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书铺和茶楼外,其他的大多是食肆,还有来摆摊卖小吃的。
这不禁让苏晚玉想起了前世大学门口的小吃街。
苏晚玉买了几样小吃,又趁机和摊主聊了几句,得知他们这些人的生意对象以博文书院的学子为主。
博文书院的学生都是强制性要求住校的,虽然书院里也有饭堂,但是学子们偶尔也想换换口味,所以不乏出来打牙祭的人。
苏晚玉吃了口刚出锅的卷饼,不由得暗暗点头,味道还挺不错的。
博文书院里的学生不少,若是在这条街上开家美食店,生意肯定爆火。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就被她甩到了脑后。
她还是一心在医药界好好混吧,这餐饮界就不分心来插手了。
苏晚玉拎着买来的小吃,叫上苏父苏母一起去了茶楼,要了一壶碧螺春,一边品尝小吃,一边等苏修齐。
卢绍元将苏修齐送到暂时腾作考试用的学舍,便不能再进去了。
“卢兄,谢了!”苏修齐冲他拱了拱手,转身进了学舍。
他刚找了个座位坐下,一抬头却看见了苏金水。
苏金水看到他,却一点都不吃惊,还冲他笑了笑,眼神中恶意满满。
苏修齐忍不住皱了皱眉,想到前段时间他来苏家找苏晚玉求博文书院的推荐信,却被苏父赶了出去。
恐怕苏金水是记恨上他们一家人了。
想进博文书院读书,只有两条路,要么靠真才实学,自己考进来,要么靠名士的举荐入学。
以苏二叔的人脉,想必是找不到名士举荐苏金水的,苏金水想进博文书院,就只能自己来考了。
苏修齐定了定神,他们家并不欠二叔什么,反倒是二叔在苏家最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与他们断绝关系。
既然想进博文书院,那大家就各凭本事好了!
苏修齐才不会怵苏金水。
苏金水在苏修齐后排靠右的座位上坐下来。
博文书院这次的招生考试,是早就出了告示的,所以五州两京想应考的学子,都提前赶了过来。
待到了规定的应试时辰,监考的夫子立刻摇了摇手中的铜铃,将提前准备好的题目公布出来,高声道:“开考!”
每张书案上都提前摆放好了笔墨纸砚,考试的题目一出,应试的学子们或皱眉沉思,或面露愁容,或胸有成竹。
苏修齐不紧不慢地往砚台里倒了些水,然后拿起墨条开始慢慢磨墨。
等墨磨好了,他脑海中也有了思路,顿时拿起笔,开始作答。
与此同时,博文书院后院的书房里,山长郑纶惊讶地看着突然来访的傅遐。
“什么风把傅小友吹来了,这可真是难得啊!”郑纶眼中的笑意遮掩不住,显然看到傅遐十分高兴。
实在是傅遐常年静养,鲜少出门,郑纶有时候想找他探讨学问,都不一定能见到人。
傅遐对他的调侃不以为意,径自道:“许久未见,今日忽然技痒,想与郑兄手谈一局,我便来了。”
郑纶不仅学识渊博,棋艺也极高,鲜少有人能胜过他的。
偏偏傅遐便是那极少数中的一个。
一听傅遐来找他下棋,郑纶顿时也手痒起来,暗道这回一定要赢傅遐一局。
两人摆好棋盘,一人执黑一人执白,厮杀起来。
一炷香后,傅遐轻笑:“郑兄,承让了!”
郑纶将手中的黑子扔回棋盒中,闷声道:“又输给你小子了!”
心里则腹诽道不愧是定国公之后,虽然自小身子不好,不能练武,但是这运筹帷幄的本事,可一点都不堕祖上的名声。
棋局如战局。
若有朝一日他上战场,无需冲锋陷阵,就他那脑子,稳坐后方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也能重振傅家军的威名!
郑纶收回飘远的思绪,不服输道:“再来一局!”
傅遐浅啜了一口清茶,笑道:“再来一局也行,不过你得先帮我看两篇文章。”
他今日来博文书院,可不是为了找郑纶下棋的。
郑纶当即一口应下。
帮忙看两篇文章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傅遐顿时将两篇文章递了过去。
郑纶接过来,戴上叆叇[注1],仔细看起来。
傅遐则好整以暇的继续喝茶。
过了好一会儿,郑纶放下手中的文章,评价道:“文章平实质朴,言之有物,立意也不错,不过略显浮于表面,不够深刻。”
傅遐笑了笑:“这种水平,若来考博文书院,山长可愿收下?”
