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然又重新躺下,实在是没忍住,自己小声嘀咕。“明明淑妃她没受伤,还去安抚,宠妃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说完脸色不悦地朝外翻了个身,就见一道阴影遮住了床头的光亮,于心然一抬头,惊得睁大了嘴,皇帝正解着身上的龙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离得这么近,她方才说的话定然是全都入了他的耳朵!
四目相对,于心然动了动眼珠子,然后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头。
他怎么没有走?
“贵妃还想说什么?”
“臣妾发烧、脑子烧糊涂了才胡言乱语的。”于心然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
下一瞬,皇帝强行将她冒着头的被子拉下,手背贴到了她额头上,他是从外面赶来的,浑身的寒气,冻得她打了个寒颤,真的是自作自受。
片刻之后,皇帝放下手也未拆穿她么,起身往旁边的浴房走去,她这才松了口气立即下床跟上去。
“贵妃去歇着吧。”大步流星走在前头的皇帝道。
于心然只能驻足。前几日她惫懒他还不高兴,这怎么又不要她伺候了,真真是奇怪。皇帝身上的箭伤不轻,沐浴完毕后侯在门外的太医过来换药,寝殿里好一通折腾,到了子时候于心然都未睡着。
“今夜去偏殿候着。”皇帝换好药后命令太医。
“皇上可感觉不适?”太医急忙问,这几日皇帝晚上换好药都命令他们回去的。
皇帝不说,太医也只能识趣地退下。
于心然将外屋的谈话都听在耳朵里,难道说皇帝为了她怕她半夜真的发烧才叫太医们留下的?这么用想倒是一扫方才被斥责的抑郁,皇帝还算是个人。
子时过半,皇帝终于上了塌来。却不像是要好好躺着,翻身笼罩到于心然上方,伸手就开始解她的衣裳。
他很有兴致,慢条斯理地。
“皇上,夜深了,明日还要上早朝的。”
于心然按住了皇帝的手。她怎么都没想到皇帝在皇后淑妃那转了一圈,跑她这来斥责几句,回过头来还要行此事,她都受伤了,他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既知道夜深了,那贵妃配合些,否则朕无时间休息。”皇帝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有因她的话而有一丝的犹豫和停顿。
他不是人!
皇帝亲手解她的衣裳,比她自己解要快,“你乖一点,别乱动。”
别乱动?听听这还是人话吗?可下一瞬,于心然灵光一现,她知道皇帝为何将太医留下来了!哪里是防着她半夜发烧,明明是怕他自己肩上的伤口......才明白过来,娇艳的红唇便被狠狠吻住了。
寅时。
那双始终掌控一切的手终于松开了纤腰。皇帝凑得更近了一些,于心然只当要又吻她,微微扬起头去迎合,然而预想中的吻并没有落下。
于心然睁开眼,近在咫尺的人正凝视着她,唇边有浅浅的笑,连带着眉眼都舒展开了。
这是她第一次敢这么近距离地同皇帝对视,近到连九五之尊眉角的痣都能看清,他的容貌真的是无可挑剔,轻易便能摄人心魄,
“去叫太医进来。”沙哑的声音将满室的春光渲染到了极致。
啊?
余韵未消,于心然眼底朦胧迷茫,原本白瓷般的肌肤上染上了淡淡的桃花红色,脸上更是绯红一片。
“叫太医进来。”皇帝起身,又命令了一遍。
于心然这才反应过来,他轮廓分明的宽大胸膛又晕染开小小一滩血渍。
作者有话要说: 太幸灾乐祸是会倒霉滴
第9章
“臣妾、臣妾这就去。”于心然急匆匆地下床,狼狈地去衣柜里翻找衣裳。
......皇帝就不能收敛些吗?御医进来该怎么想啊。况且门外有宫女,他去吩咐一声也方便,偏偏要折磨她,于心然一边腹诽一边穿戴,收拾端庄之后才乖乖去门口传唤宫人。
在门口守夜的宫人得到吩咐后立即跑去偏殿,不知道为何好好睡觉都伤口都能裂开,也许是贵妃娘娘睡觉的时候碰到皇上的肩膀了?
清晨待皇帝走后,小琴进到寝殿里来语重心长道,“娘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令皇上箭伤复发,若是他追究起来,可是大罪!”
于心然趴在床榻上,薄被只盖到腰际,整个人蔫蔫的没有精神,她也不想的啊,有口难言就差捶床了,可是为什么每次皇后和淑妃斗法,伤及却是她这样一个无辜闲人,她只是想隔岸观个火啊......
