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战中期，埃罗巨魔便退出了战争舞台，只剩下被亡灵法师们精心制成的强有力傀儡。
当然，深渊巨魔另当别论，这个暂且不提。
这个洞窟的巨魔已经被“清理”完，接下来的探索就显得很轻松了，没有需要战斗的地方，众人骑上了影狼代步。
一路上，约瑟海姆比过去沉默了许多，艾斯维尔看着挺想说话的，但碍于大长老的神色，将话都憋在了心里。一没有教学小课堂，话唠的精灵族不讲话，这支队伍便显得相当寂静。
直到快要接近出口时，约瑟海姆才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会选择放过那些巨魔呢。仔细想想，你可是奥汀帝国的贵族，完全可以驱使巨魔袭击德洛特王国，以人族现今的战力，这群巨魔能为你创造巨大的收益。而且他们很好养活，用德洛特的人来养就行了。等往后德洛特人变成奥汀人，再来处理巨魔也行。”
确实，完全以“合理”、“利益”作为出发点，约瑟海姆的说法才是正确选择。
苏阳的实力可以打服巨魔，让他们听命于自己，而且现在也不是当年圣战那种混乱的情况，苏阳更不是正义之士。奥汀先按兵不动，只需放巨魔去德洛特，让他们随性劫掠便能给德洛特带来巨大的打击。
巨魔们高高兴兴听新老大的话去活跃一番，苏阳隐在幕后，随时都能收拢他们（也许他们会“玩嗨”了，需要点暴力压制，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甚至于，在德洛特变得无力的时候，奥汀出来“帮助”一下，比起拿德洛特的王太孙当理由入侵德洛特，以大陆安宁当理由驱逐巨魔来得更伟大无私，以此理由受益的也是普通民众，能让他们更好地接受奥汀的统治。
如果苏阳的私欲重一些，奥汀帝国都不需要出场，她亲自来救人于水火之中，声望、民心，随之而来的是在德洛特收拢起来的土地、士兵。
这些操作不难，实力、智慧，苏阳全都具备。把握好大方向、看准小细节，她不需要花太多功夫，就能谋取一国。
苏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回道：“在国与国的问题之间，我是站在奥汀的立场上。在种族与种族的问题之间，我是站在人族的立场上。既然知道巨魔的繁衍方式，也知道他们是如何对待人族女性的，我就不可能放着不管，甚至让他们随意劫掠人族。”
至于为什么要管其他人的死活，苏阳没有特别考虑过，或者该说，她压抑住了自己的思考。
“那你可以压制巨魔，不一定非要杀光他们。巨魔又不是只能靠人族女性繁衍，只是偏好人族女性。将他们看管在森林中，不许他们对人族出手……这你办得到吧？”
约瑟海姆问完后，他们便已经踏出了洞口，春日的阳光洒落在众人的身上。
苏阳洁白无瑕的肌肤在光线映照下，像是自身在发光，她的身体犹如神明精心打造的最高杰作。
确实，从来没有哪个“神之子”是长得丑的，他们连发丝都在彰显神对他们的宠爱。即使约瑟海姆知道不该将“神之子”和神挂钩了，却仍然克制不住自己这么想。
他的新问题让苏阳为难了一下，随即苏阳便觉得自己的为难很好笑般，真的笑了起来。
“我只是觉得……这种生物真的很不合理，所以他们应该被淘汰。”
——天哪，她是神吗？
第40章 章之三十九
约瑟海姆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觉得眼前的“神之子”真是太傲慢了。
当然，这世上傲慢的人很多, 包括他在内, 他自认为自己也是傲慢的, 毕竟他活了这么多年，看过的东西、经历过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所以到了现在, 很多时候他都显得有些轻忽他人, 很多事他都不太放在眼里, 说一句“目空一切”也不为过。
“神之子”总归会是个傲慢的人, 是的, 他知道。就像他了解陆乃有多傲慢一般，陆乃那种总是跳脱自己的种族、立场来看待、处理事情的态度和方法，可说是傲慢至极。所以茵蒂克丝·冯仑若很傲慢, 约瑟海姆并不会有什么意外，这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她超越平凡的实力与智慧, 这些都是傲慢的本钱。
然而，约瑟海姆在苏阳的傲慢之中，感受到了其他的东西，说不太好, 反正让他隐隐有些不太舒服……是恐惧吗？是生理上的憎恶吗？又或者其他不知名的情绪……
什么叫做“这种生物很不合理, 所以他们应该被淘汰”？
