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忙笑道:“快让她俩进来!”脑海里啊,已经闪现母女俩的灿烂笑脸了。
可真正见到她俩时,却让老夫人一惊。只见她俩一路疾奔而来,面露不安。
“这是怎么了?”老夫人连忙问。
世子夫人朱氏欲言又止,似乎不敢开口。
严萱萱却是跪抱住老夫人的腿,哭了:“祖母,无论孙女说什么,您都别生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要不然,孙女真的不敢说……”
老太太连忙点头,一个劲催问。
严萱萱才蚊子声似的小声道:“祖母,昨儿下午,二婶带了诗诗妹妹回府了,见您出门不在家,二婶她……不开心了……”
“祖母,您赶紧随我们回府吧,孙女怕您回府晚了,二婶心里更有想法,平白伤了您和二婶的感情……”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老夫人没怎么念过书,也是听懂了。她的亲儿媳妇,居然因为她外出祈福,没在家迎接,就耍郡主脾气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老夫人顿时气红了眼。
严萱萱母女,一见老夫人这个模样,便知骗成功了。老夫人出身不高,书也没念多少,姑娘时被娘家人保护得太好,出嫁后被丈夫护着,没怎么接触过后宅的龌鹾,是以老夫人是个很单纯的人,很容易上当被骗。
再说了,先头得知“旧情复燃”的事,老夫人对萧青青的态度,可是全府皆知,她心虚着呢。人一心虚,再遇上事,就更容易相信三分。
瞧,这老夫人可不就信了,气得拐杖直往地上杵,一下又一下,发泄心中闷气。
严萱萱看了娘亲一眼,世子夫人朱氏连忙上前,一个劲认错:“母亲,这事儿都怪儿媳,若儿媳没梦到观音菩萨,您也不会出门……二弟妹她,也不会生您气……都怪儿媳,都怪儿媳……”
老夫人无力的摆摆手:“大儿媳啊,不怪你。”
萧青青那孩子,当年看,温温柔柔的,还以为是个脾气好相与的,没想到……唉,到底是皇家郡主,心气傲,看不起她这个出身低的婆婆。
老夫人眼角转了泪,怕被人看到,连忙挥手赶她们走。
世子夫人朱氏心内得意地退下。
严萱萱作戏就足很多了,还搂住老夫人双腿不起身,一个劲安慰道:“祖母,您别太难过,等您心情平静了,我和娘立马接您回府。”
为何要“立马回府”?
自然是赶紧回去,讨好那个郡主儿媳妇了。
这看似好心的话,可是狠又准地戳到了老夫人那颗自卑敏感的心,老夫人越发气闷起来,自个这个婆婆当得窝囊极了。
严萱萱母女俩互望一眼,从此之后,一根深深的刺可是种在老夫人心里了,二房的婆媳婆媳关系还没处呢,就已经裂了,很好。
可谁能料到,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甜糯糯的:
“祖母……祖母……”
那娇滴滴的女娃娃声音哟,像添了糖,甜死个人哟。
老夫人刚抹去眼泪,听了,人都愣了,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府里的孙女只有两个,一个是大房的严萱萱,一个是三房的严绾绾。严萱萱十四岁了,不可能喊出甜糯糯的童音,严绾绾呢,倒是只有七岁,可声音明显不像。
世子夫人朱氏母女也听到了,总觉得那个女娃娃的声音有点耳熟,走到禅房门外一望,立马惊呆了。
她,她,她怎么会来?
“祖母……祖母……诗诗想您了,您在哪里呀?”严诗诗跑进院子,一把娇滴滴的小嗓音一声声呼唤“祖母。”
老夫人听到“诗诗”二字,先是震惊到不敢相信,她的亲孙女就叫严诗诗啊!
“诗诗,诗诗……”老夫人念叨着亲孙女的名字,杵着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下,朝禅房外走去。还没出门,一个桃粉色的小身影忽的小跑进来,一把扑在她双腿上。
“您就是我的祖母吧?”六岁大的小诗诗,仰起漂亮的小脸蛋,一双桃花眼里仿佛倒映了星河。
任谁看了她的眼睛,都能感受到浓浓的亲情。
老夫人看愣了神,久久没回过神来,扑在她腿上的这个漂亮小女娃,真的是她的亲孙女,严诗诗么?
“你真的是严诗诗?”良久,老夫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母亲,她就是您的孙女,严诗诗啊。”萧青青忽然出现在禅房门外,一袭浅紫色袄裙,笑得一脸灿烂。
见到这个灿烂至极的笑容,老夫人彻底懵了,不是说,郡主儿媳妇生大气了,发大怒了么?
