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求之不得
时间:2020-11-07 08:12:44

  反正最后一句话说得不会说错。
  赵锦诺才不信他。
  果真,等下酒菜上来,他比谁喝得都急。
  不到一个时辰,傅织云上了不少酒,最后是傅织云将他扶到独善阁二楼休息的。
  阮奕原计划是装醉,但忽然觉得,宴叔叔心中应当也是这个意思,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得灌他的酒。他便想着顺着宴叔叔给的台阶下,结果谁知宴叔叔的酒量这么好。
  傅织云扶他上楼的时候,他已经快要分不清傅织云和宴书臣了。
  傅织云听他有一句没有一句的,我是爹的好女婿啊。
  傅织云想他是真喝多,颠三倒四了。
  等安置好阮奕,傅织云下楼,见相爷正同锦诺一处说着话。
  傅织云记忆中,相爷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饮过酒了,公子是明显喝多了,相爷还神色如常。
  听他二人似是在说起锦诺小时候在庄子上的趣事,傅织云也不打断。
  相爷同锦诺一处,便没怎么喝酒了。
  傅织云端了两碗解酒汤来,楼上的阮奕已经睡着,傅织云没有再备他的。
  等喝完饮酒汤,二人又说了稍许话,似是酒意又下去些,锦诺陪宴相在相府后苑中散了好一阵子步。
  她惯来都要午睡的,也不知今日可是酒醒了的缘故,或是同宴相一处时,总有期待。两人一面在苑中踱着步,一面说着话,步子很慢,话亦说得轻声细语,却好似这半下午的时光都过得尤其快。
  除却早前在笾城驿馆初见宴相的时候,赵锦诺似是从未同宴相在一处单独说过这么久的话。
  竟也不觉得累。
  如沐春风,亦收获不少长辈的殷切叮嘱。
  而宴相应是今日也推掉了朝中所有事情,早前在相府的时候,总不断有官员和小厮出入府中,宴相忙碌的时间多,空闲的时间少。
  今日,却清净自在。
  正好宴书臣踱步经过书斋的时候,他唤了声稍等。
  赵锦诺果真在书斋外等。
  稍许,宴书臣从书斋中出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锦盒上扣着盖子,赵锦诺不知道内里是什么东西,宴书臣道,“早前夫人留于我的,说是日后若是有女儿,就送给她。”
  宴相的夫人?
  赵锦诺诧异,只是很快,注意力又在日后若是有女儿这一句上,宴相一生无儿无女,如今阮奕认了宴相做父亲,那她是等同于宴相半个女儿。
  赵锦诺本想推辞,但实在推辞不出口。
  锦盒打开,是一枚素玉簪子,簪子上的花纹是一朵白玉兰,簪子尾部果真还刻着一个“平”字。
  这枚簪子并不贵重,但在宴相心里应当尤其贵重。
  赵锦诺收下,“多谢爹!女儿一定保管好。”
  宴书臣眸间微润。
  赵锦诺知晓应是触及宴相心底某处。
  许是今日相处许久,又许是收了这枚簪子的缘故,赵锦诺上前搀他,“爹,没人的时候,锦诺可以这样搀着你吗?你就把锦诺当成自己的女儿吧。”
  宴书臣喉间轻咽,却低眉笑了笑,强压了心中的情绪,平淡应了声,“好。”
  锦诺搀着他在书斋苑中继续散着步,轻声道,“爹,你同我说说娘亲吧,我不会告诉旁人的。”
  旁人都不知宴相曾有夫人,但宴相送了夫人的簪子给她,说明宴相早前一直是想瞒着旁人的,那她也不会说出去。
  赵锦诺心若琉璃。
  正好行至暖亭处,赵锦诺扶了他到暖亭内歇息,宴书臣便挑了不会出错的同她说。
  赵锦诺亦听得认真。
  傅织云送茶水的时候,远远愣了愣,他似是觉得,从这道侧影看过去,锦诺竟是如此像相爷,早前他是鲜有见她单独与相爷一处便不觉得,但眼下,才觉像极了父女。
