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杯。”少女说,“或者说, 安哥拉曼纽, 如果这样说你可以理解的话。”
爱里想起什么,喃喃:“Assassin……不,那个没有职阶的英灵。”
“他是Avenger。”
“复仇者?”
“没错,作为第八职阶存在着的英灵, 背负着此世全部之恶的青年。”
爱里仍旧十分茫然:“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 少女抬手蒙住她的眼睛,当少女的手重新移开时, 眼前出现了一座古老的村庄。
一个青年被众人联合摁在地上。
其中一人拿着树枝捅穿了他的右眼,青年发出痛苦的呻。吟,另外几人固定住他的手脚,用锯木头的锯子切断了他手足的肌腱。
青年挣扎着,向村里其他围观的村民的求救,但是没有人理会他,就连他的亲人,都漠然地看着他。
青年发出凄厉的哀嚎,直到舌头也被割下来。
爱里捂住嘴,才忍住没有发出惊叫。
村民们商讨着。
“左眼留下来吧,把他的眼皮固定,让他不能闭眼。”
“只要切断肌腱就行,手脚留着,让他还能感觉到痛苦。”
“恶魔!真的是恶魔啊!”
……
爱里后退两步,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发颤,她仿佛可以感受到青年的痛苦。
少女再次遮住她的眼睛。
“你一定在想,为什么那些人要抓住他?他究竟犯了什么滔天的罪行?”
“其实啊——他什么罪都没有。他也不是什么恶魔,他只是那个村落中一位没有犯下任何罪行,也没有建立什么功勋的平庸青年。”少女缓缓诉说着,“和往常一样,他去森林中打猎,回到村子时向村民们打招呼时,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一定要追溯的话,大概就是村里某个教法决定绝举行一次活人祭祀,他因为太过普通,而被选作了祭品。”
“你至少还有因果,但他却连缘由都没有。”
爱里终于控制不住,轻声哭泣。
太可怜了……
安哥拉曼纽,背负着所有人的怨气,成为名为‘恶’的祭品,他以品尝痛苦的方式救赎了那些人。
在安哥拉曼纽死后,他化为无名的亡灵,被束缚在山顶他一直以憎恨的姿态看着这个世界。直到被意外召唤出,成为第八职阶的英灵,战败后被吸收进圣杯。
所以圣杯才会变成那个样子,不断地吞噬英灵。
“但是……”爱里想到了一个问题,“不是应该只有安哥拉曼纽出现的这个世界圣杯被污染了吗?为什么我的世界安哥拉曼纽并没有出现,圣杯也变成了「恶」?”
“世界是在不断融合的。”少女答道,“这些世都是不成熟的第二魔法所创造出的世界,它们会互相影响,所以你看到了我,我们在本质上共用一个灵魂。”
爱里艰难地思考道:“你的意思是,两个世界的人也会逐渐融合?”
少女说:“没错。”
爱里眉眼微垂,睫毛颤抖着,“我也会变成……想要毁灭一切的存在吗?”
“本来是的。”
爱里微怔。
她用的词是“本来”,难道说,还有转机?
少女摇着头,似在叹息:“被已经污染的圣杯创造出的我,与代表着此世全部之恶的安哥拉曼纽,我们的夙愿本应该一样,但是他附身的人格影响了他。”
爱里一惊,“人格?”
“就像我必须以黑影的方式依托于你,他也一样,我们都不能在这个世界单独存在,不过他附身的人格有些特别,似乎本身就有其他世界线的记忆呢。”
听她这么说,爱里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库丘林在被圣杯吞噬之前,曾经说过“你应该已经死了”,他心中的已死之人……
不是神父,也不是阿特拉姆。
而是赤司征十郎。
那天晚上库丘林的**穿赤司的心脏,他本应该必死无疑。
对于普通人,库丘林没有失手的可能。
唯一的解释,赤司并不是普通人。
少女点头,佐证了爱里的猜想。
“赤司君……”爱里无法理解,“怎么会是他?”
在爱里的印象中,赤司是一个在魔术世界之外的普通人,与圣杯战争毫无瓜葛,他没有魔术回路,家族也从未与魔术产生交集。
爱里难以相信这样的赤司会是安哥拉曼纽附身的人格,会是圣杯的本体。
少女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一定也想过,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接触魔术,当父亲问你,你是否要学习魔术时,你选择了拒绝,命运会不会有所不同,对吧?”
