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的脸上挂着风轻云淡的笑。
她心底的憎恨骤然升起。
眼珠微微转动，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视，没有在她的神情里发现任何他期待的恐惧。
他看起来有点失望。
“小明星，你不怕吗？”
沉默片刻，顾念念盯着他：“怕。”
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他狞笑两声，倏地停下：“有点意思。”
“……”
“别这样看着我，我怕我心软呢……”话虽这么说着，可他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半分。
和从前的记忆再次重合，他不紧不慢的撕开针管的包装，拿起那瓶药水……
她的心开始慌了。
直到如今，她依旧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依旧不放过他。
这人和江秉究竟有多大的仇怨。
诡异浮夸的音乐中，女孩颤抖的声音响起：“J，为什么？”
居然认出了他，J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缓缓抬头，似乎听到笑话一般，他的声音尖锐：“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顾念念眸光闪了闪：“无论做什么事都需要理由。江秉究竟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放过他？”
“啧，那些事情你居然知道。”他笑，“没有为什么。”
“就只是想。”
顾念念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理由。
“不、不可能的。”
忽然来了兴致，J缓缓眯起眼：“硬要说的话，倒也不是全无理由。”
“十多年前，我刚解决了一个人，从荒郊野岭出来后，你猜我遇见了谁？”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扭曲，“是小阿秉呢。”
男人的声音轻柔，却让人心生寒颤。
“那时候，他还不到我腿高，因为作案经验不足留了血迹。这个小白痴屁颠屁颠跑过来摘了一片树叶给我擦血，还问我疼不疼……那个时候的小江秉可比现在单纯可爱多了。”
他陷入了回忆，那个孩子脸上纯真的笑容彻底刺痛了他的双眼，“真的想让人撕裂毁灭。”
“不过在那之后，我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逃亡国外。我伪造了一个身份进入了一个学校的心理专业。那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两年，我遇见了真正的木医生，还有一个老变-态。”
似乎陷入了什么愉快的回忆，他显得有些兴奋，“他是一个真正的变-态，当时我们的作业就是去一间专门关押各种心理变-态犯人监狱做记录调查。”
“我遇到了怀特，一个能够蛊惑人心的老变-态，我们之间的交谈很愉快，他教了我许多。回国之后，我找到了第一个小白鼠——是小江秉的妈妈。可没想到的是，小江秉活下来了。”
“后来，我开始调查他的家庭，意外发现他和我一样。我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似乎不再愿意继续听下去，顾念念缓缓合上了眼。
她已经看到结局了。
这个疯狂扭曲的男人想要将那个明媚善良的孩子拉下地狱。
想要他变得和他一样，
他们没有什么仇恨，甚至他还好心地递过一片树叶。
可是，J是一条毒蛇，是一匹狼。
伺机反咬。
明明荒诞而又可笑。
可偏偏，这种事情还是发生了。
原来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同化那个本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
顾念念的喉头哽咽：“原来的木医生呢？”
“死了。”
“说起来，他算是我的半个同学。那个不切实际的人在发现我的真面目后竟然妄想治愈我，让我想想，他埋在哪呢？大概是你脚下吧。”
“不过他的皮囊却是意外的好用……”
胃里翻滚，她引起了极度不适：“疯子！”
J狞笑：“怎么终于害怕了？”
他一点点撕下脸上的东西，露出一张诡异的脸。
