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是出息了。啊嗯!”里士满公爵自然不可能当着玛戈公主的面,去惩罚自己的弟弟,所以拍了下纪尧姆的肩膀, 用下巴示意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纪尧姆下意识地抱住玛戈, 好像被拖去洗澡的小棕熊抱住了他的救命木桩。
里士满公爵深吸一口气,整张脸都在诠释着“克制”二字。
好在纪尧姆也不是迟钝到死的人,很快就求生欲上线地松开了紧抱住玛戈公主的手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臂揪住了命运的后颈肉,乖乖地跟着里士满公爵走了。
“你还好吧!”一个美妙的声音阻止了玛戈公主继续呆愣在原地。
她回过头, 只见一个比里士满公爵大了三四岁的明媚少女向她伸出手,整个人漂亮到让玛戈公主找不到形容词。
哪怕是让全欧洲的公主站成一排,对方也能在第一时间内脱颖而出。
“陛下, 第一次见面就让您看见我如此失礼的模样, 还请您接受我最诚挚的道歉。”玛戈公主也不是笨蛋, 知道能够在圣詹姆斯宫里来去自如, 并且跟里士满公爵一起出现的少女, 肯定是那位苏格兰的女王陛下, 也就是她未来的妯娌。
“你这副佯装成熟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以前的亚历山大。”玛丽.斯图亚特虽然是被英格兰人抢来的君王,但是威廉三世好歹是她血缘上的表舅,所以对这个表外甥女并不差。不仅让玛丽.斯图亚特跟里士满公爵一起接受最好的教育,更是让玛丽.斯图亚特定期与替她摄政的莫里伯爵,还有萨里女伯爵通信,学着如何当好一个女王。
玛戈公主是被父亲忽略的孩子,所以从未见过像玛丽.斯图亚特这样生气勃勃的姑娘。
而对于玛丽.斯图亚特而言,玛戈公主的到来不过是多了个身份相近的玩伴。
虽然凯瑟琳.德.美第奇很讨厌姓吉斯的人,但是着并不妨碍玛丽.斯图亚特与玛戈公主的友好交往。
尤其是在琼安搬去威尔士后,没了一个甜甜软软的小姑娘跟在身后,玛丽.斯图亚特的日子就只剩下逐渐威廉化的里士满公爵和满桌的功课,以及萨里女伯爵隔三岔五的汇报信与指导信。
这对于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女而言,无疑是折磨——一个无数人都想体验的折磨。
玛戈公主惴惴不安地站在玛丽.斯图亚特地面前,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而这位苏格兰的女王会怎样对待自己。
玛丽.斯图亚特则是在玛戈公主行礼后,弯腰亲了下她的脸颊,以表示自己对玛戈公主的欢迎。
“既然亚历山大把纪尧姆带走了,那你就交给我吧!”玛丽.斯图亚特的目光落在玛戈公主的瘦弱肩膀上,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对方正式面见国王夫妇前,为她好好打扮一番。
……………………我是分割线……………………
西班牙,埃斯特雷马杜拉的尤斯特修道院。
查理五世躺在最柔软的织物上,目光呆愣地看向周围的人群,发出不明所以的呜咽声。
大老远赶来的腓力二世知道在沉重的被子下,隐藏着查理五世肿|胀到难以入目的双腿。
自打奥地利与米兰公国的战争结束后,查理五世的痛风症状犹如饥饿的难民,在罗马皇帝结束与威廉三世的会议后,疯狂蚕食着国王的身体,直至查理五世再也站不起来。
“腓力……玛丽……卡洛斯,还有,还有杰洛明,你们都在哪儿?”弥留中的查理五世本能地喊出他最担忧的名字。
几个月前,西班牙的宫廷里刚刚送走了奥地利的埃利诺,也就是与查理五世一同退休于此的法兰西前任王后。
她在兄长姐妹与女儿的拥簇下,永远地离开了带给她痛苦与喜悦地人间,在上帝的怀抱中得到永恒的安宁。
而现在,轮到查理五世接过死亡的金币,准备迎接上帝的审判。
腓力二世的表情在听见“杰洛明”时,略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握住父亲的手,难得温和道:“父亲,我在这儿,卡洛斯也在这儿,玛丽姑姑也在这儿。您有什么话就尽管告诉我吧!”
查理五世在听见儿子的声音后,似乎清醒了些,但是已经送走太多亲人的奥地利的玛丽知道这是哥哥的回光返照,所以强忍着泪水,轻声问道:“陛下,腓力陛下在这儿,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需要我们帮您达成?”