她以为她是谁？她有什么资格决定这种事？即使约瑟海姆不喜欢巨魔, 也不介意将巨魔杀光, 但他总归不会有淘汰掉一个种族的想法。活到他这份上，时间与经历让他看淡了生死，他只是消灭敌人，或者说单纯的杀生，这些与“淘汰”无关，甚至不会有这个词出现。
然而……茵蒂克丝这种仿若谈论天气般漫不经心的态度，随口说到这件事……她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态度，和她主动表达的态度非常违和。
她仿佛比陆乃更脚踏实地，起码陆乃不会像她这么坚定自己的国家立场和种族立场，但实际上，她“坚定”的立场犹如不太上心的谎言。
约瑟海姆不确定自己是否过度解读茵蒂克丝的话了，不确定是不是茵蒂克丝年纪还太小，所以讲话的时候不经大脑。但就算是随口一说，也足以表现她心里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离开那个充斥着**气味的洞窟，大家的表情都很轻松。约瑟海姆看了一圈，发现在茵蒂克丝说完那句话后，并没有和他感受相同的人，似乎她就真的只是随便说了一件大不了的事，其他人对她的话习以为常，对她的这种傲慢接受良好。
另一边，苏阳不知道自己随意的回答，让约瑟海姆脑补了那么多东西，可能知道也不会在意吧。她从约瑟海姆那里学来了用风元素接收信息的小魔法，顺便改良成自己，还有人族能习惯的施法方式，感知了一下他们所在的地理位置。
“这里已经是德洛特王国的边境了，再过去一段路就能看见村庄。”苏阳舒了一口气，总算可以离开森林和山脉，而且……“约瑟海姆，你是真的带错路了，再过去的地方并不是原定目的地萨兰那堡，而是萨兰那堡西北面的提提尔镇。”苏阳已经在脑中描绘出了粗略的地图。
“好吧，方向有点偏差，我也没考虑到巨魔们会有搬家的一天，毕竟他们原本生活的地方并没有他们的天敌。”约瑟海姆不在乎地回道，他压下了心中的异样，没让任何人看不出他的不对劲，只是他对观察苏阳一事的兴致更加高昂了。
艾斯维尔算是情绪最明显的一个，他显然很喜欢进入人群，他在摩杜纳有过的良好体验，让他对其他人族居住的地方充满了好感与好奇，“那我们快走吧，今天之内可以抵达村庄吗？不知道德洛特的村庄什么样的，他们会欢迎外来者吗？”
他们在巨魔的洞窟里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出来之后阳光明媚，正适合赶路。不过苏阳看了眼明显有些疲惫的李德斯，考虑到与德洛特人接触的话，还是主要得靠他来和人周旋，便回道：“那个村庄离这里不算远，先在这附近休整一下吧，明天再出发。”
艾斯维尔有些低落，不过他不会对此有意见。
事实上，只要维持友好关系，精灵们都很像小孩子，对关系要好的对象有点言听计从的感觉，没啥自己的主见和坚持——约瑟海姆除外。
一行人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做营地，贝妮兴奋道：“阳阳阳阳，正好把你刚才收起来的巨魔烤来吃！那么多，我们今天就不用去打猎啦！”其实龙族吃饱一顿可以顶很久，但贝妮明显是将进食当成了兴趣的一种，不管饿不饿，她总归是喜欢吃的。
“呃……在洞窟里你就听过了吧，那是我要做成傀儡的材料。”苏阳不太喜欢贝妮乱吃东西，特别是类人形状的生物。
“可是你有那么多……”贝妮嘟着嘴，她没尝过巨魔是什么味道的，特别好奇。
“不行，材料我只会嫌少不会嫌多，而且我真的很介意你乱吃东西。”
贝妮瞪大了她水汪汪的绯红眼睛，问道：“真的很介意吗？”
贝尔也在一旁，用一种近似渴望的眼神看着她。
“唔……”苏阳沉思了一下，她真的介意吗？如果贝妮非要吃，不吃就离开她，或者表面不吃，私底下悄悄猎来吃……她真的介意吗？
这样一思考，她的动摇就挺明显的了，然后妥协得也很快，“好吧，你们可以吃一个……好了好了，两个，不能更多了。”
苏阳拖出了两具普通巨魔的尸体，交给贝妮和贝尔。
龙族们具体的进食场面在此便不多做描述，苏阳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她觉得最近贝妮有点进入反抗期的样子，嗯……大概也不能说是反抗期，好像是因为艾斯维尔的刺激，让贝妮开始在意自己在苏阳心中的地位，尤其去过精灵族的村庄后，这种表现越发明显起来。
虽然能让贝妮任性索取的时候好像也不太多，但当苏阳说不可以的时候，她不再如以前那般一口答应，而是会软磨硬泡花点功夫让苏阳答应。
当然，苏阳可以坚持到底，她们之间有契约在，贝妮也不可能背叛自己。只是……总归会觉得有点心疼吧，这个小家伙哪怕有几百岁了，仍然算幼年期的小孩子，她并没有可以尽情撒娇依赖的父母，她只有苏阳。因此当贝妮认真撒娇的时候，苏阳总是不忍心让她失望。
