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夜面容冷酷,身着华贵又古老的墨色衣袍,衣袍无风自动,他淡淡扫了柳邵岩一眼:“活腻了?”
柳邵岩这才觉出双手剧痛,他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斩断,手腕以下,血淋淋的落到了地上。
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柳邵岩喉咙里也因震惊发不出声音,咕噜了两下才颤抖的道:“妖怪……妖怪……”
玉凝鼻尖嗅到了一丝血腥,她想看看,君夜怕眼前柳邵岩这幅惨状吓到她这个小笨蛋,便没有松手。
君夜也不想在凡间闹出太多是非,柳邵岩的命他是要定了,但并不是现在。
他本来就是暴戾恣睢的性子,身为一界之主,对自己的事物都有极强的占有欲,不容他人染指半点。
君夜低头嗅了嗅玉凝身上浅淡却迷人的香气。他非凡人,玉凝却是凡人,有些事情,他不用面对,可玉凝却不得不面对。
一道红光闪过,地上血淋淋沾满灰尘的两只手又接到了柳邵岩的手腕上。
他双眸冰寒彻骨,眸底隐隐透着邪异噬杀的暗光,柳邵岩被君夜的眸色吓得六神无主,丧魂失魄。
君夜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整个人仿佛沾过无数鲜血。
柳邵岩“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君夜抱着玉凝离开,玉凝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一旁围观的四只小鬼松了一口气。
青鬼道:“刚刚本来要绊他一下,没想到冥王居然来了。”
现在虽然是傍晚,却在室外,四只小鬼也没有在晚上或者室内强。
蓝鬼坐在树杈上:“早就感觉到冥王的气息了,这个可笑的凡人,居然敢调戏冥王妃,这下好了,断手就算给他接上去了,他也拿不动重物了。”
白鬼咋舌:“不过,冥王平时那么暴虐,这次居然留了这凡人一命,是怕吓到咱们的冥王妃?嘿嘿,冥王妃平时看起来就很胆小,有的时候,我就想吓吓她,捉弄一下她。”
黑鬼冷笑:“你就别想作死的事情了,这个凡人见了冥王,受冥王身上鬼气的影响,也活不了七天了,他那双手也是鬼气接上去的,死后还会掉下来。”
有句话黑鬼没说,那就是冥王仍旧那么残忍,冥界之主,掌控着无数恶鬼,要让这些暴虐无道的恶鬼向他低头,他只能用出更暴虐的手段去镇压。久而久之,冥王行事会越来越偏激,不过这次倒是温柔的了。
如果时间倒退个千年,冥王说不定当场就让柳邵岩浑身爆炸成血雾,再从血雾重组成人,这种比撕心裂肺还要痛苦百倍的折磨方式,一定会让柳邵岩尝个够。
现在么,大概是顾虑冥王妃。
玉凝不是冥界的,冥界再怎么血腥,再怎么残忍,玉凝也从来没有见过。她平时连蚂蚁都会绕开,让她看到冥王杀人,恐怕能把她的胆子吓破。
玉凝被君夜抱到了别处,君夜将她放了下来。
玉凝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谢谢你。”
君夜指尖擦过她眼角的泪痕:“知道是鸿门宴,还要过来?”
不来不成,她清楚,每次柳夫人或者玉沅来找她,十次有九次都是想要羞辱折磨她,如果不去,她会有更惨的下场。
不过这次,她也没有想到,柳夫人和玉沅这次居然想毁了她的清白,若提前知道有外男在花园中,玉凝都是让婆子陪着她来的。
若不是君夜赶来,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惨事。
玉凝惊魂未定,眼睛一眨又有眼泪掉出来。
君夜低头看着她。
少女像是受惊的兔子,胆小至极,这点小场面居然能把她吓成这样。
玉凝身姿纤弱,柳腰不足一握,又多又密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束起一般,肤色嫩白,眼眶周围泛着红,她一哭,整片天就像暗了似的,天生就惹人爱怜。
君夜不得不俯身给她擦泪:“再哭就把你关在冥界,不准哭了。”
玉凝也用帕子擦了擦,眼眶还是红红的:“那个……那个男人怎么了?我怕他死了,柳夫人会觉得我是妖孽。”
“放心,他没死,”君夜声音冷冷淡淡,“至少不会现在就死。”
不过今后比死更难受罢了。
玉凝点了点头。
等君夜消失不见,玉凝走了两步,恰好看到往这边来的柳夫人,她赶紧低下了头。
柳夫人也看到了玉凝,她心里惊诧,脸上却没有浮现出来,淡淡的道:“玉凝,你怎么会在这里?”
