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一下,接着改口,略有些生涩地唤了句:“……千雅。”
“其实我一直不太理解。就算你不了解鬼舞辻无惨的实力,可至少该知道我的。”不知是不是这个略带亲昵的久违的称呼的缘故, 跟风间千景说话的时候, 我也不自觉地放肆了些:“去追捕什么人的,从一开始您就该知道, 这可能不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风间千景沉默了片刻,这才又开口说道:“我本并没想着你会真的能遇到他。”
“人间那么宽敞,以你的实力,想找一个人又怎么会那么容易。”
“我本想……只是让你暂且离开,让源氏不得不重新考虑继承人的问题。”
“我想让你获得自由,因为我——”
说到这里,他并没有说下去,而是用有些灼热的视线注视着我。
这让我不由自主地别过了头去。
“纯血的女鬼本就稀少,可偏生源氏的独女只能招赘婿。千雅,如果不这样做,我是没办法娶你的。”
“什么?”
这样的说法着实有些出乎了我的意料。
“那年你曾经说过想成为我的妻子,我也曾考虑过到底该怎么才能做到,但是……”
“可我并不记得这样的事情了。”我没有容风间千景继续说下去。
或许是在那段被化姬抹去了的记忆力,我真的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可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带着这样的想法看待他,所以我们的故事从记忆被抹消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我的血液早就被其他人侵染过了,我也没有成为鬼族首领的妻子的资格——”-
“风间千景。”
罕有的,我叫了他的全名。
“这就是造化。”
当我再次跨过那道结界的时候,过去陪了我几百年的名字已经不存在了。
从那一天开始,我便只剩下了一个名字。
阿雅。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连载:如何在大正饲养港黑
文案:
若川唯一直觉得自己是某人间致屑一手带大的崽,直到有一天在河里捡到了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漂来的人形绷带浪费装置。
——什么港黑?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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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日行一善屑老板[综],文案如下:
平安时代的病弱小公子无惨在弥留之际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
“你想活下去吗?”
“我可以给你永恒的生命,但你活下去的条件是——”
“日行一善。”
于是无惨就跟那个顶着他初恋脸的系统行善了一千年,结果某天睁开眼睛,无惨突然发现前一天还跟他一起给村民帮忙的卖炭小哥突然举着刀指着自己:
“吃人的恶鬼受死吧!”
鬼舞辻·日行一善·无惨:???
第70章 番外:与一
变成鬼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是种全身仿佛要四分五裂——不, 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在想要挣脱身体的束缚一样,那是无边的疼痛,是无边的折磨。
而那样的痛, 与一体会过两次。
第一次是变成鬼的时候。
第二次是拜托鬼舞辻无惨的束缚的时候。
他没什么本事, 也不讨人喜欢, 甚至于当江户时代才被那位大人收编的童磨都爬到了上弦二的位置的时候, 他都只能在童磨的身边当个杂役。
不过比起跟在鬼舞辻无惨的身边,跟在童磨身边似乎更加有趣, 因为童磨都身边总有很多各怀烦恼的女人,也是在那里,与一第一次见到了化姬。
他觉得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她眉目间透着的疯狂简直让他着迷。
所以当化姬通过控制记忆的手段玩弄那个跟无惨有一段姻缘的小姑娘的时候,与一十分自觉地在旁边帮了手。
他甚至撺掇着童磨带着她去那位大人可能出没的剧院。
而后他果然看到了一出精彩的好戏——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化姬大人并没能顺利脱身。在鬼舞辻无惨的拷问与折磨下, 化姬说出了关于时间溯行军的事情,也说出了那个小姑娘的去向。
看着被折腾得几乎脱了形的化姬, 与一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他悄悄打开了囚禁化姬的牢笼——而化姬当然也不介意利用这个男人完成自己的目的。
她甚至十分好心地用自己的灵力强行让与一脱离了鬼舞辻无惨的控制,而在无惨的追击到来之前,化姬便用时空跳转装置将自告奋勇的与一送到了既定的时空。
说来也巧,在时空跳转之后, 与一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化姬。
是属于那个时代的, 还是端庄雅正的化姬。
只是她的眼角眉梢之间已经隐隐开始溢出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疯狂,而她所面对的,恰是与一也并不陌生的家伙。
是大天狗啊。
短暂的犹豫之后,与一还是选择用淬了毒的刀偷袭了大天狗, 而被他暗算了的大妖怪在化姬面前也没了任何的抵抗能力。
与一本想帮着化姬把大天狗暂且控制起来, 可偏在这个时候,一个妖力并不很强的小蝴蝶精突然领着一群杂毛军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
虽然他们战力着实不行, 但却依然趁乱把大天狗抢走了。
——这也无妨。
“化姬大人,您此刻大概并不认得我,但我是来自未来的,您的部下。”与一这样说。
“我是来替您完成心愿的,只要您能把那个孩子——那个源氏的独生子带到这儿来,我会给您最想要的东西。”
“我知道您对那个孩子做过什么,也知道如何才能让一切不幸都彻底被抹消,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
与一并不觉得自己说了谎。虽然他很清楚,那个时候都化姬的心愿大抵本是想要一点点来自夫家的怜惜而已,可毁灭世界也的的确确是化姬的愿望。
就这样替她完成也没什么不可以。
这大抵也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吧。
第71章 番外:无惨
鬼舞辻无惨其实有些分不清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究竟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在很久很久之前, 在他还仅只是个病弱的人类的时候,在须佐先生的医馆里,在开的繁盛的垂枝樱花树下, 身着素色唐衣的她微妙地与飘转的花色融为一体。
她看着他, 先是有些错愕, 而后眼底渐渐渲染出了一层无惨读不懂的情绪——
他曾经在哥哥脸上看到过这种, 他也曾问过哥哥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种感情叫——”
“爱。”
那个男人温笑着回答,这让无惨真的曾一度笃信, 这种感情就是爱。
她如哥哥一样的爱着自己,她该成为自己的家人。
无惨曾这样想。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当他走过无数岁月时,当他一次又一次在提着日轮刀的剑士脸上看到那种情绪的时候,无惨才不得不承认,那种情绪根本代表的是截然相反的东西。
是憎恶, 是痛恨,是欲诛之而后快。
哥哥是厌弃他的, 还是个人类的时候,无惨就很清楚这一点。
而她也是——因为他所以为的初遇大抵并非真的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次相逢。
隐约之间,无惨想起了在月下林间,看着她挥舞着匕首时的模样。
认真而张扬的。
潜伏在她身侧也好, 用最卑劣的手段试图将她困住也好。
鬼舞辻无惨从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 但在看到那个女人的脸上露出因为爱与恨的交杂而出现的复杂情绪的时候,无惨忽然有一点点后悔——
爱该是什么呢?