郑纶这时才反应过来,感情傅遐这七拐八弯的,原来是想举荐学子啊。
“你想推荐学子入学,直接说就是,用得着这样吗?”郑纶哭笑不得道。
以傅遐的才学,能入他眼的人,自有过人之处。
郑纶平心而论,那两篇文章虽还算不上佳作,水平却足以考入博文书院。
“这人此时正在参加入学试,且先等等,若是今年书院的门槛太高,他迈不进去,我少不得要帮衬一二,若是他通过了考试,我今日就是来陪郑兄下棋的!”
郑纶不由得失笑。
傅遐这是下了道双保险啊,也不知这文章的主人与他是何关系,竟能劳他亲自出面。
自他认识傅遐以来,这可是第一次见他举荐学子。
郑纶心中好奇心大盛,忍不住问道:“不知这写文章的人姓甚名谁,与傅小友你是何关系啊?”
傅遐放下茶盏,语气淡淡道:“苏修齐,我曾受过他家人的恩惠,所以报答一二。”
先前在桃花村,傅遐有时想见苏晚玉,便会找借口去苏家,偶尔也会指点一下苏修齐的文章。
这两篇文章,就是苏修齐送来请他指导的。
他放在书房,还没来得及送回苏家,正好这次入京,他想到苏修齐要考博文书院,便带上了,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会儿倒真的用上了。
郑纶得知傅遐是为报恩,便没有再刨根问底。
“这文章已经看过了,是否该陪我再下一局?”
他话音刚落,高远忽然快步走了进来,冲两人拱手行礼后,便上前附在傅遐耳边,低声禀报着什么。
傅遐听后,眉眼间霎时露出寒意,冷声道:“看来是有人栽赃陷害,想要闹事啊!”
郑纶正一脸茫然,便见傅遐转过头来,对他道:“郑兄,有人诬陷我这位姓苏的朋友考试作弊,我相信以他的品行和才学,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傅遐自诩有几分眼力,苏修齐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知道的。
博文书院历来招收学生,除了才学以外,更看重品行。
若是考试作弊被发现,即便是已经入学的学子,也会被逐出书院,永不录取。
所以博文书院近几年来,几乎都没出现过作弊事件。
再想到这人是傅遐打算举荐的,郑纶顿时坐不住了。
“我们过去看看!”
傅遐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郑纶走在前面。
郑纶想到这里是博文书院,而他是书院的山长,便也没推辞,率先往考试的学舍走去。
等一行人到学舍的时候,恰好看到苏修齐被两个助教架着往外走,苏修齐高声大喊着:“我没作弊……”
“住手!”郑纶大喝道。
助教发现来的是山长,顿时停了手。
原先在学舍门口,发号施令让人将苏修齐扔出书院的监考夫子,顿时上前行礼,解释道:“山长,这人考试时作弊……”
苏修齐瞧见了站在郑纶身后的傅遐,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顿时大声辩解道:“我没有作弊,是有人陷害我!”
郑纶抬手示意那两个助教放开他,温声问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你细细讲来,若真是受了冤枉,本山长为你做主。”
苏修齐得知面前这个留着长须的五旬老人就是博文书院的山长,顿时郑重行了一礼。
“学生本来正在安心作答,忽然一个纸团飞过来,落在了学生的桌案上,学生还没有反应过来,监考夫子便冲上来,断定学生作弊,要取消考试资格,永不录用。”
“学生受孔孟之教,绝不会行此卑劣之事,学生敢以性命前程起誓,绝对没有作弊!”
郑纶闻言点了点头,看向监考夫子,“你可是亲眼看到他作弊的?”
“山长,这纸团是我亲眼看到在他桌上的。”监考夫子将手中的纸团递过去。
苏修齐顿时道:“这纸团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扔过来的,而且我也没打开看过。”
监考夫子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你还没来得及看,就被老夫发现了!”
郑纶接过纸团,展开看了看,不由得心中一声轻嗤。
这纸团上默写了《诗经》中的《关雎》篇,与今日的题目根本就对不上,而且字迹歪歪斜斜的。
即便苏修齐真的作弊了,那传给他的纸条上也不该写这些。
显而易见,这要么就是一场误会,要么就是故意栽赃。
郑纶将纸条折起,抬脚进了学舍。
忽然出了这么一桩事,正在考试的学子们都忍不住眼神往外瞟。
见山长进来,学子们顿时纷纷垂下头,继续作答。
郑纶在学舍中走了一圈,将每一个学子作答的试卷都看了一眼,直到走到苏金水跟前时,忽然停了下来。
苏金水试卷上的字迹,与那张纸条上的一模一样。
郑纶勾唇一笑,抬手敲了敲苏金水的桌案,“你,跟我出来!”
