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真的是她?
“福寿,派人去打听一下那位姑娘究竟是何人?”
“是。”福寿应声,遣了人去周边的村庄打听。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下人便打听清楚回来了。
福寿听了那人的回禀,不禁一拍大腿,“难怪奴才觉得那位姑娘面熟呢,原来是庆筠乡君啊!”
“庆筠乡君?”傅遐眉头微拧,他向来喜欢清静,鲜少与人打交道,所以京城的那些公子哥和贵女,他都不怎么认识。
“这庆筠乡君本是镇远侯府嫡出的六姑娘,前年太后去香檀寺上香,路遇山匪,惊了太后的马车,危急关头是那位六姑娘救了太后,陛下因她救驾有功,封她为庆筠乡君,奴才也是她去慈宁宫谢恩时,在慈宁宫见过她一面。”
傅遐听到这儿不禁微微点头,这件事他有印象。
“说起这位庆筠乡君,前阵子刚发生了件新鲜事,说镇远侯府抱错了孩子,这庆筠乡君根本就不是薛家的血脉,所以薛家接回了亲生骨肉后,就把抱错的那个给送了回去,没想到竟送回了这儿,还让咱们给碰上了。”
傅遐听到这儿,眉头不禁拧成一团。
好端端的一个千金贵女,忽然遭逢巨变,被送到了乡野农户,这巨大的落差,心底的酸涩,只怕一般人难以接受。
福寿还在那儿兀自感叹:“凤凰变草鸡,这位苏姑娘的经历,当真是凄惨啊!”
傅遐轻哼一声:“没了镇远侯府六姑娘的身份,还有陛下的敕封呢,乡君的身份,可比寻常的官宦千金尊贵多了!”
镇远侯府算什么?不过是个已经开始没落的不入流勋贵罢了。
不过看她先前那嚣张的架势,可是一点都没有从云端跌落,摔进尘埃里的自觉呢。
他原先还奇怪这个小小的农女,怎么敢跟他这么张狂。
此时得知她曾经是镇远侯府的嫡女,又想到方才闲聊时,诸葛先生讲述了她在镇上令刚死之人复活的神奇医术,心里便有些懂了。
虽跌到泥里,却未失傲骨。
再加上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确实有张狂的底气。
眼下她名声未显,假以时日必定大放异彩,有那般神奇的医术在,哪怕是王公贵族,将来想巴结她的也大有人在。
毕竟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能与一位神医交好,便多一份保命的资本。
就像诸葛隐一样,冲着他医圣的名头,不知有多少人捧着名贵的礼物,挤破了头的想求他出诊。
所以她先前放言说将来总有一日,自己会愿意还他一份公道,这话还真不是无的放矢。
今日若非她出手,解了自己体内的毒,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还未可知呢。
即便活下来了,也要忍受毒性发作时的痛苦,若是这毒一直无法清除,日后她声名鹊起,自己说不定还真的会求到她头上,求她替自己解毒。
想到这儿,傅遐不禁摇头失笑。
傅遐心中思绪万千,福寿则暗自腹诽:自古女子的尊贵体面,一靠父兄,二靠夫家,三靠子女,如今苏晚玉没了镇远侯府嫡女的身份,变成了个乡村农女,光顶着乡君的封号有什么用?
没有底子撑着,乡君也风光不起来,说不准哪日陛下想起镇远侯府换女这事,就把她乡君的封号给摘了。
纵使不摘,一个空壳子的乡君,谁又会待见呢?
在这乡下小地方或许还能唬唬人,可是京城的权贵圈,却是挤不进去的。
福寿正为苏晚玉暗自惋惜,忽然听傅遐冷声道:
“将那三个仗势欺人的狗奴才每人杖责二十大板,然后送去苏家,向苏姑娘的弟弟赔罪,另外再准备两份厚礼送去苏家,一份是致歉的赔礼,一份是本王给苏姑娘的谢礼!”
☆、第 20 章
第20章
安安的伤势看着严重,好在都是皮肉伤,并未伤到筋骨。
听了苏晚玉的诊断后,一家人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看着那青青紫紫的伤痕,仍是忍不住心疼。
苏晚玉特意给他用了空间药材制作的特效祛瘀膏,保证两日内淤伤全消,又重新变回那个活蹦乱跳的安安。
安安瘪了瘪嘴,趁着苏晚玉给他上药包扎的时候,小小声道:“二姐,对不起!”
他没想到一只狗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早知如此,当初在山上,他是绝对不会去碰那只小狗的。
一开始他还懵懵懂懂的,只觉得满腹委屈,身上也疼的厉害。
后来他才明白,王爷是个很大很大的官,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一家人的性命,根本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可是二姐却为了替他出气,得罪了那位王爷。
万一那位王爷要治二姐的罪,该怎么办?
