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叔叔!”赵锦诺惊呼。
丰巳呈一手抓住赵锦诺,一手扶住一侧的栏杆,咬紧牙关,“丫头,小心。”
因为有暗礁,前面的大船并没驶到这里,但不断有小船下放,船上的人打着火把往这边来,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丰巳呈心中微沉,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
江船上一片混乱,丰巳呈有些绝望至极,却听传下有人唤,“丰叔叔,下来。”
丰巳呈眼前一亮,“褚进!”
江船下方是条小船,因为周遭夜色的掩盖,和江船上的混乱,似是没人留意到这里,丰巳呈惊喜。
“赵锦诺下来,我接住你。”褚进喊了一声,其实她离水面已经不远,赵锦诺松手,褚进接住她,而后丰巳呈也跳下。
褚进和丰巳呈迅速撑船。
江面上厮杀声继续,赵锦诺目光死死望着江船处,“阮奕呢……”
褚进一面撑着船,一面道,“赵锦诺,别担心,我见阮奕同青木大人他们一道跳船了,还有一个人看不清楚,应当是长翼大人,你放心吧,他们的小船已经驶走了。”
丰巳呈应道,“青木是稳妥的人,他一定会先护阮奕离开。”
赵锦诺频频点头。
如今,她也没有旁的办法,看着江船上火光冲天,对方是存了心思想灭口。
……
另一条小船上,阮奕在一头,韩盛在另一头,撑船的人是青木。
韩盛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口中也塞着布条,动弹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方才褚进见到一道跳船的人是韩盛,并不是长翼。
“有丰巳呈和长翼在,会把赵锦诺安全带走,眼下,都不要落在对方手中才安稳。”青木话惯来不多。
阮奕点头,只是想起今日阿玉才同他说起的有身孕。
若不是他在南顺身陷囹圄,也不会牵连到阿玉到南顺……
阮奕攥紧双手,望着江面上的火光冲天慢慢消失在眼界,眸光黯沉。
……
另一路,长翼同身边两个暗卫也下了小船。
先前暗卫是同他道,阮奕和赵锦诺分别同青木和丰巳呈上了小船,他们也当速离。
见长翼目光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那两艘大船,身侧的暗卫提醒,“大人不可轻举妄动,大人的身份特殊,牵连胜广,此时大人不当再露面,将陛下和西秦牵连进去,大人,不如等先寻到安稳之处,再做打算。”
长翼微微颔首。
这一宿,似是过得尤其漫长,如今小船各自奔向各处,何早前预计得更是不同。
长翼垂眸敛目,原本他是想早些回西秦的,阿媛临盆在即,心中却担心阿玉安危,他亲自来一趟,阿媛才能放心。
眼下,怕是要推迟回西秦的时日。
******
赵锦诺,丰巳呈,褚进三人靠岸。
靠岸处,似是一个渔村。
三人衣裳虽未湿透,但是一整夜后,都很乏力。
下船的时候,赵锦诺脚下微软,丰巳呈眼疾手快托住,褚进骇然,“赵锦诺。”
“寻大夫!”丰巳呈呲牙。
……
“家中女眷有三四个月身孕,还如此折腾,就不怕胎儿保不住吗?”大夫摇头。
丰巳呈和褚进都愣住,身……身孕……
既而都伸手捂住嘴角。
大夫怪异看着他二人,“你们……不知道吗?你们不是她家中的人吗?”
两人都摇头,不对,既而又都点头。
大夫拢眉,心中似是迟疑可是要报官。
丰巳呈率先道,“我是她小姨。”
褚进道,“我是她夫君的弟弟。”
大夫还是将信将疑。
丰巳呈笑道,“我们在路上走散了,她又晕倒,我们怪担心的,大夫,大人和孩子都没事吧?”
丰巳呈是担心赵锦诺。
大夫见他二人目光中略微迟疑,捋了捋胡须道,“看脉象,一直精神紧张,又没怎么休息好,有些吃不消,好在身子底子好,没什么大碍,但这几日需好好将息着,别再折腾了,再折腾,怕孩子保不住。”
大夫并非危言耸听。
丰巳呈和褚进对视一眼,两颗心似是都悬起来,怎么可能不折腾,更何况,还不能在此处久留……
“多谢大夫。”丰巳呈还是出声。
大夫道了声,“我去开些安胎药,你们稍等。”
丰巳呈和褚进两人点头。
待得大夫离开,褚进问道,“丰叔叔,真留下来吗?”