看着,不像啊。
一旁站立的世子夫人朱氏和严萱萱,心内慌得一批,再没什么比刚演完一出大戏,立马就被正主找上门来打脸,来得更慌的了。
第8章
严诗诗母女出现后,严萱萱母女慌了,手指尖都在发颤,不过很快又镇定起来。老夫人那怂样,就算心里有疑惑,难不成还敢主动告知萧青青,方才禅房里发生了什么?向萧青青郡主求证?
不可能的。
思及此,母女俩又心安了,严萱萱还凑到老夫人跟前,摸着严诗诗的小脑瓜,笑道:
“祖母,她就是咱们的诗诗了,您的三孙女,您瞅瞅,是不是特别漂亮可爱?祖母您都不知道,昨儿个初见她呀,孙女还以为自个花了眼,看到天宫小仙女下凡了呢。”
将注意力转移到严诗诗身上,也就没有谁再去提先头的不愉快了。
严诗诗明明瞧出不对劲,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很给面子地不提,只顺着严萱萱的话朝祖母卖萌撒娇,先当个乖巧的小孙女。
很快,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伴随一道甜糯糯的女娃声:“祖母,后山的积雪好多呀,我堆了一个老大的雪人……”
小女娃喊着跑到了禅房门口,忽然顿住了脚:“她们是谁呀?”抬手,指向萧青青和严诗诗。
这是三房的七岁小娃严绾绾,也不知她娘怎么教的,永远一副没规矩样,还用手指向别人的头。
严萱萱母女嫌弃她,三爷是庶子,庶子的女儿就是低人一等,学不来高贵样。不过,此时此刻,严萱萱母女看到严绾绾的小身影,第一次觉得动人无比。因为严绾绾身后还跟着三夫人和小姑子呢。
一家子好不容易团聚,有说不完的话。这样一来,方才的尴尬事可就彻底掠过,无人再提了。
严萱萱母女对视一眼,眸中带笑。
她俩的眼神互动,可没瞒过严诗诗,心头一笑,她可一直在等呢,就等着一家子齐聚一团的时刻。
你想哪,揭穿丑闻,自然是人越多越好,是不是这个理?
所以,严诗诗凝视祖母脸庞,毫不犹豫拉开嗓子,以惊人的大声,道:
“祖母,您的眼角,怎么红红的?您哭过呀?”
小家伙,声音是真的响亮啊,在场所有人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纷纷望向老夫人。
严萱萱母女心头一慌。
老夫人想起自己方才委屈哭了的事,眼下被小孙女道破,还引得郡主儿媳妇来瞧,只觉丢人现眼,慌忙偏过头去。
严绾绾却一头扑向老夫人,大嗓门问:“祖母,您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呀?谁惹您生气了?”简直就是配合严诗诗,将真相一挖到底。
老夫人越发窘迫。
世子夫人朱氏强自镇定,上前哽咽道:“母亲啊,瞧您,诗诗出生六年了,终于见到了,都激动哭了。您一哭呀,惹得儿媳也忍不住了。”边说,边抹了一把干涸的眼角。
这是强行将老夫人受委屈哭红眼的事,给说成了因为严诗诗而哭了。
萧青青,小姑姑,三夫人全都望向老夫人,是这样吗?
老夫人忙点头道:“是呢,就是这样。”
严诗诗见祖母不说实话,也不拆穿,顺势扑进祖母怀里,哽咽道:
“祖母,我感动极了。从西北回来的路上,娘亲告诉我,祖母非常思念我,那会子我就在想,祖母见到我时,肯定笑得很灿烂……可是,诗诗怎么都没想到,祖母一见到我,就激动到哭红了眼……祖母,诗诗早该回来看望您的……”
严萱萱母女听了,松了一口气,今儿这茬算是过去了。
三夫人也松了口气,虽然不是亲儿媳,但老夫人待她极好,从来不因庶子的媳妇就苛待她半分,是以,这些年来她是真心敬着老夫人的,不希望老夫人出事。
未出嫁的小姑姑严如莺,也松了口气。她是老夫人的老来女,今年刚及笄,母女俩关系极好,她自然盼着娘亲好。
萧青青始终面带微笑,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可就在氛围缓和过来时,严诗诗又瘪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
世子夫人:……
严萱萱:……
三夫人:……
尤其严萱萱母女俩,紧张地盯着严诗诗,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啊?
老夫人好不容易见到亲孙女,哪里受得了亲孙女哭哟,抱紧了柔柔哄道:“诗诗,你这是哭什么哟?饿了?渴了?”
三房的小孙女严绾绾每次一哭,基本上都是闹着要好吃的,老夫人没什么带小娃娃经验,满心以为严诗诗也跟严绾绾一样,是想要吃的。立马剥了个橘子,匆匆掰下一瓣给小诗诗。
没想到,严诗诗还真被橘子哄好了,哭着吃了几口后,不哭了。只抹掉眼泪,委委屈屈晃着老夫人的手:
“祖母,您这么疼我,又是红了眼眶,又是喂橘子哄我的,那为何……为何祖母昨儿不待在府里等我……明明,最后一封家书里我都告诉了您,我和娘亲昨儿要抵达的嘛。”
“祖母为何偏要出门,偏要错过?”
