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在乾州分开时,她吻上他的嘴角,似告诫,似叮咛,又似爱慕的一句 —— 喜欢就是除了我之外,不可以再亲旁的姑娘,知道了吗?
他喉间轻轻咽了咽,认真而低声地应道,“阿玉姐姐,我没有……”
他没有亲过旁的姑娘。
也未像喜欢她一样,喜欢过旁人。
他凝眸看她,虔诚而羞涩,“大白兔,只喜欢阿玉姐姐……”
肯定他生得太好看,就连半是听话半是委屈的模样,都似是晨曦朝露一般,在她心底微微酿出了些许酒意,这酒意又顺着肌肤,缓缓渗入四肢百骸……
她轻轻一叹,呵气幽兰,“大白兔,你过来……”
他听话靠近。
“抬头。”她温声,心底却“砰砰砰砰”一顿乱跳着,似是分明知晓在做不应当的事,还是继续……
阮奕果真听她的,从不多问旁的。
她脸色微红,唇间微微颤了颤,声音温柔,“闭眼,阮奕……”
他阖眸。
她一定是许久没见他了,一定是的。
她缓缓凑到他跟前,微微垂眸,双唇轻轻触上他的唇边,她明显感觉他顿了顿,似是整个人都滞了滞。
可她没开口让他睁眼,他还是听话阖眸。
她看着他,心跳莫名加快,再叮嘱,“小傻子,别睁眼。”
他张嘴应声,她则吻上他嘴角。
阮奕这回全然僵住。
他精致的五官上,眉头微微皱了皱,下意识温柔回应她。
赵锦诺微楞。
他早前在江船上也这般亲过她,她脸色抚上一抹绯红,他亲得她心底砰砰直跳,慌乱中坐直回来,双瞳已若秋水潋滟。
阮奕眸间分明有惑色,又似是意犹未尽,“阿玉……”
他没亲够。
赵锦诺脸红到了耳根子处,粉饰太平,“一日只能亲一次,方才亲过了。”
幸好他是傻的,她如是想。
话音刚落,阮奕却又冷不丁凑上来,朝着她嘴角一亲。
虽然很轻,也如蜻蜓点水般碰了碰便收了回来。
赵锦诺还是错愕,瞪圆了眼。
他脸上的笑容温和,若清风霁月,淡淡垂眸,眸间似是容华万千。
赵锦诺滞住,这……还是方才那个听话,委屈,乖巧的大白兔吗?
阮奕轻声,“一人一次。”
既而咧嘴笑笑。
赵锦诺喉间轻轻咽了咽,还是早前的大白兔,只是……长进了?
她心中忽然想。
他仰首看她,她略微低眉,“大白兔,不可以告诉别人。”
他认真点头,“我知道,这是我和阿玉姐姐的秘密,一天只能亲一次,一人亲一次。”
赵锦诺有些恼火。
他却似是因为和她之间又多了一个秘密而高兴。
赵锦诺轻叹,“能记住吗?”
他会错了意,郑重得逐一重复给她听,“不能在别人面前叫阿玉姐姐,在旁人面前是锦诺;不能告诉别人,阿玉姐姐很白;不能告诉别人,我亲过阿玉姐姐;还有,不能告诉别人,一天只能亲一次……”
赵锦诺实在恼火,想伸手捂他的嘴,他却已差不多已经说完。
阮奕弯眸笑笑。
“拿好你的大白,你怎么总把它弄丢?”她有意转移话题,将大白还于他。
他欢喜接过,“要一直抱着它,它多无趣呀,是不是大白?”
赵锦诺又忍不住笑笑,原来,他一直都是特意追着大白撵的……
抱了大白在怀中,似是就真是早前的阮奕了,他温声问道,“阿玉姐姐,你怎么在宴叔叔的藏书阁里?”
赵锦诺才想起,他方才似是也问过,后来是被她打岔了。
赵锦诺应道,“我来宴相府中看书。小傻子,你唤宴相作宴叔叔?”
阮奕点头,“我从小都唤宴叔叔。”
正好先前将大白还于了他,赵锦诺双手得空,便托腮看着他,好奇问道,“大白兔,你同宴相熟络?”
阮奕颔首,“宴叔叔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他!”