动弹不得的查理五世向妹妹招了招手,后者顺势跪在国王的病床前,双手握紧了查理五世干枯的右手,摆出一副聆听的姿势。
“我死后,你要保证善待你的姑姑,听取她的意见,不要做不明事理的冲动之人。”查理五世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们紧紧按住,仿佛是要将奥地利的玛丽与腓力二世的手掌钉在一起,就连声音也带了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在这一生中,做过很多对不起家人的事情,所以在临死前,我想请求你们的宽恕,以便我能在上帝那儿得到永恒的平静。”
奥地利的玛丽将额头抵在查理五世的手背上,努力不让哥哥看见自己落泪的模样。
腓力二世则是满脸复杂地克制自己想要哭泣的冲动。
诚然,查理五世在执政期间,并不是个完美无瑕的君主与父亲,但是搁在全欧洲,没有人会否定他是个合格的君主与父亲。
如果查理五世在葡萄牙的伊莎贝拉去世时,再娶一位温柔贤淑的天主教公主,那么腓力二世便不会顺顺利利地继承皇位,更不会有勇气去质疑父亲的决定。
在这一刻,即便腓力二世曾与自己的父亲发生诸多矛盾,他也不得不发自肺腑道:“您没有什么需要我去原谅的地方,因为您是我一直想成为的君主,与父亲。”
查理五世的眉头在这一刻彻底地松懈了下来。
他最后一次地抚摸了下儿子地头发,就像腓力二世刚出生时,他和伊莎贝拉皇后所做的那样。
甘迪亚公爵将一枚古老的十字架放入罗马皇帝的胸前,后者终于松开了桎梏着儿子和妹妹的双手,将十字架紧紧地攥住,然后在上面虔诚一吻。
“这是皇后的十字架,希望您能得到上帝的谅解。”甘迪亚公爵强忍泪水地退到一边,看着罗马皇帝神志不清地说着些他们都听不懂的胡话。
“我紧握着你生前最爱的十字架,希望你能原谅我在你去世后的不忠与无奈。”
“上帝会接纳我的罪恶与灵魂,只是你会在天堂的门口与我重逢吗?”
“伊莎贝拉……”
“上帝啊!”
查理五世目光涣散地看向幔帐,脸部的肌肉在一瞬间全部松懈了。
奥地利的玛丽终于爆发出了难以克制的哭声。
腓力二世则是努力别回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让所有人都为皇帝的灵魂而祈祷。
这一刻,腓力二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彷徨与恐惧。
查理五世再世时,他是那个喜欢跟老父亲唱反调,做事有些不计后果的“王子国王”。
虽然腓力二世一直惧怕着这位无所不能的父亲,但是有查理五世在身后,他每次回头都能看见一个并不高大的可靠身影,让他有了向前冲的信心与勇气。
而现在,这抹身影回归了上帝的怀抱。
所以腓力二世对自己与西班牙的未来产生了迷茫。
甘迪亚公爵在屋子里的人离开一半后,从怀里拿出两份厚得堪比图书的文件,将其分别交给了腓力二世跟奥地利的玛丽。
“这是皇帝陛下清醒时所写的东西,他未说完的话都在里面。”甘迪亚公爵划了个十字,布满皱纹的眼睛里流露出对腓力二世的担忧:“皇帝在生前和遗嘱里都提到了您的私生子弟弟,并且希望您不要怪罪于他。因为孩子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所以将他们带到世上的父母,才需要未这份罪孽负责。”
腓力二世翻动遗嘱的双手有一瞬间地颤抖,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无比平静道:“阁下,我已经在父亲临终前表达了我的观点,所以不会对杰洛明产生狭隘的怨恨。”
“那就好。”甘迪亚公爵不知道腓力二世如何接受他不是其父唯一儿子的事实。
同时查理五世也在遗嘱上声明杰洛明是哈布斯堡中一员,并且将其母胡安娜女王的名字赠送给了这个小儿子,还委托腓力二世赐予杰洛明爵位并负责他的教育问题。
甚至……还希望杰洛明能与英格兰的琼安联姻。
第204章 第 204 章
“我父亲对所有人都做出了妥善安排, 除了那个被送往英格兰的杰洛明。”腓力二世让甘迪亚公爵全权负责查理五世的葬礼,自己则是一边翻看着父亲在埃斯特雷马杜拉的尤斯特修道院里的遗物,一面与阿尔瓦公爵寒暄道:“你怎么看待这件事?看待我父亲把他天主教的私生子送到英格兰的宫廷里, 还想让杰洛明……现在应该叫他唐.胡安,迎娶英格兰国王的女儿。”
“殿下,我认为皇帝是老年糊涂了, 才会在痛风的折磨下, 说出如此经不起推敲的话。”阿尔瓦公爵只比查理五世小六岁, 所以算得上是腓力二世的政治前辈兼最信赖的将领:“且不谈英格兰公主的信仰问题,光是唐.胡安的出身,就足以让英格兰国王将他排除在琼安公主的选择范围内。”
“可我并不觉得父亲是会老年糊涂的普通人。”斯人已逝,哪怕查理五世真的做过错误的决断,现在的腓力二世也只会想到父亲最好的那面:“如果不是父亲重视唐.胡安更胜于我, 便是他跟威廉三世有什么隐秘交易。”
毕竟英格兰没必要放着身份更合适的阿斯图里亚斯亲王不要, 将女儿嫁给一个私生子。