玉凝反应过来,想好了说辞:“三姐邀我来花园中,她约定的地方是榴花亭,可是我看到那边没有三姐的身影,里面站着的一个人倒像是府里哪个偷懒的小厮,就绕路过来这边找找。”
柳夫人心里暗骂柳邵岩是只蠢货,居然不知道隐藏一下,光明正大的就站在显眼处,又觉得玉凝未免太谨慎,这都能逃脱。
她脸色也不太好:“算了,刚刚我看到沅儿掉头回去了,你等也是白等,先回去吧。”
玉凝点了点头:“是。”
柳夫人又去了亭中,果不其然,她到了柳邵岩还在旁边等着。
“岩哥儿,那丫头警惕心重,你怎么不好好躲起来?她发现你,掉头走了。”
柳邵岩已经忘了前面那一出,等了这么久,他只莫名觉得手腕疼:“走了?怪不得我等这么长时间都等不到。姑姑,站久了我浑身都难受,天热了,什么虫子都有,我手上可能被虫子咬了一口,手腕酸痛,我也回去了。”
柳夫人点了点头:“好。”
这次失败了也没什么,柳邵岩还会在府上住几天,玉凝也是容易捏的软柿子,下次再安排也不难。
柳邵岩回去之后,不仅觉得手腕疼,更觉得身上哪里都疼,想回家找个大夫来看看,但他又放心不下柳夫人要给他安排的媳妇儿。
晚上,他开口问玉冬书:“喂,冬书,听说你们府上还有个四小姐,四小姐长得怎么样?”
玉冬书还没有合适的婚事,不过有了两个通房丫头,他道:“比我看过的任何女子都好看,可惜是妾室所生,如果是我娘生的,她肯定能嫁入权贵之家。”
听到玉冬书这么说,柳邵岩更动心了。
他伤了某处,信心本就不足,娶个漂亮媳妇回家充面子也是他的愿望。
晚上就连做梦,柳邵岩也梦到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向他走来,只是接下来的情况不太好,柳邵岩又梦到他被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砍下了双手,他的美人最后依偎在了恶鬼的怀里。
醒来时,柳邵岩出了一身冷汗。他抬手擦了擦汗,觉得手腕更疼了。
他这几天又没有写字,更没有拿什么重东西,怎么手会痛?
第三天,柳邵岩觉得自己浑身都难受,时不时的总吐血,柳夫人见柳邵岩突然犯了病,看症状是痨病,且病得不轻,也不敢留柳邵岩在南阳侯府了,赶紧把柳邵岩给送回了柳家。
柳邵岩回去后不久便吐血死了。他毕竟是柳家嫡子,柳家人见柳邵岩去南阳侯府时还好好的,回来不久就得暴病而亡,怀疑柳夫人亏待柳邵岩。
柳邵岩的父亲和母亲胡搅蛮缠,去南阳侯府闹了一通。毕竟是自己的娘家,柳夫人也觉得难看,更觉得丢面子,她给了柳家两千两银子才将这件事情给压下去。
不过,柳家还是和她形同陌路,甚至恨上了她。
柳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也被气病了。
玉凝这边仍旧不晓得柳夫人院中发生的事情。
天气一天一天的转热,院中桃花树上的桃花落下,一个个小青桃子结了出来,越长越大,玉凝想起了自己去年埋在桃树下的桃花酒,白氏身体转好,玉凝取了出来,晚饭时和白氏喝了两杯。桃花酒度数很低,并不醉人,味道清甜,尽管如此,两人脸上都泛了酡红。
玉凝晕晕乎乎的回房擦洗换衣,换了衣服,她才想起来,鬼似乎都害怕桃木剑什么的,她喝桃花酒,会不会影响到君夜?
玉凝实在困了,趴在枕头上就睡着了。天气暖了,她穿得单薄,君夜过来时,把她给拎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玉凝揉了揉眼睛:“我不小心喝了桃花酒,你怕不怕?”
君夜:“?” 喝酒了?