  傅织云心中叹了叹,真是无巧不成书。
  锦诺同相爷之间,是真有父女缘分。
  宴书臣同赵锦诺在暖亭中说了许多早前的事,赵锦诺亦听得认真。
  只是宴相的夫人很早之前就病逝了,实在可惜。
  又在暖亭中坐了些时候,阮奕还未醒,但看天色,似是都要到黄昏了。他早前是喝得太急了,像缺水似的,也不知哪根筋有些不对。
  最后,两人一面等他,一面在书斋下棋。
  锦诺不怎么会,宴书臣耐性教她。
  温和又认真,锦诺很快便听懂,她不禁想,早前若是宴相教她,她许是下棋的一把好手。
  于是这半教学的下棋,时间便似是过得极快了。
  等阮奕来了书斋,见他父女二人正在一处下棋,还有些意外。
  宴书臣见他才醒,心中有些歉意。
  阮奕不以为然,直接上前抱了锦诺起身,他要和宴叔叔下棋。
  赵锦诺有些恼,看宴书臣看得出,他二人新婚燕尔,眼神里都能滴出蜜来。
  都是过来人,宴书臣佯装不知。
  这一局倒也没下多久。
  中午这顿饭,阮奕近乎没怎么吃,眼下正饥肠辘辘,而赵锦诺只觉吃了不少,眼下才似是勉强不撑了。傅织云让厨房简单做了些饭菜,三人晚间没再喝酒。
  晚些时候,又陪宴相在书斋下了两局棋。
  第一局是阮奕下的,下得丢盔卸甲;最后一局是赵锦诺下得,宴书臣让着她,她下到最后。
  阮奕倒也不恼。
  入夜有些时候了,傅织云让府中备好了房间。
  从书斋出来,便去傅织云安排好的苑落入住。
  宴书臣留了阮奕说话。
  赵锦诺每日都要午睡,唯独今日未曾午睡,早前还不觉得,等回到屋中时,已是呵欠连天。
  屋中有早前备好的沐浴用的水,赵锦诺接连打起了呵欠,等起身擦拭干净,穿了件宽松柔然的衣裳,本想在小榻上看会儿书等阮奕回来的,结果没看几眼便在小榻上捧着书睡着了。
  阮奕折回时,她头正枕在自己左手上,侧身躺着。
  青丝微微绾起,白皙的皮肤上透着淡淡的红润,应是才沐浴过,身上只披了件宽松柔软的衣裳,露出颈间大红色的肚兜系绳,书册抱在怀中,正好遮挡住一室春光。
  阖着眼眸,睫毛上似是还缀着雾珠。
  他伸手从她怀中取出那本册子,她已经睡了,书册搁在身前,未必睡得舒服。
  他知晓她昨夜到今晨,累得一分力气都没有,他并无旁的意思,只是想替她将书册拿开,让她好生歇着。目光触及墨绿色的柔软绸缎时,却想起今日马车里,这墨绿色的绸缎曾被他扔在一处,而后想起她头靠在他肩上,眸含春水,温柔动情的模样……
  他微微俯身,心跳加快着,却还是只轻轻碰了碰她的双唇。
  他抱她起身,到床榻上歇息。
  她迷迷糊糊说了声,“阿奕,我困。”
  “睡吧。”他伸手熄了夜灯,温柔应声,赵锦诺似是也未察觉夜灯熄了,也未醒,似是仍睡得安稳,应当是困极。
  他伸手环在她腰间,想揽着她入睡,想着今日回门,她同宴叔叔二人相处了不少时间,父女相处应是极温馨的。
  只是想着想着,越想便越无困意,遂才想起,他自己睡了整整一下午……
  怀中的人已睡熟……
  作者有话要说:  困,明天估计要起晚了
 
 
第79章 融会贯通 
  翌日醒来, 赵锦诺只觉昨晚好似迷迷糊糊做了一宿的梦,大抵应是暖意动人的梦,醒来的时候, 嘴角还挂着清浅笑意, 只是记不得梦到什么了。
  她唇瓣微微勾了勾,仿佛同阮奕成亲以后,连梦都是甜的。
  她想起昨夜她在小榻上等他,困极睡了, 后来似是阮奕回来抱了她到榻上入睡的,那时他还同她在一处,也将手习惯性环在她腰间。她身侧的被褥里没有旁的暖意, 他要么昨夜没睡在这里,要么便是起来许久了。
  赵锦诺和衣起身,昨夜睡得极好,一身清贵慵懒,好像大婚当日折腾的倦意都在昨夜这一觉里缓了去。
  她俯身穿鞋,衣裳摩挲得窸窣作响。
  屋外伺候的丫鬟听到, 轻声问了句, “夫人可是醒了?奴婢打水伺候夫人洗漱?”