不过一想到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身体状况, 腓力二世又有些不确定查理五世的真正意思。
“也许我该把唐.胡安接回来。”沉吟片刻的腓力二世捻了捻查理五世的遗嘱边缘,有些不确定道:“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兄弟。让父亲的孩子在英格兰的潜移默化下,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异教徒,会对西班牙的国际地位产生无法估量的影响。也许还会成为教皇攻击我们的把柄。”
“陛下, 我不否认您的担忧,只是我觉得现在并不是将唐.胡安接回来的最佳时刻。”阿尔瓦公爵压低声音道:“您同父异母的姐姐玛格丽特是您父亲成婚前的产物,所以并不具备与您和您的姊妹们争夺王位的资格, 可是唐.胡安不同。”
“他是个健康的, 被您父亲写入遗嘱的男孩。”阿尔瓦公爵正色道:“尤其是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精神不稳定, 而您的法兰西未婚妻还未生下第二王子的当下, 唐.胡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甚至会被一些看看作是您的第二继承人。”
“他做梦。”腓力二世涨红了脸,努力压制着自己无处可发的怒气:“私生子怎敢觊觎王位。”
“可您怎么确定,您的异母弟弟是私生子?”阿尔瓦公爵示意腓力二世小点声,别将前去安排查理五世葬礼的甘迪亚公爵吸引而来:“陛下,您是个坐于王座之上的男人,所以很清楚一位男性君主最怕什么,而哈布斯堡的王冠又是从而何来。”
腓力二世像是被阿尔瓦公爵敲响了警钟,试探性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哪怕您父亲对伊莎贝拉皇后一往情深,但是在国家延续上,他也得做出不得已的牺牲。”阿尔瓦公爵直接将腓力二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摊开在腓力二世的眼前:“陛下,凡事都要讲证据。倘若您父亲真的在晚年找到心仪之人,并且为了西班牙的延续而与之结婚并将唐.胡安的身份合法化……您又该如何?”
“哪怕唐.胡安的母亲是个平民,这也不妨碍您父亲给予她高贵的身份。”阿尔瓦公爵拍了拍唐.胡安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当你成为这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时,任何人的身份改变都只在你一言之间。”
“查理五世不可能凭空说出让唐.胡安与英格兰公主联姻的话,所以我建议您为了国家的稳定,在接回唐.胡安前,先去查清楚他的母亲到底有没有跟你父亲结婚,并且将其划在您的保护范围内,以防止唐.胡安做出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阿尔瓦公爵右手捂胸,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腓力二世沉思片刻后,终于在甘迪亚公爵快要回来前,命令道:“你去查清楚唐.胡安的生母状况,然后将她和一些你认为有必要控制的人,都接到西班牙。”
“是。”阿尔瓦公爵在鞠躬的同时瞥了眼房门。
只见甘迪亚公爵正匆匆赶来。
……………………我是分割线………………
“陛下,罗马的皇帝查理五世去世了。”
塞西尔爵士避开觥筹交错的人群,凑到威廉三世的耳边轻轻说道:“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阁下已经在草拟您给腓力二世的慰问信,还有英格兰对西班牙,奥地利的外交信。”
威廉三世喝了口葡萄酒,表情并未因查理五世的去世而改变太多,反而冲着下方的人群颔首示意。
一旁的胡安娜王后冲着塞西尔爵士招了招手,在他弯腰后低声问道:“罗马的皇位已经确认传给奥地利的斐迪南了?”
“是的,陛下。”塞西尔爵士看了眼威廉三世,语气里满是崇拜:“这跟国王陛下预料的一般无二,只是……”
“只是什么?”
胡安娜王后注意到塞西尔爵士的躲闪眼神,于是追问道:“难道是哈布斯堡家族又要窝里斗了吗?”
说罢,胡安娜王后还看向下方的唐.胡安,只见后者正与马修.斯图亚特交谈甚欢,丝毫不知道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奥地利的安娜公主已经启程去法兰西,看来在腓力二世与法兰西的伊丽莎白公主成婚后,法兰西的王太子就要迎娶新任皇帝的孙女。”
威廉三世正在挑花生的手顿了一下,目光终于从下方的舞池,转移到了塞西尔爵士的脸上:“奥地利的安娜?法兰西不是让次子跟奥地利的伊丽莎白公主订婚吗?怎么轮到法兰西王太子迎娶奥地利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