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微愣了一下，眯着眼定了下神。
工作室在四楼，她确实没能看清停在路边的车，但这次祁纪阳开的车跟之前开的都不一样。
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
程栀恍惚之间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直到几分钟后，祁纪阳从正门进来。
祁纪阳进来的时候，程栀稍微愣了一下。
最近脑子里好像有些东西不那么受自己的控制，老是到处飘，让她有些无法落脚。
程栀刚关好窗户，也没有风灌进来的声音，只有很轻的响动，她看了祁纪阳一眼，问：“你怎么来了？”
“裴淮不是忙？”祁纪阳说，“我来帮他看看。”
“就你闲。”
“还行。”祁纪阳耸了耸肩，“赛车手的休赛期很长的，每年就只有半年在赛场上，现在的天气条件也不会训练。”
“你这人…”程栀嘁了一声，“就是来伤害我们这种普通社畜的是不是？”
祁纪阳笑了声，看了眼周围的照片，他看着那些陈列，转悠了一圈以后，突然回头。
“小橙子。”
“怎么？”程栀看向他。
“等工作室开了，我也来拍一套？”
“你不是很不爱拍照吗？”程栀说，“之前跟你们车队合作的时候，你可是一万个不愿意啊，那个时候不配合我工作，现在怎么突然转了性？”
祁纪阳被她说得噎了两秒。
随后他才说：“感觉不太一样。”
“哪儿不一样？”
“我看了你和裴淮开这个工作室的理念，觉得挺有意思的，我也想留下你们说的那种感觉。”
程栀一扬眉：“故事感？”
她轻笑，说：“祁少爷你有什么故事啊？”
程栀随口一问，转身去个祁纪阳倒了杯水，身后的人很久都没回答，她也没听到说什么声音，接完水转身的时候却突然对上了他的眼神。
漆黑的眸深邃，他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就像是在看着她的方向发呆。
但也不是在发呆。
程栀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她也从来没有在祁纪阳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她也一时愣住，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好几秒，空气都在这一瞬间凝固。
仿佛过了一整个世纪。
祁纪阳终于缓缓开了口，他说：“当然有故事。”
他在沙发上坐下，又恢复到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勾了勾手说：“不过可不能免费听啊，等你给我拍照了，我再讲。”
“行啊。”程栀说，“那就欢迎你。”
…
祁纪阳来得时间刚刚好，算不上早，程栀也刚好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程栀看到时间差不多，她说：“要下班了，你也下班吧。”
祁纪阳慢悠悠地站起来，忽然叫住她：“程栀。”
“嗯？”
“你没开车来吧。”
“你怎么知道？”
祁纪阳手上握着手机，语气懒懒的：“你爸给我说的。”
程栀：？
“你车不是给他们开了？”
程栀微微蹙眉，“你？”
怎么什么都知道？？？
祁纪阳走到她旁边，滑开手机屏幕，第一条通话记录就是跟程山的。
程栀看得傻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叔叔跟我说了，前段时间他车跟人撞了，还没修好，你车就给他开了。”
程栀看着祁纪阳，“你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点？”
“叔叔跟我说的。”祁纪阳垂眸看她，“叔叔话可比你多。”
程栀：……
程山绝对算得上废话特别多的人，一跟人交朋友，什么事都跟人说，真是巴不得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全部跟人说一遍。
别人没问，他也什么都说。
在厂里的时候，程山就是那个最为话唠的人，程栀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家里还没有厨房和浴室，洗澡都要去厂里的大澡堂。