他的嘴角上有一道蜈蚣疤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那是嘴角开裂后，有被缝住的痕迹。
望着顾念念眼中的震惊，他的指腹摩挲着这条疤痕：“这可是我的母亲亲手剪开的。”
“我们都有罪犯父亲，有精神失常的母亲。”
他的眼底是歇斯底里的疯狂，“我们的所有人生轨迹将会重合，他会成为第二个我——”
“不可能的。”
顾念念倏地打断了他的话，她双眼通红，歇斯底里，“他不会成为你的。”
第51章 终局3：脏
不一样的
江秉与这个恶魔不一样。
第一世, J妄图让他产生逆反扭曲的心理，却没想到这个少年坦然接受了这些罪名。
被激怒的J又趁着审讯的机会命他逃狱，想让他在众人的恶意下彻底与他沦陷。
可他却夺得了最后一丝清醒, 选择结束自己“罪恶”的一生。
第二世, J故技重施，少年却被她唤回了神志，他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一个对他来说虚无臆想中的承诺。
只是，直到十年后程知白为他摆脱罪名, 他都没等到她。
或许，阿秉眼中被蒙蔽的世界确实和J一样。
可他从来没有想要去触及人性的底线。
他虽然嫉妒，虽然不甘, 可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情绪隐藏。
明明，他已经选择放下了。
他不像J，会将自己所受的痛苦强加在无辜的人身上。
无论重新来过几遍，他都不会成为他。
男人似乎被她的话刺痛，嘴角扬起一个危险的笑容。
似是不确定一般，他反复咀嚼她的话, 最后低吟：“你, 确定？”
顾念念在意识清醒后就摸到身后抽屉中的刀片, 她拖延着时间, 一点一点将绳子割开。
手上的禁锢终于松开, 她小心翼翼地保持原来的动作, 神色恐惧，企图降低那人的戒备。
身上的包和手机已经被J收走，她垂眸，转动着眼珠，注意到了斜右方办公桌上放着的东西。
“本来, 我打算直接解决掉你的。”
“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他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唇间绽出一抹奇异古怪的笑容，“小江秉似乎很喜欢你。”
“你想说什么？”
“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他面带讥诮，“啧，想想就已经让人激动畅快——”
顾念念戒备地盯着狂笑的男人，头皮一阵发麻。
这个男人真的一世比一世变-态。
发现顾念念竟然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的眼睛，J来了兴趣。
“我只和那个老变-态学了一些皮毛，能轻易控制住小江秉这类心理有某种残缺的人，虽然正常人也可以，不过——”
“你好像没有受到我的半分影响。”
奇怪地看了她一眼，J摇头叹息，“奇怪。”
很快将这件事抛置于脑后，他有更加值得他关注的事情。
他不紧不慢拿着针管转身一步步走向躺椅上的少年。
眼看针头就要扎下，顾念念毫不犹豫举着凳子朝J身上砸去。
J也没料想到，她身上的绳索已经解开，这一下他挨得结结实实。
扔下手中的东西，她迫不及待地拿走了办公桌上的手机，又按照之前的记忆将J藏匿在抽屉里的凶器拿走。
好在因为上回的事情她设置了报警快捷键，电话很快拨通。
和前世一样，她在即将跨出门的那一刻报出了正确地址。
只是这次，J被凳子砸恍了神，没有立刻追上来。
幸好……
可是一件事突然给她泼了冷水，这次J把门锁了。
她的心脏狂跳，抵着门，看着那个男人满头鲜血一步步朝她走来。
顾念念没有从他的脸上找到任何愤怒与暴躁。
J笑了。
他说：“你，逃不掉的。”
背后早已湿冷，她眼神尖锐，双手持刀，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
可这个疯子没有半点惧意，宛若恶鬼一般朝她扑来。
难道这辈子依旧会重蹈覆辙吗？
耳畔边，逐渐响起余秦阴冷的声音。
——“这就是宿命。”
可是，她不甘。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做错……
男人可怖的面孔逐渐放大，她近乎绝望，缓缓闭上了双眼。
就在以为必死无疑时，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J被扑倒在地。
“铮——”
手中的刀子掉落在地。
顾念念不可置信地看着在地上扭打的两人。
江秉，他——
醒了。
“顾念念，走！快走！”
她幡然回神。
