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前他留了一句:“弹指功不错。”
因为这个小插曲,事后苏亭极度幸灾乐祸,还不怕死地贴过来:“完了完了,你以后逃不了课了,你被许老师记上了。”
明雪还没有从刚才的情况中回过神来,机械地将她的脑袋推开:“亭妈你很烦。”
苏亭以牙还牙:“阿日你在想什么?”
明雪不得不抛掉杂念,收拾好情绪准备听课,叹了口气像是困扰道:“我在想晚饭吃什么才能增肥。”
减肥痛苦人士苏亭想骂骂不出口,自觉闭了嘴。
接下去的这节课,许昀郡进入主题,讲述了国际经济法的历史。
观测下来,他的口述能力不错,逻辑思维顺畅,其他方向的专业知识也都能贯通起来,虽然课堂风格没有教授们老练,但胜在语速稳定备课充分,同学们都很受听。
起先明雪还未能专注,因为她看着他总有一层滤镜,仿佛有种在隔着时光打量的错觉。
她从未想到当初那个冷峻的少年,居然有朝一日成为了她的老师。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不清楚。
但她清楚一点,自己绝不能在他面前主动摊牌亮身份。
毕竟往基础了说,两人没什么革命交情,也没有丝毫联络关系,更何况她记得最后一次隔空见面,那场面着实让人不太愉快。
起码她不希望他记起她的时候,想到的全是那些让人尴尬窒息的丑事。
总之从这一刻起,她没的选择,那就好好当一个小透明学生,顺顺利利完结这门专业大课。
大课连着要上三节,又安排在周五下午,一周的尾端,折磨着放假前的小心思。
第一节 课结束,喝撑了椰奶的明雪拖着谈茜一起去上厕所。
厕所在走廊的另一个角落,女生们三五成群地挨间排队,光是等着就耗了不少时间。
但这地儿向来是校内八卦的流传胜地,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立刻就炒起了话题。
一起上课的隔壁班几个女生,正激动地谈论新来的许老师。
各种天花乱坠的形容词被搬出来,精缩成一个字那就是帅,两个字就是超帅,三个字就是超级帅,总结成中心思想那就是老娘喜欢。
明雪等得脑门冒汗,她揪住毛衣领口抖了抖,心想有这一群活喇叭在,校内论坛版面半年没热度的颜值风云榜估计要更新了,又猜测届时标题党会怎么写。
正想着,排在前头的谈茜颇有兴致插了句嘴说道:“唉,要不要给你们推荐几本师生文,看着代入感更强。”
不愧是谈茜,时刻不忘拉拢小说党。
女生甲兴奋地鼓动众人:“看小说哪有现实刺激,有能耐就亲自上,直接拿下。”
明雪原本想继续装背景板,听见这句没忍住,开腔道:“友情提醒啊,学校明令禁止师生恋。”
“有这条规定吗?”女生乙存疑。
明雪给她指了条明路:“一教楼前的宣传窗里有写。”
“我竟然不知道。”那人摸不着头脑,转而又打哈哈,“开个玩笑,没准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呢,咱们饱饱眼福就行。”
话题很快又继续。
“唉,你看他像几岁?”
“三十肯定没有。”
“废话,这谁看不出来。”
“……”
等明雪从隔间门出来,那群聒噪的女生已经走差不多了。
谈茜在厕所门外的公共洗手池边等她。
明雪打开水龙头冲手,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你之前不是问我想看什么具体人设的文吗?我想看久别重逢的,男大女几岁,最好这男主以前没注意过她,再见以后要被惊艳的那种。”
“苦逼暗恋倒追文吗?”谈茜搜肠刮肚寻了一通,“有,等我回去给你做个书单。”
“等等——”明雪觉得自己的思想进入了某种误区,“真有那么苦逼吗?”
“先苦后甜,老套路了。”看文这方面谈茜算是老/江湖,她传授着自己啃书多年得来的经验,“你知道大多数久别重逢文的开场套路是什么吗?”
明雪甩干手上的水渍,对着面前的镜子捋着额上的碎发:“什么?”