爱里无法否认。
确实她这么想过。因为所有的悲剧看起来根源都在于她成为小圣杯,那么假如她从一开始就不学习魔术,假如她是一个普通人,她会不会获得平凡的幸福呢?
少女道:“赤司君就来自这样的世界。”
她再次抬手,遮住爱里的眼睛,当她的手移开时,爱里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还是红头发,没有被植入刻印虫的自己。
一颗篮球咕噜噜滚到小女孩的脚边,女孩捡起篮球,抬头,看到一个小男孩。
“是你的篮球吗?”
“是的。”
“我是橘爱里,小哥哥,你叫什么?”
“赤司征十郎。”
时光荏苒。
爱里看着两个孩子慢慢长大,这个世界的她没有学习魔术,她就像所有的普通孩子,过着再寻常不过的生活。
学习是她生活的中心,为考试和成绩烦恼,交几个好朋友,偶尔参加一些社团活动。
哨声吹响,篮球落地,帝光以大比分领先。
“赤司君,好厉害!”
她从观众席上跑来,高兴地递给他一瓶运动饮料,看到他赢球,她似乎比他还要兴奋。
“爱里,马上就要中考了,想好要考哪所高中了吗?”
“唔,赤司君去读哪所高中呢?”
“我的话,应该是洛山高校吧。”
“在京都哎,好像很远。”
“是么……不能像以前一样经常见面了。”
“笨蛋,当然可以啦!”少女得意洋洋地说,“因为我也决定报考洛山了!”
少年眼中划过一丝惊喜,但他不动声色地说:“以你的成绩,不一定考得上洛山。”
少女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抱怨道:“这我当然知道,所以,赤司君一定要每天都来帮我补习哦。”
少年没有立即答应她,但眼中藏着笑意。
从告白,到恋爱,再到结婚,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她好像真的能拥有幸福。
但是结婚当天,爱里的家人没有出席。
“不是不满意你,只是我家里人,他们的性格比较古怪啦。”
爱里这么向赤司解释,赤司也并没有多在意。
除了姐姐红子偷偷送给爱里一条红宝石项链作为新婚礼物,小泉夫妇对爱里甚至连一句新婚祝福都没对她说过。
他们的远离是一种保护。
一厢情愿的保护。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一个拥有魔术回路,却没有继承魔术刻印,甚至连魔术都不会的人,在魔术师世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新婚第二年,爱里就被时钟塔发现,时钟塔以保护之名将她抓走研究。
就这样,被泡在福尔马林,渡过了漫长的岁月。
她没有再见到赤司。
她不知道赤司有没有找她,他是不是又结了婚,生了孩子,过着平凡而幸福的一生。这些她都不知道,她的余生都被困在那间小小的实验室里。
事实上,赤司一直在找她,从未放弃,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只是普通人想要找到魔术师的踪迹,几乎是不可能的。
赤司征十郎穷尽一生,也无法找到爱里。
绝望之际,他听到那个名为「恶」的英灵的声音。
赤司与安哥拉曼纽做了交易,作为找到爱里的交换,他必须将平行时空的自己连同灵魂与**全部贡献给安哥拉曼纽。
……
爱里的意识从这个世界抽出,久久不能回神。
“你看,无论经历多少个世界,悲剧似乎永远会发生呢。”少女摊手,“这样的世界,我想毁灭,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吧。”
爱里陷入沉默。
少女幽幽地吐了口气,“新生的前提是毁灭,想要重获新生,首先,这个世界的你需要被毁灭,而我与你又是一体的。”
说到这里,她轻声笑起来,好像有了几分把握,“能够彻底杀死我的人可不多。”
爱里很快想到一个人。
少女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禁蹙起眉头:“齐木楠雄。”
“是的,齐木君。”
是这个世界的她,一直藏在心底的人。
少女有些迟疑了,“如果不杀了你的话,我就会把这个世界毁掉,但是即便杀了你获得新生,新长出的枝芽就不是从前的树了。”
齐木君,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选择呢?