深秋,阴雨绵绵,皇城里的雨也比宫墙外头愈加冰冷刺骨。一连好几日,天子身受重伤,朝堂上下震荡,淑妃之父联合其他文臣,不遗余力地议皇后兄长华长明之罪,如此一来后宫亦被搅得不得安宁。
于私,华长明是皇帝的内弟,他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这件事尽可大事化小。可于公,损害龙体是泼天大罪,认真议罪下来整个荣国公府都会被牵连进去。不过于心然也就看看戏罢了,这与她是没有丝毫关系。
这日下午,屋外秋雨不断,她着一身粉嫩宫装坐在寝殿二楼的长廊下倚栏观雨。
手边宫婢们煮着茶,茶香四溢,掌心揣着江南进贡来的蜜柑。本该惬意的下午却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搅乱了。
“主子,前庭消息传来说大理寺已经定了华大人的罪。”小琴匆匆忙忙上楼来禀报。
于心然手腕撑着头,坐得毫无规矩,懒懒嗯了一声后继续掰了一瓣蜜柑进嘴里,真甜。
“娘娘,你听没听奴婢同你说话?”
“听见了。”皇帝前几日便已经透露说不会放过皇后的兄长,所以这桩在别人看来天大的事,在她看来也不过尔尔。
“皇后月华殿已经乱成了一团。”小琴又接着道。
哦,这又与她何干,于心然换了个姿势继续观雨,顺便思考晚上让小厨房做些什么好吃的。
小琴见她如此,屏退左右伺候的宫婢,“侯爷传话来,让您务必向皇上进言饶了华大人死罪。”
此时于心然才抬眸,若华长明死了,那真是伤了华家根基,皇后这般锱铢必较的性格,哪能善罢甘休,后宫免不了一场风雨,她还想绕道走避开呢,父亲竟然不顾她的安危宠辱,命她此时去相劝进言。在皇帝面前,到时候别说皇后的兄长没救下来,说不定连她都小命不保,黄泉路上走在华长明前头。
“娘娘,您在听奴婢说话吗?”小琴又道。
“听着呢。”于心然又转而看向廊外的一片深秋烟雨,冰凉渗入骨髓。
于心然进宫两年,自己并无根基势力,里外还是要仰仗家里,明面上当然不会违抗什么。傍晚雨停她就去皇帝真正的寝宫灵兮殿了。
皇帝不喜别的宫人们进宫殿的内室,也几乎不在此处招宫妃侍寝,更没有让她在这过过夜,两年来她很少来这儿。
小琴被拦在了外头,于心然第一次觉着进灵兮殿是这般轻松。
同在御书房不同,皇帝褪下了龙袍正在临摹字帖,桌案上焚着香炉。果然,这般的阴雨绵绵的天气,尊贵如皇帝也只是在自己一方天地内懒散着。
灵兮殿里的装饰比起皇城里任何一座宫殿更加奢华,阴雨天气令殿内的珍贵摆设失去了耀眼光辉,却平添了几分暗淡与神秘。
于心然行礼后将点心放下,皇帝依旧自顾自地练着字,不像是要搭理她的样子。她便闲散地踱步于紫檀木架子前,观赏着琳琅满目的珍宝。
“朕未见过爱妃的字。”皇帝随意道了一声。
她自小读书写字都是生身母亲教的,母亲识字不多,她也是如此,所以也欣赏不来所谓的字帖名画,说到底只是个庶女,别说皇后和淑妃,就连位分再低一些的嫔妃她也比不过。
“臣妾字丑。”
话音刚落,皇帝捉她到桌案前,将手中的玉管笔交到她手里,握住了她的手腕。面前一副才临摹到一半字,再往上看,发黄的纸张上写着的是......兰亭序
既然到了他手里,那必定是真迹。
身后,皇帝的气息萦绕到她颈窝处,暖且暧昧得发痒,不是她们最亲近的姿势,但这种若有似无的感觉令于心然脸上却渐渐染了红晕。
他认真要她写字,于心然只得遵从,写完后又立即将笔搁到一边。
“唔,真的挺丑的。”皇帝一本正经道,将这一张纸掀起放到一边,又换了另外一张,嘴上这么说着倒也是没有赶她。
又写了一会儿便日落西山,宫人将灯点起后进来传膳,皇宫里规矩繁多人也多,一切却都日复一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爱妃是想用了晚膳再走?”皇帝的声音清冷且突兀。话听着是好话,可于心然倒是听出来这是在赶人了。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从月华殿过来了。”门口太监禀告。
在这风口浪尖上,她也不想来的,腰间的手臂已经松开了,于心然有些尴尬。
“天暗了,就说贵妃在这,让皇后回去。”皇帝吩咐。
等等,于心然反应过来后顿时彷徨无措,皇帝怎么那她当挡箭牌了?这让皇后怎么想?皇后那样善妒,她还要不要活命了?
“皇上避而不见,是真决意要杀了国舅吗?”她一时情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皇帝横在她腰间的右臂又收紧了,“你想为他求情?”