“那就是在一个公开场合,男女主重逢了,但是他们都没有给对方好脸色,紧接着女主不经意间离开去了厕所,等再出来的时候,发现男主就在外面走廊上等她……”
谈茜描述的语气无异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明雪听着听着笑了出来,却在看见镜子左侧突然映出的一张脸后,一瞬间将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咳咳……”这该死的地点,该死的套路。
谈茜正说到兴头上,猝不及防瞥见新来的老师从对面的门里走出来,立即将那股子不正形收敛了起来。
许昀郡就站在明雪的左手边,占着隔壁的水池轻轻搓手洗着。整个人显得很安静,似乎并没有听到她们先前的谈话,也没有将眼神扫一寸过来,完全被隔离在外似的。
空中的气流像被抽走,静得只能听见水流声,明雪瞪着面前的镜子,手臂抬得有点发酸,反复揪着那缕发,感觉快抓秃了,脑中飞速转着现在是应该立刻抬脚走人还是等人先走,亦或是试探着打声招呼。
还没下好决定,男厕所里再度先后出来几个班上的男生,领头的是班长孙信诚,大咧咧地张嘴就嚷:“哎明雪,明天有没有空?我兄弟想约你出去玩。”
孙信诚来得真不是时候,明雪知道他这人有多长舌,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此刻身处真空环境,某人能够短暂失聪几秒,别让他有任何意图审视她的可能性。
保险起见,她自己装没听见,沉默无视。
孙信诚似乎没注意到许昀郡,或者是注意到了也不避讳,就逮着明雪继续:“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大哥你嘴巴抽会儿筋好么。
明雪心中酝酿着脾气,平缓片刻忍住了,但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左边洗手那位却错开人群先走出去了。
明雪心想,除非此刻他的脑子是个装满容量的硬盘,拥挤地塞不进任何闲言碎语,否则绝对不会没听见刚才的话并做一些哪怕路人角度的思考。
人一走,孙信诚站在了许昀郡刚站过的地方,看着明雪闷声不吭:“奇怪啊你,怎么不说话呢?”
此地不宜久留,话痨不宜多谈。
应对孙信诚刚才的自说自话,明雪一口气做了三连否认:“班长,我没空,也不想出去玩,我更没答应。”
孙信诚有些懵逼。
明雪说完准备走,离开前她脚步顿了顿,看向孙信诚:“问你个事,刚才你在里边听得见外面我们说话声吗?”
孙信诚一脸实诚:“听见啊,什么苦逼暗恋倒追的,还要被惊艳的,我说你们女的少看点小说,找个男的谈恋爱不香吗?”
明雪吊着口尊严的尾气:“……”
谈茜推着明雪往前走,边说边回头:“谢谢班长大人操心,其实我们更喜欢看两个男的谈恋爱。”
孙信诚一脸迷惑地站在原地。
*
回归第二节 课堂,知识点变得复杂了起来,各种组织关系和基本原则耗损着脑细胞。
许昀郡讲课较着重内容点,他会在解释每个原则时插入相关历史个案,让大家浅显易懂地去分析理解。
总的来说,腹中干货挺多,还不是教科书中的常规案例。
明雪一边记笔记,一边猜测凭他现有的资历阅历被聘为代课老师,大抵也是不会差哪儿去,但她始终对他这些年的经历抱有一定的好奇。
想着想着她就会出神,出神的时候就会一直盯着前面那人,所幸他顾及不暇,即便目光时而扫视台下众人,也没有特别往哪个方向关注。
这个时候明雪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想多了,对方不是忘记了她,而是压根没有过印象,一切烦恼点不过是单方面臆想出来的,由此淡淡的失落感才慢慢浮现。
或许是神游在作祟,明雪觉得三堂课过得很快,以至于她总觉得自己漏听了什么,不得不拿过苏亭的课堂笔记做对照。
快结束的时候,许昀郡在课件末尾布置了作业,同学们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明雪见没几个题目,正提笔抄着,听见边上苏亭小声得意:“公然偷拍许老师可还行。”
明雪闻言停下笔,扫了眼前面数排,果真见好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目张胆地借机行事。
她又侧过头瞄了一眼苏亭的手机屏幕,忽地嫌弃道:“你这什么像素,都糊成柱子了。”
说着,她摸过自己的手机,悄然打开了拍摄功能,对着前方聚焦起来。
许昀郡几乎是站在最佳的被拍角度,也不刻意闪避,只是偶尔低头看着书页,画面如同静止。
苏亭放大缩小各拍了一张,回过头来查看明雪的,反嫌弃说:“你也不比我清楚到哪去吧。”
明雪已将手机收了起来:“所以没什么好拍的。”
离开教室之前,许昀郡将两个班的班长留了下来。
明雪随着人群经过讲台前面时,往侧边上瞄了眼,见他们一致拿着手机,看似在准备换存号码。
她试图走得慢想听点什么,却什么也听不到。
开学第一周的课程就这样收尾。
出了学院二教大楼,回宿舍的路上,谈茜跟程艺萝安排着怎么度过第一个周末,苏亭则半途去了图书馆,准备明天的国私补考。
明雪一路低头盯着手机,翻看学生会总群里的99+消息,指尖快速滑上去,忽然眼皮子底下溜过一张照片。
她迅速再拉回来,不用点开也能认得出,正是刚不久前许昀郡站在讲台上的场景。
竟然有人这么速度。
明雪去看发图的人,是外联部的一个女生,但却不是法学院的人。
群里很快炸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询问这老师教什么的,什么背景什么年纪……
明雪全程潜水不发言,就看了个花痴齐放的盛况。
等她回到宿舍,宣传部的微信群也跟着冒出无数信息,点进去一看果然还是法学院新老师的热门话题。
明雪给自己倒了杯水,鼓着腮帮子喝了下去,也不知跟谁置气,最后竟把自个噎到了。
过了一会,微信叮咚一声,部里的大一学妹小叶私聊了她。
小叶:学姐,那个帅哥老师是教你们的国际经济法老师吗?