我与世界。
爱里忽然笑了。
她放心地闭起眼睛,似乎已经知道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猜到呀,其实黑泥是赤司君~
下一章结局
第39章 齐木楠雄的灾难
齐木楠雄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后悔。
选拯救她, 还是选拯救世界。
这是一个注定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摆在台面上是一个人的性命与七十亿人类的选择,如果让卫宫切嗣来选,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即便代价是付出他最珍惜的妻女。
齐木楠雄不像卫宫切嗣那样狠心, 但也没有为了一个人抛下世界的勇气。
齐木想, 如果重来一次的话。
他还是会选择杀了她。
毕竟天平的另一边是整整七十亿人, 谁能够背负这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纵使拥有再多的超能力,齐木楠雄也不过是一个只活了十七年的少年而已。
而作为另一个选项的她, 已经做出了选择,她把自己的性命交付于他。
其实最终的结局应当是皆大欢喜的,安哥拉曼纽放过了橘爱里,此世全部之恶所附身的人格到底还是影响了他。
那个世界的赤司征十郎似乎有着其他世界的记忆。
齐木得知这件事后,恍惚了片刻, 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天爱里约他去樱花树下,赤司会对他说请别去赴约。
想来好笑, 那时他以为赤司喜欢爱里,他甚至还试图撮合他们。
然而事实上,赤司只是想复活自己的她,可他却舍不得伤害另一个世界的爱里。
哪怕这个爱里对他而言, 除了长相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就像在这个用第二魔法创造出来的世界长大的少女, 从一开始就没有植入刻印虫,也没有变成小圣杯,杜绝了一切悲剧的源泉,她在父母的宠爱, 姐姐的保护下长大。没有继承魔术刻印并不妨碍她成为非常厉害的魔术师, 时钟塔对她有所觊觎,也不得不忌惮一下她家那只金光闪闪的英灵。
她的眉眼几乎与齐木记忆中的少女一模一样。
可还是有所区别的。
比如这个世界的少女有着一有耀眼的红发, 漂亮而张扬,和她的姐姐一样。而他的女孩因为刻印虫的影响,头发是偏紫的黑色,她为这样暗沉的发色而自卑,但他只是从未对她说过,他觉得这样的颜色也很漂亮。
他记得那天她的发带飘扬在樱花树下,她以为他没有赴约,其实他就站在不远处注视着她,一直到她离开。
再比如,这个世界的少女会主动教同学做题,坦然地接受其他人的夸赞与艳羡。
而他的女孩从来不会在他人面前表现自己,即便考了第一名,她也从不去走廊的成绩栏看成绩。她只会趁放学后没有人时再去偷偷看一眼,齐木曾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她看的是他的成绩。
她不知道那是齐木刻意做出的平庸假象,以为他当真只能考两百多名,于是犹犹豫豫地跑来,害羞得话都讲不通顺,对他说自己可以帮他补习。
这个世界的少女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她也不会在放学后故意停留,试图寻找与他独处的机会。
放学的铃声响起,她像所有的学生一样,整理好书包,慢悠悠地离开教学楼。大扫除的同学拿着扫帚当武器在嬉戏,灰尘在空气里翻腾,那些细小的颗粒在阳光照耀下竟像熠熠生辉的钻石。
没人料到刚刚还晴朗的天空,会突然下起一场大雨。
“太不可思议了。”
海腾在一旁抱怨着。
“明明上一秒天空一片蔚蓝万里无云,怎么突然就下暴雨了,简直像是有人在操控天气一样!”
中二病小鬼的感知还挺灵敏。
齐木一边这么想,一边走到教学楼前,少女躲在屋檐下避雨的身影落入他眼中。
雨声淅沥。
秋雨一点一滴敲进他的心里。
“齐木君,我忘带雨伞了,可以一起回家吗?”
少女声音轻软,熟悉的话在他耳畔响起。
他脚步一顿。
转过头,却发现她并没有在看他,少女拿着手机,嘟着脸颊,撒娇一般的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Archer,我忘带伞了,拜托了,来接我吧!”
原来刚才是幻听。
齐木自嘲地笑了笑。
“哎?游戏打到一半?真是的,到底是游戏重要还是Master重要!”
“Archer再不来的话,我可是要用令咒了哦。”
少女摸着手上仅剩一道的令咒张牙舞爪地威胁道,也不知道之前的那两道令咒她又用在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地方。
当然,她一向最会把握尺度。
她知道电话那头的那个英灵不会因此生气,都说吉尔伽美什是最难伺候的从者,但实际上对于相性好的御主,吉尔伽美什会把人宠上天。
“为什么不找Lancer……”
爱里一顿,嗓音软了下来,“前几天带他去爱尔兰,是因为他说想看看千年之后的故土,绝对不是我要换从者的意思。如果你想去我也可以带你去伊拉克看看,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