休息的时光总有事能打发过去，艾斯维尔会带着艾凡去狩猎，也很喜欢教授侦察兵们一些精灵族潜伏的小技巧，他特别喜欢奥凡，大概是因为对方的名字和他重视的兄弟很像。贝妮和贝尔会自己找法子玩耍。苏阳则毫不浪费时间地向约瑟海姆讨教各种知识，这种时候平娜和李德斯也会在旁边跟着听听。
因为明天一大早就得赶路，所以除了守夜的人，大家都睡得很早。
这本该是个平静的夜晚。
本该。
虽说会有人轮流守夜吧，但队伍里除了李德斯这个普通商人，其他成员皆是一有响动便会醒来的类型。若莫莉跟着的话，苏阳能睡得很熟，莫莉不在，她就比较警醒了。
两个守夜的侦察兵迅速制伏了来人，看样子问题不大，苏阳本来翻个身想继续睡，谁知道那些人不知死活地大喊着：“你们是谁！知不知道我们可是神卫！敢对我们不敬，神必将降下惩罚！！”
哟呵，神卫？
苏阳瞬间清醒了。
不只是她，连三个精灵族都因为那些人的话，做好了耳朵上的伪装出来查看。
贝妮和贝尔见苏阳起身，便也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一块爬起来。
平娜和他们是一个帐篷的，早就起来了。她收回刚探出去的头，道：“是六个普通人，连一阶水准都没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其他特殊之处。”平娜过去的经历让她非常谨慎，尤其是面对名头不一般的家伙。
苏阳披了件外袍走出帐篷，艾斯维尔已经蹲在被捆成毛毛虫的家伙们面前，问他们侍奉的是哪位神了。
出门在外，他们一行人还是为了探查亡灵法师的踪迹而来，侦察兵面对任何形迹可疑的家伙都非常小心，捆绑来人的绳索是特制的禁魔道具，保证六阶以下的法师无法施法。
看着似乎是个小头目的家伙高傲地说：“我们可是山神大人的神卫！还不快将我们松开！”
约瑟海姆似笑非笑地问：“山神？哪一个山神？墨菲特？茂凯？不会是斯卡纳吧？”
小头目一噎，哪一个名字他都没听说过，但还是很有底气地强梗着脖子，道：“哼，山神大人就是山神大人，岂是你们凡人可以知道名字的！？我警告你们，最好放尊重点，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侦察兵之一的杰西米收拢了这些人带来的货物，向苏阳一行礼，他记得出行前苏阳做的人设，汇报道：“大小姐，这些人似乎是来祭祀山神的，他们带来了祭品。”就是他刚才清点的那些，粮食、布匹，还有酒。
“唔……”苏阳沉吟着看向约瑟海姆，迟疑道：“他们说的山神，难道是巨魔？”
第41章 章之四十
苏阳倒不是说猜不到, 之前就推测有人在给巨魔献祭，只是真的见到了，还是有些震惊。
如果是无奈之下安抚巨魔不要侵略村庄的策略, 那她能稍微理解一点，实在没办法的办法。然而, 这些人竟然这么真情实感地将巨魔当成……山神？
不管怎么看, 巨魔那种丑陋的外表和愚蠢到极点的言行, 加上话都说不好的舌头, 都不像是“神”吧？
约瑟海姆带着一种奇特的悲悯, 对地上那些人微笑道：“如果你们指的是我们身后洞窟里居住的生物，他们可不是神, 并且已经被我们杀光了。茵蒂克丝，给他们看看尸体？”
苏阳将两个巨魔BOSS的尸体拖出来秀了一下，然后又收了回去。
那些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苏阳，好半晌小头目才反应过来，“你、你们……你们这些混账！竟然屠神！！你们一定会遭到天谴的！！”
“哎呀, 烦死了, 都说那不是山神了。”贝妮大抵是有些起床气，嘟嘴道：“阳阳，赶紧杀了他们然后继续睡觉吧！”
苏阳尚未开口，那些人中唯一的女性, 似笑似哭地激动问道：“那个！那个真的不是山神吗！？”
“不是, 只是巨魔。”苏阳看她的衣着打扮, 算不上很好的麻布上绣着奇特的纹路, 仿佛有些宗教意味在内，好奇地问她：“你是那什么山神的祭司吗？”
少女摇摇头，回道：“我叫赛丽亚，是今年被选出来的祭品……我们、提提尔这一块，每年都会在各个村庄轮流选出祭品，献祭山神……山神……真的不是神吗？”她似乎仍然觉得不可置信，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给她松绑。”确定她没说谎后，苏阳对杰西米命令道。
艾斯维尔之前在山洞中看见那些人族女性的尸骸，本来就挺同情的，现在特别亲切地将那个自称赛丽亚的少女扶起来，认真道：“我以我艾斯维尔的名字起誓，我们绝对没有撒谎，那真的只是巨魔罢了，跟神没有半点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