柔柔,你又何必不好意思呢,老太太又不会怪罪你,何况女孩儿大了自然是要出嫁的,没什么可避忌的,何况我们又是亲上加亲。”
包夫人听了这句,顿时得意起来,便也冷笑道:“原来是这样,柔柔,你跟你表哥有什么……我们当长辈的也不会笑你,何况我本来就想你当我们家儿媳妇,如今你们自己好了,当然更省事了,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虽然不信沈柔之会私下跟韩奇苟且,但是韩家这两母子口口声声的,一时叫她惊疑交加左右为难。
沈柔之见这两人如此卑劣,却也是大开眼界,正在冷笑,谢西暝抬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她低头看向身边的少年,对上他粲然如星的双眼,只听他说:“别怕。”
其实沈柔之没怕,反而给韩家母子气的要发笑,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太响了,大概是想说服了老太太,然后自己就是他们的盘中餐了,可这沈府里能做主的可不止是老太太。
而且她若不愿意,就算是谁做主也不行。
沈柔之摇头:“我没怕。”
正在这时,忽然间有人道:“二小姐到了。”
说话间,却是二姑娘沈珍之走了进来,看到满堂的人神情各异,她便上前行礼道:“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正有些焦头烂额,见她来了便道:“哦,你来做什么。”
沈珍之道:“我知道韩家夫人跟表哥来了,特来请安的。”说着便看向韩奇。
韩奇对上她的眼神,却有些不太自在地将目光转开了。
包氏夫人瞥了沈珍之一眼,先前她每次来沈府,沈珍之都会来请安,倒也懂事乖巧,可惜是个庶出,所以包夫人从没把沈珍之放在眼里。
如今见她来了,便只一点头。
沈珍之又看向地上的谢西暝:“这……不知道小西哥哥犯了什么错儿?我怎么听说他对表哥动了手呢?”
老太太这会儿回过神来,心里知道这其中有蹊跷。
但是这种男女之事,正是大户人家所忌讳的,不管有还是没有,一旦传出风声,那就会有无数的流言蜚语,就算一点小事也会化出许许多多的混话,最败坏人的声誉的,就算是再清白的女孩子,也可能给这些流言蜚语活活逼死。
她正想把这件事先遮盖压下去,便道:“没什么,一点误会而已。”
沈珍之抿嘴一笑,喃喃道:“是,我先前还以为……是因为我跟小西哥哥说的那些话他才对表哥动手的呢,还好……”
韩奇的脸色更见古怪了,老太太更是一头雾水:“你、你说什么,什么话?”
沈珍之忙以手掩口,像是失言了似的,她先看了看韩奇,又低头道:“老太太恕罪,我、我不敢说。”
老太太头顶冒火:“到底是什么话?”
韩奇咳嗽了声,眼中有焦虑跟狐疑,似乎想拦着沈珍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沈珍之面露为难之色:“老太太问,我不敢不说,是、是先前小西看到韩家表哥去找我,问为什么跟他亲近……我见瞒不过才告诉小西、韩家表哥跟我说……要、要跟老太太求,让我嫁到韩家去。”
“什么?!”老太太大惊,同时大怒,“你是说真的?”
沈珍之眼中带了泪:“是、是啊,小西哥哥听说后,就说我给韩家表哥骗了……后来就听说他们打架,所以我以为是因为这个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