啊?她没想啊,虽然父亲让人传话进来,可她才不会傻到真的给华长明求情,毕竟君心难测她也猜不透皇帝到底意欲何为。
“回你的寝宫去。”
声音近在咫尺,字字句句确实蕴含着隐忍,于心然听得出来他这是压着怒意同自己说的,很没出息地浑身颤抖了一下。
偏偏锁住她腰的手臂没有松动的迹象,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那、臣妾就先告退了。”如蚊子般的声音在偌大静谧皇帝寝宫里显得也不轻。
皇帝兀自起身,袖口扫过砚台一不小心沾了墨水,皇帝蹙了蹙眉像是更不悦了。
于心然看见后赶忙献殷勤,“臣妾伺候皇上更衣?”
皇帝并未理睬,只是喊了一声门外的大太监进来,意思就是不用她。
这是有多嫌弃她啊?!于心然自讨没趣、悻悻然地赶紧要走,转眼却瞥见桌案上一道卷起的锦帛卷轴,难道这就是那道发落了华长明的圣旨?
扭头往后顺着皇帝离开的方向看过去,他真去换衣裳了。宫人们又在隔间布置餐桌,她迅速推开这幅卷轴看了看,只一眼气息便凝住了,立马合上恢复原貌。
因着心虚,于心然快步走出了灵兮殿,她好像无意中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卷轴里写着的才不是什么降罪的圣旨,这好像是、好像是过几日会试的考题!
科举会试今年则由礼部全权负责,题目往年都是会从四书五经中出,可是她方才匆匆扫了一眼,题干更像是出自《周礼》,围绕的“举贤”展开。
“娘娘,你怎么不伺候皇上用了晚膳再出来?你为华大人求情没有?”小琴问道。
于心然并未从方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一时间忘了此行的目的,“求啦。”
“皇上可说什么了?”
“皇上赶我出来啦。”于心然说得理直气壮地,都没留饭好嘛。
小琴顿时语塞,脸色也跟着差到极致。
回到寝宫之后,她命人找来了《周礼》一书。翻开读了几章果然发现了放在那卷轴里写的一段字,会试题目真就出自这书。这让那些死读四书五经的书呆子可怎么办哟,在考场怕是要急晕过去吧。
蹊跷诡异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次日的事更令后宫上下所有人皆瞠目结舌,国舅华长明居然在牢里被暗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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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荣国公一党的人原还在变着法地求情,想着皇帝如此仁慈一定会回心转意,谁会料到到华长明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真砍了头倒也是分明,然而死得如此蹊跷,荣国公一党的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前殿还不知是何情况,后宫之中皇后在月华殿里晕了过去,皇帝更是震怒,命令大理寺和刑部之人联手彻查。
堂堂三品大员,未来承荣国公爵位的人啊,天牢里还能发生这种事?!于心然乍闻之初也是十分震惊。
此时继续发酵,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矛头自然而然指向了前几日弹劾华长明的谢家。谢家靠着谢淑妃成了朝中新贵,人丁又兴旺,眼下虽然华琳琅身居后位,背后又有荣国公府撑腰,可是荣国公嫡系子嗣单薄,往后十年、二十年呢?若是谢淑妃继续得宠,那将来又是什么光景?但凡有点心思的人都不免想到这一层。
不过,于心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皇后不能理事后宫乱套了,她倒是读起《周礼》。
会试就在这几日。
“娘娘,侯府四小姐求见。”一喜进来禀报。
四姐?于心然命屋内其他下人进去,才叫一喜传四姐进来。
于心然在侯府的时候过得同下人一般,四姐也是庶女,被侯夫人拿捏多年,两人之间倒是有些同甘共苦的姐妹情谊的。
“妹妹。”侯府四小姐于柔然进屋来,脸上神色戚戚。
今日小琴并不当值,每个月她都会回侯府一次向侯夫人禀告诸事。于柔然既然挑了今日进宫,那必定是有意要避开小琴。
“怎么?侯夫人又欺负你了?”
四姐于柔然人如其名,性子软弱,如果不是被欺负得实在受不了了,一定不会进宫来找她诉苦。
于柔然进屋便一通哭,她本就长得惹人怜爱,这么一哭惹得于心然也想起往日在侯府之中过得心酸日子,拿起帕子抹了抹眼泪,“姐姐你倒是说啊,如今我处境比你好些,说不定能帮你。”
“娘娘,侯夫人她要将我嫁给恭老王爷作侧妃。”于柔然哭诉道。
什么?恭王爷是皇帝的叔父,今年已经六十多岁,王氏真的是不把她们当人看!
“父亲呢?父亲怎么说?”父亲永安侯碍于王家的面子,在侯夫人王氏面前软弱谦让,但是对她们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