赵锦诺忽然想,宴相似是对许多人都很好,范逸是,阮奕是,她也是……
宴相应是一个平易近人的长辈才是。
她有时,会恍然觉得宴相待她亲厚,譬如单独给她一封拜帖,又让傅先生来府中走一遭。
但其实,宴相应是对许多人都如此……
赵锦诺心中微微叹了叹。
“阿玉姐姐,你在看什么书?”阮奕忽然问。
她笑了笑,从身侧拾起先前那本《历山游记》,朝他道,“在看这本《历山游记》游记,你看过吗?”
她随口问问,阮奕却点头,“以前看过。”
赵锦诺倒是意外。
他不是摔傻了吗?那还记得?
阮奕抱紧大白,朝她道,“记得一些,记不得一些,我能记住宴叔叔,还记得一些宴叔叔教我读过的书。”
赵锦诺羡慕,“早前是宴相教你读书的?”
阮奕笑着点头,“宴叔叔是我老师,他教我读书,还教我写字。”
赵锦诺不禁眼红,“真羡慕你。”
阮奕咯咯笑道,“阿玉姐姐,你竟然羡慕傻子!”
赵锦诺微怔,是啊,她竟羡慕一个傻子!
不仅羡慕,还份外喜欢……
她肯定也是个傻的。
赵锦诺如是想。
阮奕抱紧大白,眸间期望,“阿玉姐姐,你念书给我听吧,我一直都在想你的声音,我想听你念书……”
“在这里?”赵锦诺诧异,这里是宴相府中的藏书楼,似是大声喧哗不好。
阮奕却道,“宴叔叔早前都是让我在这里大声念书的,说大声念书才能记得住。”
赵锦诺叹了叹,阮奕说的她自然也不怀疑。反正她还要等宴相下了早朝回府,再亲自朝宴相道谢。眼下傅先生还在忙着,也无暇兼顾她,她正好可以在这里打发时间。
“是念这本吗?”她问他。
“嗯。”阮奕抱起大白,笑盈盈看她。
她温和笑笑,摊开书册,大方而轻声得念着。
她的声音轻柔而婉转,似是春日里的黄鹂,又比黄鹂多了几分淡然从容。
念书时,指尖轻抚着书册边缘,翻页的时候顺其自然带过。
她语气中有抑扬顿挫,却不急不缓,如娓娓道来,还会不时抬眸打量他,美目顾盼里,只见阮奕和大白就这么一人一兔,傻傻愣愣得看着她。
赵锦诺笑笑,继续低眉念着。
她聚精会神。
他也听得仔细,只是听着听着,又呆呆道,“阿玉姐姐,我可以亲亲你么?”
赵锦诺瞪他,“不可以,读书的时候怎么能分心?”
他举一反三,“那读完之后呢?”
赵锦诺看了看他,无力道,“先读完再说。”
……
藏书阁外,宴书臣的脚步微滞,他听出这是锦诺的声音。
念得是他的那本《历山游记》。
他写给安平的《历山游记》……
他眸间氤氲,似感叹,又似欣喜。
傅织云正欲上前,他伸手摆了摆,自己一人缓步入内。
他的脚步声很轻,阶梯上坐着的两个人,又要么认真,要么一头沉迷看对方去了,全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已临到二楼平台处。
阳光透木架与书册的缝隙照进来,正好照在阶梯上,亦照在他二人身上。
逆光里,宴书臣见赵锦诺捧着书,坐在阶梯上念着,一侧,阮奕抱着大白,安静而出神得一面看着她,一面听着,都是最好的年纪,正当韶华,眼前铺开的,便似是一幅年少而美好的画卷……
这场景似曾相识,宴书臣静静没出声。
也临到尾声,赵锦诺淡淡道了声,“念完了。”
宴书臣的目光中,阮奕凑上前去,阖眸亲了赵锦诺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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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正韶华
宴书臣愣住。
一秒, 两秒,还未松开……
宴书臣脸都绿了,遂又想起阮奕早前说的, 他早就偷亲过锦诺。
眼下, 已不是偷亲,是明目张胆得亲……
宴书臣起初是想握拳轻咳两声。
但很快,又自心中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论是不谙世事的阮奕,还是姑娘家的锦诺, 他此举只会让他们尴尬与惊慌失措。