严诗诗睫毛上挂着金疙瘩,认真十足地瞧着祖母,仗着自己身子只有六岁大,质问得底气十足。
老夫人:……
彻底发懵了,最后一封书信里有写吗?
如果她提前知道,昨儿宝贝孙女会抵达,她是怎么也不可能出门来烧香祈福的,在她心底,谁都比不上宝贝诗诗重要啊,自打诗诗出生,她已经盼望了整整六年了哇,怎么可能舍弃诗诗不见,跑来烧什么鬼香?
可是郡主儿媳妇寄来的每一封家书,老夫人都看过不止数百遍啊,并未提及到达的具体日子啊。
老夫人瞅瞅女儿严如莺,每一封家书,严如莺也是一块瞧过的。
严如莺见娘亲询问自己,也茫然地摇摇头,她很确定,最后一封书信里并未提及归期。
老夫人和严如莺都茫然时,一旁立着的严萱萱母女却是晴天霹雳了。
原来,萧青青和严诗诗从西北出发起,几个月来,沿途一共寄回十余封家书,最后一封家书里确实有提及归期,且准确无误到哪一日。可世子夫人母女俩为了挑拨离间,从门房那拿回最后一封家书,看过内容后,便扣下了,并未如往常那般重新封口,呈递给老夫人。
原以为,那么多封信,少一封没什么大不了的,神不知鬼不觉。
而老夫人和萧青青一旦被挑拨得离了心,对立上了,哪还会追查源头?
是以,世子夫人母女从没将最后一封家书当回事,谁能料到,居然被严诗诗给当众爆出来了。
这件事一旦捅出来,可就事态大了去了,堂堂的国公夫人,严国公府的女主人,连亲生孙女寄来的家书都被人顺走了,始作俑者还是府里的世子夫人和大姑娘,你说这事态大不大?
世子夫人母女慌不慌?
“大嫂,最后一封家书,去哪了?”萧青青蓦地开口,目光直逼世子夫人。
素来温温柔柔示人的萧青青,一旦察觉事态严重,立即收起了那副温柔样,皇家郡主的气势顷刻间释放,从头到脚,傲气逼人。
连声音都不再温柔,任谁听了,都能听出一股皇家郡主自带的硬气。
世子夫人朱氏何曾见过发.飙的萧青青,先是一愣,后是涨红了脸。
她可是世子夫人,是掌家的主母,是下一任国公夫人啊,代表的是严国公府的颜面呐,萧青青怎么敢当众质问她?
她涨红了脖子,对上萧青青:“二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母亲的家书没收到,就赖在我头上了?”
一旁的严萱萱反应极快,立马声援自己娘亲:“二婶,事情还没查清楚,您别随便冤枉我娘啊……回头将信差拷问一番,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最后一封信压根没送到啊。亦或是门房收到了信,却因为什么耽搁忘了,所以祖母一直没收到……”
严萱萱是个有主意的,这般说时,心底已想好了后路,要么弄死信差,来个死无对证,要么重金收买门房,让他背黑锅扛下来。
世子夫人朱氏素来相信女儿的手段,当即一头扑倒在老夫人怀里:“母亲,儿媳无故被冤枉,您可要替儿媳做主啊!”
老夫人不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一会看看亲儿媳萧青青,一会看看世子夫人朱氏……两个对立的儿媳,老夫人为难起来,但再为难,她的心也是有偏向的,萧青青是亲儿媳,自然偏向亲的。
可刚偏了心,老夫人又有另一层顾虑,硬说书信是世子夫人私自扣下的,有证据吗?老夫人满脸为难。
萧青青还未嫁过来时,便知老夫人不是个有主见的,遇事不知该如何高效地处理。当即给主意道:
“母亲,我的信差一向得力,便是出了差错,也会自动报备领罚,绝不敢欺瞒。最后一封信铁定是送到了咱们府上的,最后去了哪,审问门房便知。母亲,事关大嫂的清白,务必要尽快查清楚,万万不可拖延。”
在萧青青的硬气下,老夫人第一次做出违背世子夫人的事,认可了萧青青的提议,当即下命:“李总管,你快快回府,先将门房给看管起来!”
此令一下,严萱萱母女竟是丝毫不慌。李总管早被她们收买了,提前回去,也是帮她们办事的。
你说,有慌的必要吗?
“李力,你陪同李总管一同回去,路上好有个照应。”萧青青将自己身边的第一心腹给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