丰巳呈摇头,“不行,若是被南顺的人发现,会更危险。”
褚进也点头,“那等大夫取了药来,带上锦诺走。”
丰巳呈赞同。
安胎药并非不常见的药材,大夫这一趟去的时间稍有些久,丰巳呈心中起疑,褚进起身,“我去看看。”
只是刚走出屋中一步,便见苑门口已被禁军围上,大夫正在同禁军说着什么,正好见到他,为首那人喊了声,“拿下!”
褚进转身回了屋中,阖上门,“丰叔叔,快走,是禁军来了。”
丰巳呈一惊,褚进上前,“赵锦诺和我都走不了,丰叔叔,你从后窗走,想办法和长翼,青木大人联系上,我们不能都在这里。”
丰巳呈咬牙,看了赵锦诺一眼,还是掀起窗户跳了出去。
等禁军冲进来的时候,丰巳呈已离开。
赵锦诺惊醒。
褚进拔剑护在赵锦诺身前,“锦诺,我们被人发现了,丰叔叔先逃出去,见机行事。”
赵锦诺眉头微微皱了皱。
禁军已冲进屋中,但并未动弹,缓缓地,一袭华衣锦袍入内,淡声道,“公子若,又见面了。”
赵锦诺蹙起的眉头拢得更紧。
朝帝。
褚进已经被扣下,禁军跟前,毫无还手之力,直接被挣扎着带了出去。
朝帝也不上前,在屋中的案几前落座,翻起茶杯,轻抿一口,“大夫说,你有三四月身孕了……”
赵锦诺没有应声。
朝帝又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这里的人是阮奕和你……”
因为以为阮奕,所以才亲自到,知晓前因后果的赵锦诺,脑海中飞快计量着,那说明阮奕还不在朝帝手中。
赵锦诺深吸一口气,她知晓朝帝要抓阮奕的原因,也知晓朝帝的秘密,朝帝会留阮奕,但未必会留她,眼下阮奕不在朝帝手中,她要想办法暂时保住自己和孩子……
赵锦诺看向朝帝,淡声道,“陛下一心要想阮奕留在南顺,是因为阮奕日后在苍月会做宰相,还会取下长风南部十二城与南顺北部六城吗?”
朝帝握紧茶杯的手紧了紧,抬眸看她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
赵锦诺好好把握这份探究,“我早前一直在想,阮奕怎么那么赶巧,会撞上那时候的暴风雨,后来想起,似是那个时间点上,应当有一场暴风雨,只是因为时间久了,有些不记得了,但陛下肯定记得吧……”
朝帝目光死死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赵锦诺淡声笑道,“陛下心中难道就不好奇,在慈州都屯兵久矣,为何顺帝还活着?”
朝帝目光微敛,余光朝周遭看去。
周围禁军会意都出了屋去。
朝帝凌目,语气不似早前沉稳淡定,“赵锦诺,你想说什么?”
赵锦诺应道,“不如陛下猜一猜,重回一次的人是不是只有陛下一个?”
朝帝嘴角微微勾了勾,分明咬牙切齿,却还是在笑,“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在问进度,统一说一下吧,本来如果是双更,应该都完结了
但现在来看,也就十几天了,更得慢也不会超过月底
收尾了,不想仓促,该写的还是会写
么么哒,爱你们
第151章 巴掌
“实在有意思……”朝帝面上的笑意又逐渐淡去, “赵锦诺你很聪明,但你说的都是假的。”
朝帝目光一直看着她,没有移开。
赵锦诺也并无诧异, 淡声笑了笑, “陛下若认为是假的,那就是假的。这世上如果连陛下都不信,便没有人会信,所以, 真真假假并无区别。”
朝帝眸色沉了下去。
比起同阮奕在一处的时候,眼前的赵锦诺更让他找摸不透,哪句是真, 那句是假。
但他对她试探,却似是要比阮奕还要更难些。
试探阮奕,就似石沉大海,一丝波浪都没有。
试探她,如同试探煮沸的水,你不知扬起的烫泡里哪一个是真的……
朝帝拢紧眉头, 强烈又巨大的好奇心驱使着, 想要弄清楚赵锦诺话中的真假。
如果赵锦诺的话是真的, 那重生一次的人, 许是除了他, 赵锦诺, 还会有旁人……
他所经历过的未来,许是会像今日苍月顺帝还活着一般,不断被改变……
这样可能性带来的风险,与他来说,比一个阮奕的风险要大得多。他要从赵锦诺身上弄清楚事实, 是真实的事实,不是模棱两可的事实。
但是赵锦诺很聪明,知晓他想要知道的,也知道她自己手中的筹码。
朝帝起身,缓缓临到她跟前,“你说的,朕一个字都不信,你以为胡乱编造一个荒诞的说辞,朕就会信你?”