宴书臣悄然退出了藏书阁,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今日之前,他一直在想锦诺和奕儿的事, 直至方才过后,他才知晓是自己想错了……
两个孩子应当情投意合,才会有方才一幕。
只是,锦诺是他同安平的女儿,自幼少了他与安平的照顾,已是不易。
他是想让她日后过得顺遂, 亦想给她最好的……
宴书臣眸间复杂几许, 他并非不喜欢奕儿, 奕儿是好, 只是当下……
宴书臣在今日之前, 是没想到锦诺也喜欢他。
傅织云尚在藏书阁外, 见他一人出来,颇有些意外,“相爷……”
宴书臣叮嘱,“不要同奕儿和锦诺提起,我去过藏书阁, 稍后去盏茶水,顺道说我回来了便是。”
傅织云应好,旁的没有多问。
藏书阁就在相爷的书房不远处,相爷回了书房当众,傅织云笑了笑,循着宴书臣的意思去做。
傅织云也道相爷待赵家大小姐亲厚,是因为阮家二公子的缘故。
阮家二公子算是相爷的半个儿子,相爷一直体恤照顾,如今赵家大小姐来了京中,听闻两家的婚事也基本敲定了,就差双方家长坐在一处将婚期定了。
阮二公子年后及冠,怕是婚期应当就在二公子及冠之后。坊间又惯来有冲喜的说法,若是阮家有意,赵家也同意,许是会在二公子及冠当日做成双喜临门,替二公子冲冲晦气也不定。
傅织云亲自端了茶水入内,见赵锦诺和阮奕各自捧了一本书,坐在阶梯上安静看着。
阮奕怀中还抱着一只兔子。
傅织云愣了愣,忽然有些明白过来相爷方才的意思了。
应是不想打断。
赵锦诺听到声音,抬眸一看,见是傅织云,遂起身,“傅先生。”
阮奕也抬眸看去,“傅叔。”
傅织云上前,将茶盏置在一侧的木桌上,“二公子,大小姐,相爷方才回府了。”
宴叔叔/宴相回来了?
赵锦诺和阮奕眼中都有笑意。
两人随意饮了口茶,便随傅织云一道往宴书臣书房去。
“相爷,二公子和大小姐来了。”傅织云化繁为简。
“进。”宴书臣亦言简意赅。
“宴相。”
“宴叔叔。”
两人分别问候。
宴书臣看了他二人一眼,将早前的神色收回眉间,温和道,“你们都在?”
似是不知晓先前一般。
阮奕应道,“宴叔叔,锦诺在藏书阁看书,大白跑藏书阁里去了,我去撵,就正好遇到锦诺。”
他语气里都是笑意,眸间清澈而纯真,欢喜之色分毫不加掩饰。
宴书臣见锦诺低了低头,没有附和阮奕的,只是上前朝他福了福身,低声道,“宴相昨日请傅先生送了帖子过府,锦诺今日是来道谢的,多谢宴相体恤照顾,锦诺心中感激。”
她能这般说,便是猜出了他的用意。
他目光柔和,没有再提让傅织云去赵府的事,只是轻声道,“喜欢便常来,我不在,让织云招呼你。”
赵锦诺微微笑笑。
宴书臣微怔,她笑起来尤其像安平,犹如一个模子刻出。
宴书臣忽得出神,想起方才在藏书阁外听到她念那本《历山游记》,当初安平也是这本念着这般《历山游记》,只是一面念一面笑,宴书臣,我怎么一想到是你写的就忍不住想笑呢……
宴书臣敛起思绪,朝阮奕唤了声,“奕儿……”
阮奕回过神来,抱着大白兔上前,“宴叔叔,我明日就要启程去月牙湖了。路上往返,加上去月牙湖的时间要七八日左右,母亲说,让我今日来看看宴叔叔,怕宴叔叔担心。”
每回阮奕离京,郁夫人都会让阮奕来他这里说一声,礼数和考量皆尽周全。
宴书臣颔首,“去吧,路上注意安全,等到了月牙湖,要同你大哥或开阳一道,届时月牙湖人多,需要有人照看你。”
阮奕欢喜点头,只要能让他去看骑射,他什么都可以。
宴书臣遂又叮嘱道,“在皇后娘娘跟前问安时,无需拘谨,她待京中晚辈惯来亲厚,早前对你诸多照顾,你记得勿冲撞了皇后。”
“哦。”阮奕应声。
其实他对皇后娘娘并无多少印象,只是听母亲说起,因为宴叔叔的缘故,皇后很照顾他。
他当初落马,皇后亲自来府中看过。
只是他后来一直未好,阮家怕他冲撞了中宫,便一直未带他入宫过。
他年后及冠,这次去月牙湖,要在皇后面前讨份恩泽的。
这也是宴叔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