苏晚玉抬头,对上安安担忧又内疚的眼神,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不是安安的错,是那些坏人不好!”
“二姐,你会不会有事?”
“不会,二姐可是很厉害的,我刚救了王爷的命,他要是敢对我怎么样,那就是忘恩负义,懂吗?”
安安重重点头,脸上重新绽放笑容,下一瞬扯到嘴角的伤口,顿时变的龇牙咧嘴的。
苏晚玉忍不住失笑,心里却叹息一声,不由得陷入反思。
看来是她今日直接杠上康定郡王,在庄子上放狠话那一幕,让家里人担心了,想必在旁人的眼中,她今日的言行也太过张狂自大,没有自知之明。
虽然她心里明白,这个皇权世界等级森严,平民百姓对达官贵人来说就像是路边的野草一样低贱。
可是当康定郡王拿银子来打发她的那一刻,什么清醒什么理智统统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属于现代人的自尊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强烈的侮辱。
她可是站在医药界顶端的大佬,无人能出其右的天才药剂师,是能用区区十两银子打发的人吗?
若是她接了那十两银子,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侮辱,又将安安置于何地?
她脑子一热,便冲动的放了狠话。
此时冷静下来,方觉出不妥。
这里可不是平等自由的现代社会,她虽然身怀医术,却还是藉藉无名之辈,若康定郡王是个心胸狭窄的,因此恼恨了她,要报复苏家,还真是件麻烦事。
好在她凭本事救了康定郡王一命,有这份恩情在,想来他是不会忘恩负义,对苏家人怎么样的。
穿越后的这短短几日,她虽然接受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也和苏家人相处愉快,只是有些现代人的想法,一时间还难以适应这个封建王朝。
看来以后她要多多小心,尽量适应这里的社会环境了。
午后苏晚玉给苏修齐针灸完,苏修齐特意将她留下,言辞恳切地与她深谈了一番。
中心思想便是让她以后保护好自己,虽然她医术精湛,但是要懂得藏拙,不要锋芒毕露,孤傲清高,尤其不要挑战皇权。
苏晚玉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仗着医术好性格张狂,招惹祸患,顿时乖乖地点头应好。
看着苏晚玉乖巧的样子,苏修齐心里则格外难受。
妹妹医术精湛,又是在侯府娇养着长大,性子骄纵张狂一些本没什么,只可惜苏家与侯府不同,无法给她张狂的资本。
而没有资本的张狂则是大忌。
妹妹现在受的委屈,他暂且一笔笔记在心里,将来总有一日,他会加倍补偿,到那时,再也无人敢轻视她,欺侮她!
兄妹二人刚谈完,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人声,紧接着苏大山便冲进苏修齐的房间,对苏晚玉道:“王爷派人来了,你快出去看看。”
苏晚玉心念微动,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跟着苏大山出去了。
福寿一看到苏晚玉,立刻笑眯眯地上前行礼,“见过庆筠乡君,给乡君请安!”
庆筠乡君?
苏晚玉在原主留下的记忆里扒拉了一下,才记起原主一次巧合之下救了当今太后,被景隆帝赐了庆筠乡君的封号。
“大人抬举了,我如今不是镇远侯府的嫡女了,就是个乡间农女,哪还敢顶着乡君的名号,受大人的礼。”
福寿依然笑眯眯的,“乡君的封号是陛下亲封的,陛下未撤回旨意,您便依然还是乡君,谁敢不尊?”
苏晚玉先前并没关注过这一点,还以为自己离开了侯府,从前的一切就都没有了,没想到自己竟还保有乡君的身份。
福寿拱了拱手,继续道:“咱家此次前来,是奉王爷之命,办两件事。”
说完,冲身后抬了抬手,立刻有下人抬着三个半死不活的人过来,扔在地上。
苏晚玉定睛一看,发现这三人正是上午欺负了安安的。
“王爷说虽非是他授意的,但是这三人却打着王府的旗号欺凌弱小,着实可恶,也是他管教不严,才致使令弟受了委屈,所以杖责他们二十,再让他们当面向乡君和苏小公子赔罪。”
被打的几乎去了半条命的三人,顿时忍着痛,呜呜咽咽的向苏晚玉认错道歉,求她原谅。
苏晚玉见他们臀部的衣服都染了血,看来这二十杖真的打的不轻。
只是王爷既然说自己有管教不严之错,自己竟然不出面,反倒只让这三人来赔罪,还真是令人无语啊。
不过那高高在上的王爷,能处罚了这三人,又让他们来赔罪道歉,已经算是还了他们一个公道。
看在这一点上,苏晚玉也懒得去计较太多。
见左邻右舍都远远地探着头瞧热闹,苏晚玉顿时让苏大山将安安抱出来。
这几人伤害的并非是她,要道歉也该向安安道歉。
安安出来后,那三人立刻又磕头赔罪,求安安原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安安吓的缩进苏晚玉的怀里。
苏晚玉轻拍他的后背,问道:“安安,王爷已经处罚了他们,他们又来向你赔罪了,你愿意接受他们的道歉,原谅他们吗?”
