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也跟着恍惚摇动起来:是不是,还因为这张脸的缘故,她带着对他的原罪亏欠之身,一步步才会被沦陷桎梏。
怪不得,那瓦观寺老和尚常常说:“万相皆空”。
尤其是皮相色相,是人堕落毁灭的根本。其实说白了,她原本还是一个肤浅的女人。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她被他的美色皮相,一叶障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女主看明白了就好,就怕一直执迷不悟。
其实,原先开头是直接女主男主和离,后来被我删改了,我觉得应该把女主的心理转变和很多东西设为一个高潮点,透过剧情铺开,后面很多才有说服力。
火葬场很快会有,不要急哈。
狗男主前面有多狗,后面就有多…~多………
男女主以前小时候是仇人,互相看不顺眼见面就怼的那种,不光是她把他害残废那么简单。
没有那么简单。
第五章
“你应该知道,本王向来不喜凭感觉办事儿,这件事,是你就是你,不是就不是,用不着与我在这儿打感情牌;你放心,本王会重新去查此事,这次到底有没有冤你,一切由真相证据说话。”
“再者,你果然有无谋害本王之心,这个,确也难说!”
蔻珠震动。
震动之后马上是死灰般麻木。两个人漠然对视那么久,才终于有如此结论。
真是毫不奇怪意外的结论,不是么?
说完,李延玉把目光又漠转向刘妃:“你也别太心急,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她干的,还有待查证?”
刘妃嘴角不自在扭两扭。
蔻珠无所谓地、微微笑了。
佛经里常常这样来劝诫迷途之人:看破得清净,放下便自在。
事情到了这儿,到这个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节点,她竟感觉这是对自己的一种释放和解脱。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他把自己这一生所有的耐心、包容、如同火一般炽烈感情统统消磨光,并不是单单是这一件事就可促使而成。有太多的点,太多的方方面面面。这是一个积沙成塔、由少到多的逐渐过程。
她是真的无所谓了!
蔻珠淡漠垂下眼睫毛,眸光在李延玉瘫坐轮椅的那一双腿上徐徐游移。“王爷,其实你应该现在有一些知觉了,对吧?”
“刚才,我给你擦足的时候,发现你的脚趾在微微动!”
李延玉姿态冷傲盯着她,表情依旧复杂。
“真好!”
蔻珠淡而平静地说:“我原先和苏大夫商议计划的是,如果此方案行不通,我们再重新研出另一条医治你的办法,如今看来,这些日子我和他的努力是管用的!没有白费!”“估计到了明年开春儿,你可能就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李延玉轻眯起眼,听到这里,多少年的积郁渴盼,让他黝黑瞳眸粲然一动。
当然,李延玉向来会掩饰情绪,脸上依旧看不出半分的东西。
“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两清了!你不欠我,我不欠你,桥归桥,路归路的,真好!真好!”
她扬起脸,慢慢阖上睫毛,是一种放松、对未来心驰神往的舒坦笑意。
李延玉把眉头一蹙,他并未听清蔻珠的这话。
那几个婆子到底是又粗手笨脚,连个绳结系不好。
蔻珠斜着她那双妩媚勾人的丹凤眼,水眸里,满是骄傲,是神气,是从容,盯着李延玉,绳往嘴边送了轻轻一咬,绳子立时扯断。
“母妃!”
她转过身对刘妃说:“我会自己走,不用你们来捆我!”
说着,手中的捆绳往地一扔,姿态蔑然、转身而去。
***
当下日晚未昏,腊月深冬的冷天几乎能够呵气成冰。蔻珠如此便被关送进了柴房,等待后续。
蔻珠的婢女素绢,恐担心小姐里面受罪,作誓要陪伴,刘妃想了想倒也准了,如此琐事,暂时略过不提。
雪,压着金色琉璃瓦脊,整个王府弥漫在一片风雪凄迷的皑皑世界。
李延玉是个闲散皇子,虽有平王称号,亦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设罢了。在朝中,他没揽什么大权。当然,作为一个闲散的、残疾瘫痪的无用王爷,连起码正常行走能力都没,他似乎注定要会被排挤在那深深宫闱争斗之外,好处,似乎也随着平淡枯燥的生活变得逍遥自在起来。
当然,至于有没有他在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就比如,那太子的被废,蔻珠姑母袁氏的倒台……其中,他有没有关系确也难说。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可能只有天、只有鬼才知道罢。
李延玉到了下午用晚膳,因为他的膳食一向都由妻子蔻珠亲自下厨烹饪,故而,换了厨娘,嬷嬷们端来时,他眉头一皱,只觉味道不对,毫无食欲,便筷子一搁,淡淡吃两口便不吃了。那些下人们唬得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将膳桌给悄悄撤走。
平王在王府养了几个清客相公,都是琴棋书画方面交谈往来,这会儿,他粗略用了两口晚膳,着令一清客门人来与他弈棋,岂料,那人只一味讨好奉承,不敢大赢,李延玉越下越没意思,便对小宦官紫瞳说道:
“去叫王妃来……真是的,还没跟一个女人下起棋来痛快!”