程山每次出去洗澡，都要洗很久。
庄兰馨没少数落他，洗个澡就跟掉进去了一样。
其实就是在澡堂子里跟人聊天，人都换了一批又一批，故事讲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都没什么人了才走。
所以他现在会这样把什么事都跟祁纪阳说，其实也是可以料想到的事情。
程栀感觉自己的眉心跳动了一下，她问：“我爸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总有点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程山会说点自己小时候的糗事。
“没什么。”祁纪阳说着，忽然笑了，“一会儿你坐我的车去吃饭。”
“吃什么饭？”
“叔叔没跟你说吗？”
“？”
祁纪阳又笑了一声，看着程栀有些呆的表情，没忍住揉了一下她的脑袋：“今晚一起吃饭啊。”
“我们俩跟你爸妈。”他补了句。
程栀：？？？
程栀一脸茫然，没问祁纪阳，她马上拿出手机给程山打了个电话，那边接得很快。
“喂？栀栀啊，你跟小祁过来了吗？他应该到了吧？”程山说着，“小祁说今天来接你，接到了吧？”
程栀：……
“快来哈，我跟你妈已经出门了，你们俩慢慢来，叫小祁开车慢点！”
程栀：……
“喂喂喂？怎么没声音？能听到吗？”
“……能。”程栀说着，没忍住直接喊了他的大名，“程山。”
“闺女这突然咋了？”
“闺女？”程栀一声冷笑，“你还知道我是你闺女啊！？”
“今晚要吃饭的事情，你也没跟我说过好吗？”程栀翻了个白眼，“听你的语气挺关心你的小祁的哦，看来这才是你亲生儿子吧？”
“不…不是。”程山也有点懵了，“我没跟你说过今晚要一起吃饭的事？”
“没说，你跟我妈都没说过。”
“这…”程山叹气，“你看，我跟你妈这么大年纪了，我这天天厂里医院两头跑，你妈呢，也整天在医院照顾你外婆，理解一下我们中老年人记性不好……”
祁纪阳站在旁边，垂眸看着程栀有些炸毛的样子。
有点可爱。
自从重逢以后，也没见过程栀这副样子了，竟然有些怀念。
很多年前，程栀数落他不好好学习的时候，也是这样。
这么两个多月来，祁纪阳有时候都会觉得程栀真的变了很多，比以前更加成熟更加冷静，但也没有以前那份天真时的小脾气。
今天这么一看。
程栀还是程栀，其实跟以前一点都没变。
“知道啦知道啦。”程栀看着气呼呼的，“我们马上过来，你们路上也慢点，别到时候你那车还没修好，我的又要进去了。”
程栀叮嘱完以后才挂了电话，她还没完全消气，抬眸看了祁纪阳一眼。
“走了。”
…
路上，程栀很长时间都没怎么说话，坐在副驾驶，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着。
红绿灯口等待的时候，祁纪阳斜着看了一眼，能大概看到她发出去的一大堆消息。
“跟朋友吐槽？”祁纪阳挑了下眉。
程栀：“泄愤。”
她继续发着消息，祁纪阳也没说什么，继续认真开车。
路程走了一大半，程栀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真的离谱。”
“嗯？”祁纪阳应了一声，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爸妈主动约你吃饭？”程栀问。
“嗯，说是上次的事情想好好感谢我一下，前几天问我有没有空出来一起吃个饭。”
“难怪。”程栀说，“估计就想着你去了，我这顿饭就是沾你的光，不然也没我什么事。”
请祁纪阳吃饭，顺便把自己亲闺女叫上。
“你爸妈都挺可爱的。”祁纪阳笑着，“至少比我家好得多。”
“羡慕了？”程栀脑子一热，“那让你换来我家当我家的儿子愿不愿意啊？”
程栀本来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这句话落下以后好像就变了点味道，她自己说完都愣了一下，随后赶紧补了一句：“什么荣华富贵都不要，就在这样普普通通的家庭里享受这份家庭感。”
“这样就不能当大少爷了哦。”程栀说。
祁纪阳沉默了很久，看起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打算，程栀低着头开始刷新微博。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的人忽然低声开口。