安安咬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铜铃眼见状立刻往前爬了两步,哀求道:“是小的混账,是小的该死,求少爷饶了小的,给小的一条活路吧。”
另外两人心知若苏家人不肯饶恕他们,等待着他们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两人也立刻跟着哀求起来。
苏晚玉并不替安安做主,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安安犹豫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道:“只要你们以后不再欺负人,我就原谅你们。”
三人闻言大喜,一迭声地道:“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晚玉揉了揉安安的脑袋,给了他一个赞扬的眼神,然后转头看向福寿。
“大人,我弟弟接受了他们的道歉,此事便过去了,我们不再计较了。”
“乡君心善。”
福寿一挥手,下人立刻上前,将那三人拖走,然后抬上来几个大箱子。
“这些是王爷送给乡君的谢礼!”
箱子一打开,里面有一小匣子银元宝,估摸着应有二百两,还有绫罗绸缎、上等茶叶、书画古籍、天麻虫草等名贵药材。
“王爷客气了!”
苏晚玉喜滋滋地收下了谢礼,人不来不算什么,只要谢礼给到位就可以了。
这位康定郡王虽然先前让她觉得挺讨厌的,不过还算上道,看在这么多礼物的份上,她也懒得再和一个病人计较。
福寿办完了王爷交代的两件事,刚想说等王爷身子好了,定会亲自登门拜谢,好为王爷在乡君面前刷刷好感,万一以后王爷身子有什么不痛快了,也好请她上门诊治。
毕竟先前在庄子门口那一出,闹的挺不愉快的,也不知乡君心里是否会迁怒王爷。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诸葛隐便一把将他挤开,大着嗓门道:“好了,王爷交待你的事,你都办完了,赶紧回去复命吧,我要和苏丫头切磋医道,你们别杵在这儿碍事了。”
说完,看向苏晚玉,“苏丫头,我来了,咱们切磋切磋。”
“行啊,您这边请!”
苏大山将一间杂物房清理出来,专门给苏晚玉做了药房,苏晚玉便将药材都搬了过来,每日在这里切药制药。
所以诸葛隐说要切磋,苏晚玉便将他领到了药房里。
这一切磋,两人从草药聊到医典,再说到人体构造,一直聊到天黑,还未尽兴。
在苏晚玉这儿,诸葛隐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只觉得以前的自己就像是一只井底之蛙,尤其是看了苏晚玉制作的几种药丸以后,有的是他苦心研究却一直未能成功的,有的药丸与他研制出来的功效相同,可是药效却比他的好了太多。
真不知道苏晚玉是如何做到最大限度的保留药效,却又将他们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的。
诸葛隐惜才,来之前还动了收她为徒的念头,可是这一番切磋后,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苏晚玉的天赋之高,她的医术并不输给自己,甚至有可能还高他一筹。
他顿时熄了收徒的念头,想着两人做个忘年交,彼此切磋医术,交流心得也挺好的。
而苏晚玉从诸葛隐这儿,越发体会到了中医的博大精深。
前世的中医,在历史长河中经历世事波折,有许多传承都消失了,与诸葛隐的中医造诣相比,自己且还有的修炼呢。
与他这一番切磋,真的是受益匪浅,自己都想拜他为师了。
只是医圣在杏林中地位尊崇,想拜他为师的人肯定很多,也不知他能不能瞧得上自己,自己有没有资格做他的徒弟?
☆、第 21 章
弯弯曲曲的山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着桃花村的方向行驶着。
二夫人吴氏与薛珠玉坐在前面那辆马车里,母女两人靠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珠儿放心,母亲定不会让那个冒牌货再回侯府!”二夫人握住薛珠玉的手,语气坚决道。
薛珠玉心中得意,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母亲,她若是不回去,祖母那里该如何交代?”
二夫人轻哼一声,“母亲自有法子应对,我就不信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臭丫头,你祖母会休了我?镇远侯府丢不起这个人,为了侯爷和铠哥儿他们的前途,你祖母也不敢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