说完,他抽走苏金水的试卷,出学舍前,又顺手将苏修齐的试卷也拿了出来。
苏金水昨晚与苏二叔商量过后,一致认为要想让苏修齐考不上博文书院,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他摊上个作弊的罪名了。
况且本朝对作弊的处罚极重,苏修齐若是背上了这个名声,别说是进好书院了,恐怕科举也艰难。
以苏修齐的品性,自然是不会主动作弊的,只能自己帮他作弊。
所以挑座位的时候,苏金水特意挑了他右后方的那个位子,然后考试期间,趁人不注意,将纸团扔到他的桌案上。
原本一切都按照苏金水预料的那样,苏修齐被抓住作弊,然后被夫子取消了考试资格,赶出博文书院。
谁知这时,山长忽然来了,还直接点明让他出去。
苏金水的心砰砰直跳,脑子里一团乱,直觉山长一定发现是他做的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住那股心虚。
就算被发现是他做的又怎么样,只要他一口咬定,是苏修齐指使他做的,那么苏修齐就别想洗脱作弊的罪名,而他也不过落个同谋而已。
而且薛珠玉已经许诺他了,只要办成了这件事,他就能进国子监,所以博文书院的这场考试根本就无足轻重,他也不在乎能不能进博文书院了。
苏金水站在学舍外的廊檐下,郑纶将那张纸条摊开,与他的试卷放在一起。
“这纸条是你写的吧?”
两张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即便苏金水想否认,也无法取信于人。
苏金水索性便认了,“是我写的!是苏修齐说他这场考试心里没底,让我帮他作弊的。”
苏修齐目眦欲裂:“你胡说,我根本就没和你说过那样的话,你这是故意诬陷我!”
郑纶抬手制止了苏修齐,神情严肃地看向苏金水。
“你确定是苏修齐让你给他传纸条,帮他作弊的?”
苏金水点点头,掷地有声道:“是的。”
傅遐见郑纶已有章法,便立在一旁看好戏,没有插手。
他不插手,由郑纶出面,对苏修齐而言更好。
郑纶目光一凛,冷声道:“那我倒是很好奇,你既然要帮他作弊,为何纸条上写了首与今日的题目毫无关联的《关雎》?”
“……”苏金水一时哑口无言。
今日的题目实在是太难了,他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写。
便索性默写了一首自己背的最熟的《关雎》,反正只要纸条扔到苏修齐桌案上,被夫子抓住了,都会认为他作弊的,纸条上的内容反而无足轻重了。
见苏金水回答不出,郑纶继续道:“以苏修齐这篇文章的水平,足以被书院录取,我实在是想不出,他为何要找你帮他作弊?”
说完,郑纶便将他们二人的文章递给了监考夫子。
“你看看他们二人的文章吧。”
监考夫子看过后,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苏修齐的那篇文章写的极好,这肯定是能被博文书院录取的。
反观苏金水写的,不仅字迹难看,而且内容狗屁不通。
这么多证据摆在一块儿,明眼人一瞧就能看出是苏金水故意将纸团扔到苏修齐桌上,陷害他作弊。
虽然苏金水一再的喊冤,表明是苏修齐指使他做的,要拉苏修齐下水,不过根本无法令人相信。
“你一无真才实学,二恶意陷害他人,品行卑劣,来人,将他赶出书院,永不录取!”
郑纶眉眼凌厉,肃然道。
立在一旁的两个助教闻言,顿时上前一左一右地架着苏金水往外走。
苏金水没料到事情的走向忽然就变了,顿时高声喊冤,还死咬着苏修齐不放。
傅遐这时则冲高远使了个眼色,高远会意,立刻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苏修齐躬身向郑纶行了个大礼,感激道:“多谢山长为学生洗刷冤屈,还我清白!”
“我身为山长,理应维护学院的公正。”郑纶抬手示意他起身,“考题答的不错,凭这篇文章足以被书院录取,你不必再进去考了。”
苏修齐眉眼间一派喜色,立刻拱手道:“多谢山长!”
还在考试的其他人听到这话,顿时心生羡慕,暗道这小子可真走运,不仅被书院录取了,还给山长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
与此同时,正在书院外的茶楼里喝茶聊天的苏晚玉等人,冷不丁的听到旁边的人在议论作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