对，她必须，必须得出去。
这里不好找，警方找到这里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她随手抓起一样硬物，疯狂地砸着门上的锁。
可，下一秒。
J不知道按了什么机关，“哗啦”一声，重物落下，门上加了一层禁制。
顾念念不慎被砸中了小腿。
她跪坐在地上，恨恨地盯着那个男人。
他笑得肆意：“你们跑不了的。”
或许是因为愤怒，少年的眼睛逐渐变得猩红，虽然刚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可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看见了许多他不曾看见的画面……
他看到温柔的母亲在生命结束前的那一瞬间选择将他留下。
看到顾念念在绝望中垂死挣扎，最后在血泊中缓缓闭上双眼。
看到哥为他奔走十年，以及在他的墓碑前懊恼愧疚的神情……
他本可以和正常人一般生活在阳光下，却因为J的一时兴起，让他对母亲产生了误会。
他以为母亲抛弃了他，让他对所有的情感产生怀疑，让他自卑到了骨子里。
可后来顾念念出现了。
他开始抱着希望积极接受治疗，他想要恢复正常，想光明正大的喜欢顾念念。
在得知自己情况好转后，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开心。
那天，他本应该向顾念念表白的。
可是J残忍地撕碎了他的所有希冀与幻想。
顾念念死了。
而他也彻底忘了顾念念……
少年的眼中闪着炽热凶狠的光，两辈子的恨意在心中迸发，他如同困兽一般想要将面前的男人撕裂。
可他依旧残存着理智。
扭打中，江秉占了上风。
拳头一次次落在他身上。可J依旧一副玩味的模样，脸上是青紫一片，眸中没有半分恐慌和忏悔。
少年脸上的愤恨与疯狂，让他他显得愈发兴奋。
J的眸中倒映出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男人脸上的笑意愈发肆意和狂傲：“你，想杀了我吗？”
听到这句话后，顾念念立马发现了不对劲。
门前的防盗栅栏突然砸下，她的腿已经疼得站不起身。
她无法阻拦只能提高了声企图盖过男人疯魔的声音：“阿秉，不要，不要听他的！”
可少年就像魔怔了一般。
J咧开嘴，笑道：“你那个时候太小了，我帮你好好回忆。那块礁石上有一块尖锐凸起的地方，你那倒霉的母亲就恰好落在了那上面。”
“‘砰！’的一声，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出口。”他摇头叹道，“真是让人永生难忘……”
“别说了！别说了！”少年宛如困兽发出低低地嘶吼。
J笑得疯癫：“当初我就站在几米外，那些血居然溅上来了哈哈哈哈。”
“有本事，你杀了我啊……你不是恨我吗？”他低吟着，声音宛如魔咒。
少年几乎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真的好恨……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被这个疯子毁得干干净净。
混乱中，他从手边摸到了一把冰冷的刀。
是顾念念手里刚刚掉下的那一把。
眼前是J那张可怖诡异的脸，有成千上万的声音在他耳畔低吟，他头疼欲裂。
“杀了他——”
少年缓缓抬起头。
对，杀了他。
他所有一切痛苦的源头。
刀锋寒光闪动，一点点逼近。
仿若完成了此生最大的心愿，J舔了舔嘴角，满意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他心情愉悦。
——很快，小江秉就要和他一样成为一个手染鲜血的人了。
十多年，终于可以结束了。
想想也足够让人血脉喷涌……
“不要，不要听他的！”
顾念念拼命摇头，她扶着墙挣扎起身，踉踉跄跄走近少年。
前世种种一并而过，顾念念喉头哽咽。
她声音轻柔，企图安抚这个狂躁的少年：“阿秉，不要让他控制你。”
她半是恳求，“不要让他得逞，求你把他交给警方好吗？”
“阿秉——”
周围混杂的声音瞬间平息，他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渐渐抚平了他内心的狂躁与暴虐。
顾念念……
少年手上的动作骤然定格，他的瞳孔渐渐恢复焦距。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顾念念惊喜朝门口呼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