  “进来吧。”赵锦诺温和应声。
  宴相喜静, 相府中伺候的下人一向不多, 丫鬟更没几个, 她对月牙有印象, 听得出是月牙的声音。
  早前在书斋的时候,月牙便来书斋送过几次果盘,那时宴相在同阮奕一道下棋,她同月牙说过几句话,不算陌生。
  赵锦诺忽然反应过来, 可是因为如此,宴相才让月牙来她屋中伺候的?
  她眸间微暖,宴相的细心,大都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月牙端水入内时,赵锦诺往屏风后走去。
  昨日新人敬茶,她与阮奕的衣裳都依着敬茶明艳而隆重,敬茶礼一过,便要换下来。他们昨晚歇在相府,家中晚些时候让人取了衣裳送来相府来,赵锦诺便在屏风后更衣。
  月牙放下水,恭敬道,“夫人,月牙在屋外守着,夫人有事吩咐奴婢一声,奴婢便进来。”
  赵锦诺应好,屏风后,见月牙的身影撩起帘栊出了内屋。
  今日不是什么特殊日子,衣裳,发式和妆容都无需假手于人,她洗漱好,见屋中还置了女子用的妆奁和胭脂粉黛,应是早前傅叔安排的。
  赵锦诺唇角微微勾了勾,铜镜前,她纤手将青丝绾起,发间别上了昨日宴相赠给她的那枚素玉簪子,今日晌午前还在宴府,正好应景。她本就生得好看,便是淡妆也颇显几分明媚,这枚素玉簪子带在她发间,又同她今日的淡妆和浅色的衣裳相宜。
  赵锦诺撩起帘栊,缓步出了内屋,今日要去容光寺祈福,府中送来的衣裳,颜色大都浅显清新。听阮奕早前的意思,娘是希望他们在容光寺内留宿一日。听闻京郊武陟山的容光寺素来灵验,娘是想让阮奕去还愿,顺带多沾些佛气,好保佑他二人往后诸事顺遂。
  月牙朝她福了福身,应是知晓阮奕不在屋中,而她也要问起,“夫人,公子同相爷一处,在书斋苑内说话。”
  赵锦诺疑惑,“宴相没去早朝吗?”
  月牙应道,“早朝五日,另行休沐两日,今日正值休沐日,相爷惯来醒得早,公子说他去陪相爷说会儿话,嘱咐奴婢先不要叫醒夫人,让夫人多睡会儿,等夫人起了,便请夫人去书斋处,一道用早饭。”
  赵锦诺应好。
  此处是知澜苑,知澜苑离藏书阁和宴相的书斋都不远,赵锦诺记得去书斋的路,屋中还需收拾,赵锦诺没让月牙陪着一道。等到书斋苑中时,见宴相和阮奕在书斋苑中的暖亭内对坐,一面下棋一面说话。
  阮奕背对她,宴相面对她,她撩起小径上的低枝探出半个头,宴相正好见到,遂笑,“醒了?”