鬼舞辻无惨并不怀疑自己对那个女人的感情,是想占有,是想将她永远困囿在自己身边, 是想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她的侧脸, 是想在睡前可以轻吻着她说声“夜安”——
可在这些之上,心底里还是会升起一阵莫名的情绪。
在看着她蹙眉的时候想揉开她的眉心, 在她觉得难过时也想被她依靠,在她被人刀剑相向的时候,他也想拥有勾勾手指就让对方灰飞烟灭的力量。
——是守护。
在他还是人类的时候,拥有比他更强大的力量的她并不需要他守护,这样的事情曾经让无惨深恨那种被病弱缠身的命运。
他恨自己被剥夺一切的命运,而她成了他唯一的救赎。
因为他看到了在阳光下变得惊惶的模样,因为她终于冲他伸出了手,因为他终于体会到了宿愿得偿的滋味。
——可这短暂的温存换来的却是漫长到无惨自己都觉得有些难熬的孤寂。
他渴求永恒的生命,渴求无尽的力量,而这些在他过往看来简直是求而不得的东西有朝一日也变成了现实,可原本该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却消失了。
源千雅。
因为她不止是他的所有物,她的身上还背负着家族的使命,还带着血缘的骄傲。
——尽管那种血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不幸的根源。
鬼舞辻无惨是鬼。
但他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鬼族的那些陈腐的枷锁。
而源千雅被那道枷锁和与他之间无法消解的“咒”悬在中间,挣扎着,迷茫着。
再见到她的时候,她便是在为这样的事情而烦恼着。
或者说对于她而言,内心已经有了决断,只是否认一直以来自己都很相信的东西,走进完全陌生的生活对于她而言着实需要一些勇气。
或者说,需要的是他给她的安全感。
鬼舞辻无惨素来不会去在意“别人”的事情,可对于他来说,源千雅也实在算不上是“别人”。
就好像是身体的一部分一样,她本就该是生长在他心尖尖上的。
“对于你来说,我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吗?”
“是随便谁都可以取代的存在吗?”
不是这样的。
当然不是这样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这样牵动着他的情绪。
得到了这样的答案之后,源千雅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一种无惨读不懂的笑容。
——或许这一次,这种情绪真的可以被称为“爱”了吧。
她亲手斩断了与过往的联系,她舍弃了曾经让她痛苦的姓氏,舍弃了束缚她的身份。
而作为回应,无惨也将那些试图伤害她的家伙送进了地狱——除了他自己。
无惨终于想起了她在那间荒村的破屋里露出的怨毒的眼神,纵然那样的情绪而今已经变成了满目柔情,尽管当年刻下的伤痕上已经开出了无比绚烂的花来,可那依然是无可辩白的伤害。
而他终有一日需要为自己的罪孽做出补偿。
无惨并没有想过自己会死,但他终于还是踏上了那片彼岸花田。
在鬼使的引领下,他终于看到了那一片冰冷而妖冶的,自己追寻了千年的东西。
——说来真是有些嘲讽,可在这个时候找到这种东西也没有意义了,而他似乎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境地。
无惨只觉得愤怒,只是他没有办法挣脱鬼使的束缚。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吗?”
耳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接着,他看到了那个姑娘从河岸边的一块石头上跳了下来,跑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伸出了手,搭在了无惨的脸颊上。
“对于这样的事情,至少我是早就有觉悟了。”
“所以呀,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阿雅。”无惨念出了这个名字。
“无惨。”少女模样的姑娘轻歪着头,脸上带着温柔到几近带着悲伤的笑容:“我也曾很想让你下地狱的。”
“但即使到了那个世界,我也还是想跟你在一起。”
她踮起了脚尖,轻轻在无惨的唇角啄了一下。
“我们之间的咒呀,本就是生死也无法斩断的。”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等那么久啦。”
“今后也要请多指教啦。”
“鬼舞辻无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