朝帝俯身,轻嗤道,“赵锦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知道日后的事情?”
赵锦诺眸间微微顿了顿,不慌不忙应道,“既然苍令五年的事,陛下都一清二楚,为何不相信我说的话。看来陛下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想相信……”
朝帝脸色凝滞。
她连苍令五年的时间都能准确说出,那是知晓她自己死过。
她没说谎。
朝帝的脸色越加难看。
赵锦诺继续道,“陛下奇怪的,不应该是苍月顺帝还什么还活着这样的事情吗?”
朝帝眸间更黯沉了几分。
她是很聪明,她口中说的每一件事,都是他心中好奇的。
顺帝活着是最大的变数,顺帝为何还活着,又知晓这其中多少事情,都至关重要……
他唯一能知道真相的地方,许是就在赵锦诺这里。
他没有眼下杀她的理由,也不急在这几日。
朝帝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赵锦诺,与虎谋皮,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容易。”
赵锦诺轻叹,“在我看来,更不容易的是以卵击石。”
朝帝攥紧掌心。
赵锦诺继续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陛下应当比我更清楚,南顺拿什么同苍月抗衡?阮奕这样的人,陛下杀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陛下都要杀吗?如果杀了阮奕,陛下如何知晓苍月国中不会出更厉害的陶奕,祝奕,刘奕,赵奕……陛下杀得完吗””
朝帝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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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过后,小船才算靠岸。
一宿飘荡,小船靠在无名岛屿处暂歇。
从富阳到入水,一路本就不少这样的岛屿,少有人烟。这些都是早前确认去入水很重要的原因。
若是路上遇到追兵或危险,还能有很大的逃离空间。这么多岛屿,旁人一时半刻寻不到,即便能寻到,也不会这么快。
比起慈州等地,算是安全之处。
阮奕身上原本就有伤在,昨晚同青木一道撑了一宿的船,到岛屿时,整个人精疲力尽,栽倒在地,便浑浑噩噩入睡。
不说阮奕,就连韩盛都靠在一棵大树前入寐。
青木没有睡意,习惯性在树上端坐着。
一面看着一望无际的江边,一面看着树下的阮奕和韩盛,眉头皱紧。
眼下这里虽然安全,南顺的人是不容易寻到他们,但长翼等人同样不容易寻到他们。
小船昨日便已经破败掉了,今晨时候在这座岛屿靠岸时,已经进了大半船的水,再多些时候许是都撑不住。
他们要从这里离开,要扎木筏。
青木目光看向韩盛。
南顺临水而兴,这里会扎木筏的,应当只有韩盛一个。
……
阮奕醒来的时候,晌午过去许久。
青木去寻吃食,阮奕则在一侧守着韩盛。
荒岛上,青木也没有用布条再塞住韩盛的嘴。
青木还未回来,两人都饥肠辘辘,只是各自都未说话,稍许,阮奕听到了韩盛肚子中传来又长又响的咕噜声。
阮奕看他,韩盛恼火,只觉丢人丢到了极致。
阮奕没有搭理他。
见他的第一眼,他就认出当时在苍月京中,他在十里亭等谭悦时,坐在一侧凉茶铺子里吃了一下午花生的人就是韩盛。
后来谭悦到,韩盛便离开了。
不是等谭悦,阮奕便猜到是特意来看自己的。
联想到这几月的前因后果,也不难猜韩盛到苍月京中的目的。
阮奕只是没想到,他是南顺人。
阮奕的心思不在韩盛身上,他仰首靠在临侧的树上,心中担心阿玉的安危。
她才同他说起有身孕在,昨晚的场景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他是被青木半打晕托上小船的,再等醒来的时候,他同青木和韩盛一处,却根本没有丰巳呈和阿玉等人的身影。
他亦知懊悔和冲动并无用处,只能告诉自己有长翼叔叔和丰叔叔在,阿玉应当安全。
思绪间,青木折回。
青木带回不少吃食,大都是果子,还有一只野兔。
阮奕愣了愣,韩盛却是口水都要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