见紫瞳只一脸尬笑动也不动。“怎么了?”
李延玉拢拢身上的貂毛披风,语气颇不耐烦。
“王爷,王妃被你们不是已关去了柴房么,这让、让奴才怎么去叫啊!”
李延玉表情复杂,低着眉眼一脸沉静看着棋盘,把棋盒中的一颗颗白子抓起来又扔下。
紫瞳很会察言观色,赶紧说:“王爷?王爷?”
李延玉越发不耐烦,手将棋盘一推,棋子哗哗散落在地,便让紫瞳去给他重新拿纸笔书籍,也不再提蔻珠之事,说要看会书写会字。
李延玉的字可谓是千金难求,他有一手出了名的“金错刀”,从九岁自变成了瘫痪残疾以后,远避了皇权争斗,倒成就了他另一番“事业”,而尽管这番“事业”对他是极其相当无聊的、闲暇消磨时光的唬头,然而,他的那手好字,遒劲如寒松霜竹……当然,不仅如此,除了字以外,还有他的绘画丹青,棋艺雕工,种种都是令人叹为观止。
老皇帝现在对他仍热恩宠有加,就是因为,一来,这个再也无心以及无力于王权诸事的儿子——在老皇帝眼中,他的内心世界应该是相当淡泊无争。
他的无害,又会越发促成老皇帝对他的放心;
而面对他的这些登峰至极艺术造诣,老皇帝可以说对这位儿子是相当瞩目垂青赞叹的。
紫瞳须臾拿了书籍纸笔,替平王在身前长桌前轻轻铺开,然而,李延玉写着写着,又显得心浮气躁,很难静下心来。
纸写一张,便揉了丢一张。
紫瞳猜:大概,他在想着蔻珠。
紫瞳小心翼翼陪笑说道:“王爷,奴才看外面雪是越下越大了,真好冷的天儿呀!刚才,我路过院前大鱼缸时,那大缸里的水都冻成冰了——”
李延玉装作漫不经心舔羊毫笔:“嗯……”
他想了想,说:“你让人送个炭盆,再拿几床厚厚的铺盖棉絮,叫厨房煲两碗热热的汤粥——给她送去吧!”
又道:"别真给她冻死了,难免今后我还要去收尸。”
言辞大意,不要再给他找麻烦了。
紫瞳目光复杂看了他好一会,说:“王爷,您真有必要说这样的话吗?”
李延玉把冷眼往紫瞳脑门一盯,手中羊毫笔往桌上重重一放,手摇转轮椅,垮脸而去。
小宦官紫瞳无奈,瘪瘪嘴 ,只得摇头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道:“哎,我还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了,既然要来狠的,那还叫我送什么东西去?!既然放不下,又何必———如此矫揉造作,到底做给谁看呢!”
只得听命去了。
第六章
安婳公主说,蔻珠男人缘颇佳、在他们面前很受欢迎,这话,显是个污蔑诋毁。
显然安婳不明白的是,一个女子,若要获取许多优秀男子的瞩目,里面原因有方方面面。
就比如苏友柏。
苏友柏永永远远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蔻珠,那时,也是这般折胶堕指的大雪天气。当时,他还只是凌云峰独臂医仙一个不起眼学徒,仅十七岁。
平王李延玉双腿麻痹,下/身瘫痪,当时的蔻珠想尽办法要求得独臂医仙为他夫君诊治病疾。
而有关于那段蔻珠艰难求医的晦涩往事,讲起来三天都说不完。
时至如今,苏友柏在王府已呆了差不多四年,现在也有二十一岁了。
这一路上,他旁观着,对于这女子的所有认知与感观,以及包括对蔻珠人品的敬重欣赏,那种对夫婿李延玉的所有隐忍、包容深沉的情感……苏友柏不得不说,连他看了都忍不住会感到深切悲悯、打动羡慕,甚至难言其情。
苏友柏在房中踱来踱去,俊面上显露急躁不安,实在气怒。
终于背起桌上一医药箱,直向平王的静心苑愤然而去。
***
按照平王李延玉命令,那边,小宦官紫瞳早就已把该送的东西,什么炭盆被褥热汤之类全送去了柴房。
紫瞳此时正在回话:“王爷,昨儿奴才把事情早就办妥了,天气这么冷,一会儿,奴才再吩咐厨娘弄点什么好吃的给王妃都送去!”