这个八卦机,消息居然这么灵通。
明雪回了她:是的,你又喜新厌旧了。
小叶:谁让咱是宣传小能手,必须与时俱进,是不是真的很帅?
后面跟了一个乖巧坐等的表情包。
她回道:不难看吧。
小叶:学姐,你好淡定……
明雪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淡定,但她的确压着股莫名的情绪,外人越发狂热,她就表现地越发镇定。
她自信地以为可以将这份镇定维持到下周五,没想到次日她又在法学院二教跟人碰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几位读者朋友的支持==
每晚7点更新
第三章
周六早上没有安排,明雪本可以睡个清净的懒觉,谁知被苏亭的刺耳夺命来电给生生吵醒。
醒来的时候,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隐约记得程艺萝是跟男友约会,谈茜是被文学社叫去了,而苏亭则去参加考试,三人差不多前后脚出的门。
明雪闭着眼睛吐出一口衰气,睡意未醒地接起电话:“干嘛?”
那头的苏亭透着焦急,刚接通就好声好气地央求她:“美女,小仙女,宣传部预备正部长,求你办件事呗。”
这一听就没好事的口气,立刻将明雪从梦魂的边缘给拉了出来。
她拿高手机看清了时间,疑惑道:“你这会儿不是快准备考试了吗?”
“对呀,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但是突然发现学生证忘记带了!”苏亭欲哭无泪。
对于关键时刻发生这种致命的失误,明雪简直无话可说。
苏亭知道她在睡觉,但实在没办法,法学院离宿舍隔着两条街的距离,来回费时又费力,关键现在离开考仅剩下两分钟了。
苏亭捂着手机快速地低声说道:“拜托了,中午我请你吃饭,你可以慢慢来,在我考试结束之前帮我送到就行。学生证应该就在我桌上,记住别忘了。”
没等明雪应声,那边率先挂了。
尽管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磨蹭着来,但明雪不习惯拖着紧急事件,念在中午可以省顿饭钱的份上,这股动力促使她挣脱了半边睡意,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下了爬梯,她先去找学生证。
苏亭的书桌乱得简直跟她有一拼,也难怪东西明明放在桌上最后却忘记带走。
明雪怕自己也跟她一样犯蠢,先搁到自己的小包里,再进卫生间刷牙洗脸,然后披头散发套了件宽大的卫衣出门。
在宿舍楼前取了自行车,明雪蹬了两三分钟到达二教楼下。
此刻已进入考试时间,楼内鲜少有人进出。
明雪站在一楼走廊上,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苏亭这麻烦精都没说明白考场教室在哪。
无语之下,明雪去查看班级群,她记得孙信诚发过补考通知。
得知的地点在二楼某间教室。
明雪三步并两步奔上去,一路朝着前方拐弯处的方向走。
教室的窗户上贴了半面积的磨砂玻璃膜,明雪从教室后门处的角度往里张望,总共没几个考生,很容易找着苏亭那一朵蘑菇头。
见她正埋头奋笔疾书,明雪没做打扰,准备直接交给监考老师。
她粗略望了一圈,没发现监考老师的身影,正要往前门挪步,门框那边露出一个人的小半边身子。
原来是站在了盲区位置。
明雪加快步伐,想好说辞打算放下就走。
然而当她逐步走到跟前看清了那人的全脸后,两条腿扎了根似的猛然顿住,同时暗暗倒抽了一口凉气。