  阮奕也转眸看她,“不多睡会儿?”
  她嘴角噙着笑意,“睡好了。”
  踱步上前,在二人一侧的位置落座,也正好听到他二人先前的谈话似是以宴相的一句结束了。
  “东宫此番让你任鸿胪寺员外郎,迎接南顺使臣,日后应当也是让你应付南顺的意思。南顺新帝登基一年,行事多让人捉摸不透,此番南顺国中的使臣也好,还是后续让你出使南顺,礼尚往来也好,都需小心谨慎。”
  阮奕应好。
  他们二人还要去容光寺,宴书臣唤了傅织云摆早饭。
  暖亭中有幔帐,早饭可以就在暖亭中用。
  自先前宴叔叔的一番话后,阮奕心中便未曾平静过。自从东宫让他入鸿胪寺,迎接南顺宁远侯起,他始终觉得哪处不对。
  印象中,早前来苍月京中的确实是南顺国中的宁远侯,也是十月上旬入京的,当时同范逸起了争执,闹到陛下跟前,陛下还气了一场,宁远侯也一直在南顺京中呆了一月,十一月陛下忽然病逝了,当时宁远侯还在京中。
  这是上一世的轨迹。
  这一世,宁远侯也是在十月上旬即将入京。
  他早前说服了范逸,同范逸商议,由范逸出面,借范逸之口说做了一个噩梦,说了上一世陛下病逝后苍月国中十余年的动荡,陛下应是听进去了的。听范逸说,尤其陛下是听到皇后操劳几年后也去世时,陛下良久都没有说话。而后唤了太医仔细诊治,也遵了医嘱安心调养。就连早前闹出户部丑闻的陆建涵,还有盛家另外两个女婿,陛下都直接调了卷宗,命大理寺会审,全然不像上一世,被两家捧了盛家太老夫人牌位到跟前,措手不及,本就久病多日,当场气得吐血。
  陛下活着,苍月这十余年的动乱便不会起。
  东宫在未来也会平稳即位,而不是在风雨飘摇里,危机四伏。
  直至今日和宴叔叔一番话,他才反应过来。
  他一直觉得的哪处不对,并不是苍月国中这里,而是南顺。
  不仅苍月国中的局势变了。
  南顺国中的局势也变了,上一世南顺的新帝哪有那么快登基?
  上一世的时候,南顺新帝即位是八年后的事,但这一世,南顺新帝已经即位一年,提前了整整九年。
  虽然此番来的还是南顺国中的宁远侯,但是背后的皇位已经易主了。
  他甚至在想,诸国之间的联系从来密切,苍月国中局势变化,必然也会影响周遭诸国国中局势的变化,而南顺在苍月发生变化之前,就已经发生了变化,那这未来周遭的走向,可能全然同上一世的时候截然不同。
  许是更好,但也许,是更遭!
  阮奕心底莫名凛了凛。
  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变化,许是,天翻地覆……
  阮奕轻抿一口茶盏。
  ……
  用完早饭,阮奕和赵锦诺辞行。宴相并未多送,傅织云送至门口。
  阮家的另一辆马车也行至了相府门口,往来容光寺要两日,郁夫人让他们在容光寺多待一日,那便是路上要三日,阿燕和海棠给他二人带了这几日的衣裳,也跟来伺候,他们便不用专程再回趟阮府,可以直接出城去武陟山方向了。
  马车缓缓驶离相府,阮奕靠在马车一侧,目光空望着窗外,继续想着先前未想完的事情。
  面色有些凝重。
  赵锦诺方才便看了他许久,从今日他在暖亭中同宴相说话起,他就整个人怪怪的,没怎么说话,若是放在平日,早就又是阿玉又是姐姐得叫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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