君夜把她又放到了床上:“别吐本王身上。”
☆、第 16 章
玉凝揉了揉眼睛:“我……我没有想吐。”
就是脑袋晕乎乎的:“你怕不怕桃木剑什么的?院子里有一棵桃花树。”
任何有点修为的厉鬼都不会害怕什么桃木剑,只有没有任何根基的小鬼才会害怕。
君夜道:“醉了就早点去睡。”
玉凝摇了摇头:“我才没有醉。”
她就是觉得有点晕,脑子还是清醒的。玉凝又爬到了君夜的腿上,君夜按住她的腰,她觉得脸有点发烫,把脸贴在了君夜冰冷坚硬的肩膀上。
她轻轻的阖上了眼睛。
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窗户打开着,月华如水,透过窗户倾泻进来。
房中没有点灯,朦朦胧胧的,玉凝困得闭了眼睛,小手搂在了君夜的腰上。
她身上有温度,相对君夜而言,玉凝太暖了,一身皮肉纤嫩且柔软,能将人的手指融进去,他没有温度,却能感知到温度。
抱了玉凝大半夜,等下半夜时,君夜才把她放置到床上,将她放平,然后离开。
玉凝醒来后头有点疼,她揉了揉眉心,拿了衣服穿上,昨天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可能君夜真的害怕她喝酒会吐。
南阳侯回府了,可能是看腻了青楼里的头牌姑娘,这次在府里待下来,就白天出去逛逛。他在朝中做的是闲差,可有可无的,去不去也没有什么差别。如果让老南阳侯知道他儿子是这个德行,肯定把他从小就淹死。
除了生病后变得瘦骨嶙峋的赵姨娘,其余年轻的姨娘那里,南阳侯几乎都去了一个遍。
等下半月,快到五月份的时候,南阳侯又来了白氏这边。
白氏身体状况变好了,气色看起来更好,她不显老,比一些二十出头的姨娘看起来还惹眼,又有一身雪白的皮肤,在白氏生玉凝之前,南阳侯也是时常宠着白氏,夜夜都来白氏这里。
玉凝仿佛是一颗灾星,她出生后,才是所有的宠爱都没有了,她和白氏一直在夹缝中生存。成长的时候,玉凝自己也是磕磕碰碰不断,总是遇见倒霉事。
君夜出现之后,这些事情减少了许多。
南阳侯难得过来,白氏心里也高兴,她不记仇,只有南阳侯一个男人,哪怕被忽略了那么长时间,仍旧乐意南阳侯过来。
玉凝就不太乐意了,她总觉得南阳侯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玉凝也穿得单薄了一些。如今民风开放,皇帝的后妃穿着都露着脖子肩膀和半边胸脯。白氏性子怯懦,她自然不会这般穿,玉凝也不会,不过衣衫薄,抬手的时候,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露出来,总会让人移不开眼睛。
南阳侯道:“凝儿毕竟是年轻姑娘,平时穿得也太素了,和沅儿一比,简直天差地别。”
白氏从来不敢拿玉凝和玉沅比,她道:“三小姐是夫人生养,四小姐怎么能和三小姐比?”
南阳侯就是风流好玩的性子,对儿子玉冬书还上点心,但对几个丫头,他都没有关心过,在他眼里,玉凝和玉沅唯一的区别就是玉沅是柳氏所生,将来陪嫁要比前两个丫头多点。
他道:“凝儿比她姐姐漂亮多了,性子又淑婉,这点倒像你。”
白氏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太妙。
南阳侯道:“凝儿,改天爹让你娘给你送两件新衣服,回头府上来了贵客,爹带你到贵客跟前看看。”
玉凝自然猜了出来,南阳侯让她见贵客的缘由。
白氏也猜出来了,她道:“侯爷请了什么客人?她毕竟是个丫头,在外抛头露面也不大好。”
“尊贵的客人,你放心,肯定不会让凝儿的名声受辱。”南阳侯笑着摸了一把胡子,“凝儿是我女儿,我这个当爹的还会害她?”
晚上,玉凝翻来覆去的又睡不着,白氏和南阳侯还在隔壁寻欢作乐,她塞了两只布团堵着耳朵,勉强才能入睡。
这半个月,君夜似乎有事情,一次也没有过来。她有些受够在这边的日子,出身侯府,却过得不如丫鬟,眼下父亲南阳侯也要把她当成物品送人。
一个小时后,她才勉强入睡了。
第二天,玉凝的气色自然不太好。
南阳侯回去后就告诉了柳夫人,让柳夫人差人给玉凝做两套漂亮衣服,玉凝现在长大了,他过几天请端王来府上,要让玉凝见一见端王。
柳夫人还在为柳家柳邵岩暴毙的事情焦头烂额,蓦然听到这一出,她愣住了。
这段时间,她倒是忽略了玉凝。
端王在朝中德高望重,和皇室的关系丝丝缕缕,比陈王还要显赫,虽然端王年迈,家中姬妾一大堆,柳夫人还是不想便宜玉凝。
可是,南阳侯都这么说了,柳夫人也不好再做什么小动作。
玉沅来柳夫人这边请安,看到柳夫人愁眉苦脸的,难免多问了两句。
她这一问,柳夫人把什么都告诉了玉沅。
一听这个,玉沅就笑了:“娘,端王比我爹都大,现在都有孙子了,他这么大年纪,玉凝不过十五,你觉得玉凝想跟他?哪个年轻女孩子不想嫁个年轻的男人?你听我说,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爹来问罪你就说是下人管不住嘴乱说的,传到玉凝耳朵里,她肯定怕得不行,改日想在端王面前扮丑。”
柳夫人犹豫了一下:“万一玉凝是个不择手段想攀高枝的呢?”
“让人观察观察她的反应。”
其实,玉沅挺乐意让玉凝嫁给一个年老的男人,可惜端王太过显贵,玉凝这样的绝色嫁给一个又老又丑还很卑贱的男人,才是玉沅乐见其成的。
柳夫人点了点头:“好,你新做的衣裳,有没有瞧不上眼的,拿来两套,回头我送给玉凝。”
玉沅“噗嗤”一笑,在柳夫人耳边说了两句。
柳夫人皱眉:“万一她闹到你爹那里……”
“就说不知道,说是奴才做的,”玉沅道,“娘你放心,她那么懦弱,才不敢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