“可以啊。”
-
程栀和祁纪阳到饭店的时候，庄兰馨和程山已经点好菜在等他们俩了。
他们俩刚一起进去，两个人都一起挥手招呼着祁纪阳：“小祁，这边这边。”
“叔叔阿姨好。”祁纪阳倒是很讲礼貌。
程栀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怎么她觉得在这个家里都没有自己什么事了，现在都要先招呼祁纪阳了。
她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祁纪阳跟程山关系就已经这么好了。
看起来背着她联系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庄兰馨和程山也很照顾祁纪阳，一直问他喜欢吃什么，一直往祁纪阳碗里夹菜。
程栀一边吃饭一边在群里给她们报告。
【程栀】：你们是没见到我爸妈对祁纪阳有多照顾，可能我才是外面捡的。
【钱若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爸也很喜欢林灏呀。
【程栀】：……因为林灏是你男朋友！
【白离】：嗯，我和阿让都没见过家长，我也不知道我妈会不会喜欢阿让。
【钱若霖】：让祁纪阳当你家儿子，你以后就是他姐了，欺负死他：）
【程栀】：…好主意。
【陆遥】：这样的法律程序很麻烦，毕竟祁纪阳也不是孤儿，你爸妈也不能直接领养。
【程栀】：？这就是律师的职业病吗
【陆遥】：要让祁纪阳成为你家孩子最简单的方式其实是…
程栀感觉自己的眉心跳了一下，还没收到陆遥的回复，祁纪阳忽然低头侧过来，唤了她一声：“小橙子，吃饭。”
与此同时，陆遥的信息发过来。
【你跟祁纪阳结婚。】
程栀吓得手机差点直接被她扔下去，赶紧摁熄了手机屏幕：“啊？嗯。”
她感觉自己心跳很快，就像是刚做了贼被抓了。
缓了好一会儿。
“其实我们栀栀念高中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了。”程山说着，“那会儿你们俩关系就挺好的吧？听她提起了你很多次！”
“是。”祁纪阳应着。
“哎呀，那时候我就跟小栀说，什么时候叫你那些朋友来家里做做客，我那会儿还没退休，工作也忙，平时跟她爸两个人都没什么时间管她，小栀念高中才开始第一次住校，那时候我们担心得不行。”庄兰馨回忆到。
“是啊，那会儿是真的担心栀栀不习惯，或者被人欺负了。”
程栀听到他们开始回忆以前的事情，压低了声音，跟祁纪阳说：“我爸妈是这样的，你随便听听就是了。”
“没事。”祁纪阳说，“我觉得挺有趣的。”
“所以这次啊，就连着你那些年照顾我们栀栀的，一起感谢了。”程山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对了，小祁有女朋友吗？”
程栀和祁纪阳的筷子同时顿了一下。
“没。”祁纪阳回答。
“你这么好的小伙子，估计喜欢你的小姑娘也有点多哦。”
程栀笑了声，“是挺多的。”
“那怎么不谈恋爱呢？”
祁纪阳：……
在饭桌上，被长辈问起这种话题就是最敏感的，程栀看到祁纪阳噎住，在心里偷笑了好一会儿，顺便煽风点火。
“哎，不是没人追，就是眼光太高了呗。”程栀睨了祁纪阳一眼，“祁少爷，你这样不行啊，以后上年纪了，哪儿还有年轻漂亮妹妹追着你身后跑呀。”
程栀正说得来劲，等着看祁纪阳的好戏。
本来在喝汤的庄兰馨慢悠悠地抬眸，看了一眼程栀，说：“行了，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小祁，你自己这边还没着落呢。”
程栀：……
战火也转移得太快了。
“追人家小祁的人多得去了，以后遇到合适的就谈了，你呢？”庄兰馨说，“你就这样一点苗头都不给啊？”
“……追我的人也多。”程栀小声了点。
“那你倒是谈啊！”庄兰馨恨铁不成钢，“有合适的就试试，现在的男孩子也是，追人追不上就换目标了，别等到人家不喜欢你了，你才打算，那时候哪儿给你挑？”
她说完，看了祁纪阳一眼：“小祁，你说对吧！”
祁纪阳默了两秒，“我喜欢一个人都挺长久的。”
“哎哟真好。”庄兰馨说，“看来是有喜欢的人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