此乃次日清晨,有稀薄的阳光穿透云层,雪下小了。李延玉依旧淡淡地,没有过多表情。
他手里拿了本书闲闲翻着,一会儿,他问道:“你送东西去时,她有没有说什么话?”
紫瞳故意瞪大眼道:“啊?说,说什么话?!嗯咳,她没给奴才说什么呢!”
李延玉特意冷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紫瞳赶紧说道:“其实,还真说了一句两句——”
李延玉把书重重一合,“哪句?”
紫瞳道:“王妃特意让我叮嘱王爷,她说,对这件事儿,您不信她,没什么关系,她也没什么可气好难过的,更不会觉得伤心!她说,也不怪你,早就知道您是什么样的脾气个性,毕竟,现如今证据是摆在那儿的——”
“嗯?”
紫瞳赶紧又道:“就是,就是特意让奴才提醒着王爷您,她不在您身边的这几日,记得按时让苏大夫给您做针灸吃药,咱们这些下人们也不会做什么按摩推拿,免不得还是要请苏大夫帮忙!”
李延玉冷笑着,眼角眉梢却显得意,分明释然轻松。
只哼道:“懂道理就好!要不然,总这般鸡婆啰嗦拎不清,就着实令人厌恶了!!”
又把身一侧,转向了屏风卧榻,毫无心肝脾肺肾,继续看他手中的书。
紫瞳摇头不停地叹气、吸气。
长得一脸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宦官紫瞳,可以说,也跟了平王足足十几年头,从幼时平王那会还没变残疾就一直在伴随左右。
紫瞳轻手轻脚拿了床羊毛毯给平王的腿小心盖上。
他一边盖,一边忧心忡忡:话是这么说的,可他昨晚上看得出来,王妃袁蔻珠在说这话时的神情冷静而陌生、就像是完成某件她人生必须完成的功课。
她的脸,再没有昔日那份从肺腑发出的热忱与关怀了——
紫瞳忽感到一阵惶恐害怕来:王妃,王妃别是有什么想法打算吧,就比如,看她那神情,有一天,她终究会彻底死心离开他这王爷,也对王爷再没任何感情了……
他越想,越忐忑不安起来。
——
苏友柏背挎着药箱来时,苏友柏像往常一样,请安,给平王鞠礼,一番客套询问后,缓缓拿出诊包准备探脉询诊。
平王仍旧如往常,坐在金漆轮椅,一副高高姿态,冰山阎王,不苟言笑。
又似乎在想什么,低着眉睫将苏友柏从上到下冷睨打量着。
见苏友柏头戴一顶桶子样梁头折巾,身穿蓝灰相见大袖交领宽衫,腰系茶褐銮带,眼神清朗,肤白胜雪,一身秀才儒生的打扮。
李延玉眉头逐渐压起来,越瞧越觉不顺眼。
苏友柏倒未发觉这高高在上的王爷正饱含轻蔑俯视自己,他走神地,也在静静观察打量对方。
只见对方身穿雪白珍珠貂毛大氅,头戴风雪貂帽。这仅仅只属于皇室子孙才有的贵胄天潢气、倒也不值有什么提当。
苏友柏只是出神地想:这人生得挺鼻薄唇,如同神祗刻画,一副点尘不惊、飘逸优雅的淑人君子样,却不曾想,面冷心阴,性情古怪,偏执如斯。
他双睛如同点漆,右边的眼尾处有一点细小朱砂红痣,让人望去,不免有忘却世间全部一切风华的幻觉。
他以前听人说,眼尾下长有这样红痣的男人——此人多半生来是个情种,不动情则已,一动情则剖心掷肺,恨不得会为对方生,为对方死。
可是,这个男人,偏偏为何凉薄如此呢!真是很复杂的一个男人!
猜不透,看不破,这一刻里,苏友柏表情越发复杂迷蒙,他又似乎对蔻珠于这男人的执着倾情有了一些理解与共鸣。
这男人,分明是个妖孽。
他是残疾,成日不是轮椅就是卧床,但偏偏,人在堆里一现,就是会让人引不住把眸光全聚集在他身上,所有的精致美艳和光华,在他眼前也不过一浮云尘糠。
真是见了鬼!
这男人实在漂亮得有些不正常。
.
苏友柏好容易把医药箱子打开,再准备拿出针灸工具,终于手一顿,立即放下全部东西,实在被气得憋不住了,只僵在那里干坐着,李延玉伸出手腕也不给他把。“怎么了?”平王冷冷地掀眉。
苏友柏立即撩衫压膝一跪:“草民有话想和王爷讲!”
平王冷道:“什么话?”
——“你,你他娘的还是个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